回到村庄(组诗) □许星 ◎父亲和鸟 独坐于黄昏 我看见忧伤在父亲的额头叹息 他打满老茧的手上 落日正一点点滴落和苍老 找不到归巢的鸟儿咽咽地望着他 期待被树枝切割的月光在午夜的琴声里取暖 或者歌唱 而村口那眼旺盛了几代人的老井正在奄奄一息 复垦的机器如醉酒的镰刀割去了大山的满头黑发 和庄稼人的希望 那一排排倒下的树枝象地震又象余震 砸在父亲的心里很疼很痛 鸟儿在父亲的头上盘旋了几圈然后不忍地飞走了 它长长的悲鸣算是与父亲作最后的道别 虽然眼含残疾 但父亲发誓 一定要找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来医治大山的疾病 101能让光头变森林 当然也可以让大山回春 父亲向村口走 转过一道弯就是山外 朦朦的夜色里留下他星星点点的旱烟和 绿色的影子…… ◎屋檐下的花朵 屋檐下 泥土很肥沃 父亲的眼泪很肥沃 父亲的思念随早晨的阳光爬上屋顶 与母亲的遥望一起盛开成美丽的花朵 新起的房屋色彩很鲜艳 鸟儿的歌声里咂酒味道很浓 长满绿荫的大山早已将伤痛深埋 于感恩的泥土之下 父亲的旱烟还是总不离手 每天从援建的工厂上班回来 总忘不了给屋檐下的花朵浇水 施肥 然后痴痴地对着花开的日子微笑 母亲的羌歌比以前唱得更好了 念叨的针脚在鞋垫上 把复耕后的土地 庄稼 牛羊绘成 很有新意的羌绣 然后守望在拐弯的村口 与父亲一起等着我的归来…… ◎村口的老井 打我从记事起 就知道村口的那眼井 是全村人的的父母 象土地一样 倍受村民的尊重和维护 所以 就是再干旱的季节庄稼也同样欢歌笑语 而十年前的一场灾难将井填平了 把村民脸上的笑容和日子 也一起填埋在深深的黑夜里 父亲是个老实人 他不顾被余震吓得半死的母亲 硬是一个人用手和铁锹掏出了所有的疼痛 把水掏出来 然后躺在成山的泥土和石块中 把惊恐和疲惫晾晒 如今 井的四周草已茂盛 旁边那棵是父亲栽种的柳树也越长越旺 庄稼的成色和水份都很不错 或许 父亲早已忘记了这件事 然而 他却一天天变苍老了…… ◎泥土的怀念 在村口的都坝河畔 我看见 父亲手捧着早已复耕的热土 阳光从他打满老茧的指缝间一点点滴落 父亲的脸上闪着金子一样的微笑 这是我回到村庄后 第一以次看到父亲庄重和开心的表情 我现在才明白 为什么 每次出门时 父亲都要在我的行囊里 放上一小捧黑黝黝的泥土和含义 父亲苦了一辈子 与泥土亲热了一辈子 地震中父亲看到石块混杂的泥土时 就象亲人遭受侵犯一样伤心难过 经常一个人躲在板房里 疼痛难忍 父亲与泥土早已融入在一起了啊 在午夜的月光下 我再次拿出十年前父亲送我的那捧泥土 我长跪在父亲的背影里 把还带着乡愁却是温暖的泥土高举在头顶 与父亲一起 向着茫茫的大山祈祷和祝福…… ◎羌山黄土魂 趟过忧伤的土地 我听见血液在骨络里顽强的声音 不难想象 樱桃沟 这个曾经被灾难所掩埋的 黄土下面当然不仅仅是 子女 牛羊 房屋或者亲情 抚摩带泪的伤口 蘸满阳光的手指 与泥土一起疼痛 山道刚刚修过 翻新的泥土里满含感恩的气息 鸟儿的歌声跃过头顶 生活与负累站在母亲的肩上 怀念那个滴血的下午或者更远的岁月 悬崖下 花朵般的帐篷 艰难地支撑起被冰雪覆盖的日子 汗水打湿夏天 喝醉咂酒的土地轰轰烈烈 在我眼里 母亲孱弱的形象同样楚楚动人 所以 即或是一匹砖 一坯土粒 也都是她一生的全部和心得啊 土地 就是母亲的太阳 趟过振作的土地 我听见庄稼拔节和疯长的声音 樱桃沟 满山桃花盛开 长满新居的羌山阳光普照 金子般的微笑重新挂满信念的枝头 而母亲却越发苍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