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风去过远方 黄启荣 1 我老了,老的甚至忘掉年龄。其实我是活着还是死去这个问题我都不能轻易 的辨认,这个问题曾经悃扰我好久.我在21岁时认为活着就是可以敏锐的感知,我 在五十岁时候认为活着就是可以享受物质生活。可是现在我老了精神和物质统统 对我不起任何刺激作用了。 这种感觉就象假寐,在梦幻和清醒之间,舒服的象在个满是蒸汽的澡堂子里。 我可以自由的穿行精神与现实之间,穿行在生与死,水和雾汽之间。 草原上几声炸雷掠过,我空荡的胸腔象面大鼓任凭这天雷击打我这撑开了的 魂魄。如果你现在正巧飞过这片天空你会看到我。我仰面躺在草原的中央,忽然 下雨了,你唱歌了么?你跳舞了么?你微笑了么? 可是她去哪里了,风还在这里盘旋着,可是她呢? 是不是必须回忆一下什么了,回忆可以帮我明白我在等待着什么的到来,可 是回忆却会使这宁静完全打碎了,天那!我必须回到从前?必须又让那空虚浮躁 的心再来折磨我这已经衰老的身体? 那时侯我多大?呵呵,怎么能记得那么清楚?只记得那时侯说话喜欢用将来 时态,童年梦想着长大了干什么,长大了却告诉自己老的时候一定要怎么样,吗 的都是废话,只有当我真正衰老的时候才第一次感到了现在。可是现在这该死的, 挥之不去的回忆非要告诉我,我现在是在一个小酒吧里,而且正憋足了劲等待艳 遇的到来。好了,不管我怎么厌烦,这还是我,既然回忆已经开始为什么不进行 一会呢?再说我很想知道她去哪里了,我又为什么等待,风为什么盘旋? 我没喝酒,头还是清醒着的。我坐在那个角落里,悠闲的看着这个酒吧里的 每一个人,好象我的这个角落空悬在整个房间的上面。房间上面漂浮的是首奇怪 的曲子,我空空的身子象琴箱一般与那曲子共鸣着。忽然酒的味道粗鲁的把我包 围起来,从里到外的诱惑我,我不由的深吸起来,而且在深呼吸之后不由的突吐 出声轻叹。 于是这个女子便推门进来,我的那声轻叹在还剩最后一丝气的时候差点变成 惊叹! 还好随她一起进来的冷空气及时让我救了自己,没有憋死。冷空气在我的身 体里渐渐捂暖了。这时候那女子的香味一点点被我察觉到。 我宁可在味道上为您描述她,因为现在回忆起来还是让人莫明的兴奋异常。 是呀!光这香味就够了。我现在宁可去做一个只有嗅觉的植物人,那样已经很让 我幸福了,难以想象的是我居然没有当时就疯掉。 我要了酒在她不远处贪婪的喝着,目光放肆的落在她的身上。可是忽然她抬 头也看见了我!目光就那么迫人的直射过来,我居然用两个乘满酒的杯子都没有 将那目光拦住,她穿透了我的酒,我的酒杯,我的视网膜。 她:“过来!” 我: “干吗?” 她:“你不是想过来搭讪么?” 我:“是呀!怎么样?” 她:“我这里没喝的了” 我拿着杯子走了过去,心想干坐着也不自己要东西?她看这我拎来的各种器 皿与杂七杂八的食物酒水,满意的说:“现在都齐了!”我则边吃边和她说话, 主要是互相问些问题。 我:来这里做什么?旅游在北面 她:附近有房子住么? 我:这里什么都没有考古也没有的挖,西南有,怎么不去那里? 她:就因为什么没有才来。那你干吗来这里? 我:来这里?这里?哪里不一样? 不知道因为谈话的内容还是我们嘴里的食物,我们都沉默了好一阵子。然后 的时间里,我们象约好似的各自说着自己的答案。那样的交谈搞不清是在跟自己 说话还是跟对方聊天。都一样对么?其实很别人聊天不过就是把给自己说的话说 出声音。 她:你找楼兰国?骗人!我就找个能住人的房子。国王您不帮帮小女子?哦! 不对楼兰骑士哈哈哈 我:没骗人,只是个目标而已,再说我在这个寻找的过程中意外的发现很多 东西。如果我什么都不干结果就是什么都没有。国王不是房子我有。 她:可以!你可以拿目标安慰自己,每个人活着就是为了安慰自己。谢谢房 子! 我:那房子就是我在那个过程中找到的废弃烽火台,一会去么?时间差不多 了。 她:怎么现在这里还有班车?烽火台是什么意思? 