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年少方唐 一人 序: 人性的脏,乱,疯狂以及那一点点善良。欲望的凶猛,残忍,无情,还有生命在 那最后时候平静而又悲哀的微笑。 年少与母亲的乱伦,李望情的变态,方氏兄妹间的畸情 等等。 所有人的命运在冥冥不可测那巨大的嘲笑声中都已注定。 最后一个孩子名字叫做“年子”。 这就是命运对丑陋的人性所发出最恶毒的诅咒。 这是篇小说,也是一个大体上真实的故事。你或许不以为然,但许许多多还比这 更为悲惨的东西正在你所没注意的角落吞声哭泣。 我们是人,因为我们有着自省的勇气,面对生命的悲哀与人性的荒唐, 我们就必须思考。 故为此文。 正文: 第一章 风在搂群间响,毕毕剥剥,象是堆火焰。年少停下脚,看了看自己沾满女人眼泪 锃亮的皮鞋头,展颜一笑。眼泪流淌多了,看起来便是与水一般。也只有伸出舌 头去舔,才能根据那咸的滋味推测出这个是泪那个是水。 年少在皮鞋上看见自己隐隐约约的面庞,这张面庞是英俊的,生动的。年少为自 己的笑容骄傲,满足。年少知道自己这真诚的笑容的魅力。女人如水,水总是很 凉,需要阳光的温暖。年少的笑容便若阳光般洒向女人。年少因此而享有“阳光” 这一绰号,当然这绰号只限于圈子里的人知道,却又仅限于那些懂他,怜他,爱 他的半老徐娘们叫。年少喜欢她们,这些女人大多有着松软的乳,松软的腹,松 软的臀,就象一张极为宽大松软,躺上去,会让你从头发梢到脚趾甲身体的每一 寸都会舒服地直叫唤的床。而且这床还是热烈的,主动的,多情的,在年少面前 总是不需一分钟便也抛尽了所有多余的遮掩。 年少喜欢这样。床不可以在大街上东游西荡。但在房间里,床就应该有着床的模 样。睡在这温暖充满女人怜爱之情的床上,年少觉得自己象是一丝火焰,能在这 些女人的身体内燃烧,燃烧得是这么充分,这般的尽情尽畅。于是,女人总是在 不可抑止的大汗淋漓中红晕满脸,霞烧两颊,眼眸滴水。女人总是能够满足。满 足后大方得令人吃惊。一个女人,四十岁吧,当年少把舌尖放入她潮湿的身体后, 快乐地短促地“啊”了几声便晕了过去,醒来后,没多说些什么,随手就递给年 少一张支票,1后面有4个0。支票上有一个小小鲜红的印章,就象朵深情的红玫 瑰。年少喜欢它,没把这张支票花销掉,而是把它夹在自己的记事本里,慢慢欣 赏。年少真的喜欢这样,在这些女人满足的同时,年少自己也觉得无比舒畅。 年少抬起头,深深吸口气,然后用力,慢慢地吐了出去。现在是九月的某天中午。 很热,年少身边一丛木棉花,正半红半白,落满尘与土,好象纸花一般。一切都 很静,但这静却让人觉得难以呼吸,似乎总意味着什么,似乎就要有什么事令人 不愉快地发生。年少微微皱起眉,仔细地看了看正在空气中流淌看的风。 年少不喜欢象火焰一般的风。火焰是有着牙齿,锋利牙齿的呵,可以咀嚼一切, 可以将一切品尝,可以把一切漫不经心地弄成灰烬。风是什么?只是气流,空气 对流罢了,又有什么资格享有火焰的形状?火焰是美好的,因为火焰,所以会有 光明和温暖。年少伸出手,手上洒满阳光。太阳便是团巨大的火焰。谁能拒绝太 阳?这个世界上不能没有阳光。年少为自己富有如此深刻、严谨的逻辑与哲学头 脑而暗暗吃惊。逻辑是什么?多也就是胡说八道。哲学是什么?听着这个名字你 也应该知道它很无聊。 年少眯起眼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世界。一只鸟正与架飞机有着差不多大小的样。 它们一起嗡嗡哼叫着飞过头顶的天穹。蔚蓝的天空纯净得象块无暇的翡翠,幽深 不可见底。天空的背后会有些什么?在那无始无终无尽无头的虚空的背面又会有 些什么?年少开始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涩,有些疼了。是呵,这个世界总有着太 多无聊问题。