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搓澡 小奚奴   躺到矮榻上还有点手足无措,他先搓哪儿呢,咱得配合着点吧?正犹豫着把 两手枕在脑后,不料人家戴好澡巾,一扒拉我胳膊,示意拿下手来--先搓脑袋! 合上眼想起案板上的白条鸡鸭,心底暗笑,就这一百来斤,交待出去啦。   搓到脸了,他还像开始一样,轻轻抹擦,一点力气不使,这哪里是“搓”嘛, 钱算白花了!正闭目懊悔,猛然间胸脯上火辣辣就给推了一道子,像砂纸打过一 般。我惊得差点喊出声,却原来人家一掌搓下是也。这下我心底平衡了,忍着痛 麻暗想:总算赚你点力气。   说到力气,这家伙可是真心实意地卖呀。他在榻边扎着马步,胸不颓,腰不 塌,两唇紧闭,目光炯炯,戴澡巾的手摁着我,另一只手再摁着澡巾,两臂发力, 在我胸,腹,跨上进行地毯式推扫。我尽力躺稳了,五脏六腑仍难免随之晃动, 正应一句文语--回肠荡气。我正琢磨这副下水别给他弄散了花,他却搓到犄角 旮旯之处,指缝,脚丫子,速度丝毫未减,力道亦无不同,然而因形就势,见缝 插针,其容与流畅,堪比目无全牛庖丁之解;而一送一回一翻一转,手法变换有 致,“轻拢慢捻抹复挑”,满可以弹琵琶了。   有倾正面已毕,我翻过身来,他把水涮了涮澡巾。卧下搓过之处,一派舒畅, 后背则加倍地痒,正难耐之际,他便排掌搓来。背后之肉厚而实,正可让他放手 施展。我伏在小臂上,一眼余光犹能察见他身形已左右晃动,与背上两掌之节奏 正好吻同,而腻痒亦随之一寸寸涣然冰释。我受用正酣,忽然他却停了。我猜他 是整理澡巾,未以为意,可等了片刻还不见动静,正欲回头,腿上哧啦一下子, 猝不及防我给吓了一跳,过了电也似,后背上打个斜叉,从右腿内侧直麻到左胳 膊肘。待他倏倏然搓完两腿,我尚未安妥心神,他已先后拎起我两只脚,各照足 心一拳敲下,登时百骸松散。他澡巾早除,十指如钳,沿脊骨拿捏而下,倏忽至 后腰,乃变指成掌,又一路向上淋漓拍动,刚至大椎,忽然少顿,石火之间脆响 历历后腰早受一击,我会其意应声一跃而起。   马上又过来一位客人,他也不稍微喘息,换过澡巾,又虎虎搓了起来,眼见 力道速度并不稍减。我一边在旁冲水,一边十分佩服。看人家生得也不壮,肋骨 一根根凸浮可见,却这么有劲。我和同学洗澡,互相搓个背胳膊就酸,看人家, 根本就不累。   我洗完头发,他已经搓完了那人的胸腹,转过身去搓腿,入我眼来,他背上 六个拔火罐的褐色印记,左右各仨,骑着肩胛缝,呈八字形。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