我:哈,问题挺多么! 她:是么?我吃饱了,我们走吧,我可以干活还给你食物还有房租。其实我 知道你在这里做一些小生意,我是不会欠你什么的。 我:恩,很好(其实我在想我什么时候帖的招聘启示?) 2 走出这间酒吧,满目是波涛汹涌一般的沙丘。这是一个日头降落的时刻,黄 色的阳光统治这一望无垠的黄金帝国。它的名字--塔克拉马干 我们向最高的一个沙丘走去。爬上去的时候月亮也一起爬了上来。夜蓝的非 常纯净,没有星星,暗云。如果现在深呼吸准会变成夜的一部分,变做流星去闪 一下。渐渐的微风来了,是天使送来的墨玉梳子,温柔的将她的发吹起,那发象 丝织的的帆不安分的飘着。 她:在哪里?风会大起来么? 我:风大起来你就明白了 两个人各自站着,象海上矗立在波头的幽灵,后面的背景是足以让狼疯狂的 月亮。 我解开行囊,拿出两个滑翔伞。 她:嘿!这是什么?怎么还有两个?你经常在那个酒吧拐骗人口吧!哦!上 当受骗了! 我:总要准备充分点,就象这里的车上一般都有很多的备用轮胎,可我只有 两个,这不奇怪。 她:那这个东西就是班车么?这有准么?你真的不是拐骗我的? 我:你?你五个换不来个骆驼!这里有一种叫做“白龙柱”的旋风,风起的 姿态象白色的巨龙。常常迷失在沙漠里行走的人。每个月十五的夜半会来。 她:你疯了。找死很好玩么!不过没有玩过大家都不知道哦? 我:风向有时候是可以控制的 她:好了!不要废话了,什么时候开始!? 我冲她笑了一下,她当胸给我一记重拳!我捂着胸口给她安装上滑翔伞,然 后让她转身看身后。风在隐隐约约中聚集着鳞爪,夜都被那风染白了,那风正在 一个一个的吞噬着大大小小的沙丘!她突然转身抓住我的衣服领子,恶狠狠的对 我说:“我死了,地狱见!”她的声音其实颤的厉害,我低头看着她的手,很修 长,美的仿佛有十个精灵寄居于那里。于是没有忍住低头闻了闻她指间的微香。 “真的怕了?”我对她说,她的香味让我嗅过之后声音温柔了许多。她放下 手,点点头。当她手臂收回一半的时候,我一下将她揽入怀中。 不知道吻了多久,天神也许会看到那个最高的沙丘上,两个张着大翅膀的天 使在相拥相吻,那风更近了! 放开了她,帮她带好护具,大喊到:“地狱见!”然后抓住她纵身跃入夜的 深处。 “抓紧扶竿腿往后伸直。”其实她比我想象的要聪明的多。风向潮水一般将 我们吞没,谁知道她能不能听的见我大声喊给她的话。我们听凭那风的摆布。脑 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这风把世界卷成了个筒子,而我们是在这下坠筒子里的两 片枯叶。连害怕都不必了,只是象拿着生命去下赌注,拿着灵魂等待审判。 我记不得我第一次被卷入这风的感觉是什么?每一次都象第一次,每一次都 让我重生。我也许会迷上这感觉,这个预感很强烈,象在说明天我要干什么?已 经顾不了太多了,任由这旋转吧。 虽然充满了种种的不可预知,大约三十分钟以后,风还是弱了些,换了方向。 于是象预料中的一样我被按计划甩了出来。我于是滑翔在宁静无风的半空,看到 她了,一个银色的大鸟,飞过月亮上的环行山。 然后她在我之后连滚带爬的摔进沙堆。我扶起她,摘下她的头盔。她眉毛头 发上满是金黄的沙粒,就那么呆呆的望着我。突然她一下哭了起来,紧紧的抱住 我,我则用我的发和脸庞擦她的泪水,那沙子也轻轻的摩擦着我的皮肤。 “那吻的感觉如何?” 她搂的越发紧了,将手擂鼓似的敲打我的脊椎。 很多很多年以后,我回想起这些还要不知不觉的将手指放在口中咬着。然后等待 泪水遮住眼睛,好让我再看到那一幕,再看到沙漠,沙漠的中央一个月亮,两个 人永远相依。 再后来她哭累了,依着我,轻声问到:那个在哪呀? 在你后面。 她从我的瞳人里看到的是一棵倒下的胡杨树,惨白的树干象跳舞的骷髅。那骷髅 大的可能属于某个史前巨兽,而比它更大的是那个烽火台。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