年少自己站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年少也不知该如何来回答这个问 题。是的,我现在又该往哪里去?年少问了声自己,便又笑了起来,自个对自个 笑。 这是一群白色的楼房建筑。八幢,各六层,分四单元。这便是大观园公寓小区, 是这座江南小城最高级的公寓楼。小城名流们,或自以有些身份,有点钱的人都 纷纷在此购屋入住。“住得大观园,携得美人归”,这就是小城现在的时尚。年 少住在大观园六栋二单元三楼。三室一厅,年少一个人住。年少不携美人归,女 人携得年少归。年少在自己家门不远处,站了一会,胡思乱想了一会,还是决定 不回家。回家后感觉并不好,若大屋子里,整洁冷清得让人怀疑,它的主人是不 是闺中怨妇。年少不是怨妇,年少是俊男。但俊男虽可让房间干净,但却也没办 法让房间里每一分钟都是那么热热闹闹。更何况年少并不喜欢别人来到他的房间, 这房间是属于他的,他自己一个人的。虽然并不常去,当然更不会常在这儿住。 但年少心里总因此而踏实些。是的,那儿就是家,想起来便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不管这感觉好不好,年少总是在一阵茫然无措的时间后踏上回家的路。今天,又 是因为昨天的什么而茫然无措呢?年少转过身,踏着鹅卵石拼缀的石头小路慢慢 逛着。小路仅二米宽,镶嵌在绿色的草地上,象是蜘蛛的网。如果在路两边垒起 墙,也就成了迷宫。只不过现在不会有墙,可以看得清远方,所以不会有谁迷路。 年少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1116594825。这是李望情的手机号码。李望情,年 少心中每思及她,总是为之一荡。近四十岁的女人保养得可真好。上次在床上与 年少一起看那位四十来岁仍参加香港选美的工雪花个人专辑时,李望情不屑地撇 着嘴角冷冷一笑,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头抬得更高,露出一段雪白的颈。年少知 道,也懂得女人是否真正保养得好只需看看她之颈的道理。年少的手指每每触及 李望情那段雪白滑腻的脖颈时,心中总是会不由自主地一阵颤粟。什么叫冰肌雪 肤?这大概便是吧。年少很是有些遗憾自己不能亲眼目睹并摸摸那四十多岁的美 人--工雪花。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嘛。年少咧开嘴,无声地一笑。 电话挂通了,李望情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您好,我是李望情,请问您哪位?” 年少沉默了,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为好。是啊,我是谁?我是年少,年少有什么 事找望情?望情在床上狂野,妩媚,十足荡妇,但下得床来却是那么冰凉,沉静, 浑不是同一个人。是人怎么会变得如此之快?就是脱下张面具,怕也要点时间吧。 记得上月在海洋大酒店,当望情红着脸,娇喘吁吁从年少身上爬起后,走进浴间 冲了个凉,然后再把衣裳穿好,前后也不过五六分钟,那脸上迷人的红晕也就没 了,只也是一脸漠然,好象刚在床上说着那些让人意乱情迷之话的女人根本就不 是自己一样。年少记得,望情只也是冷冷淡淡地对还在床上摆成一个大字,仍还 是赤身裸体的自己说了声:“有事,先走,你的东西在梳妆台上”。不要说是做 完爱后一个装模作样稍显温存的吻没有,就连句热情点的话儿,也是欠奉,就这 样,李望情拎着坤包径自去了。让年少躺在床上望着那雪白天花板上美丽而又晶 莹的吊灯,都不知自己应该想些什么才好。 望情是个寡妇,三十岁时嫁给了个离了三次婚四十多岁的包工头。这事在这个江 南小城并不是新闻,很是普通。包工头很是高兴能娶个有着研究生学历的女人做 老婆,摆了一百多桌,每桌喝过去,谁劝也不听的一副架式(当然谁也不会劝, 反而起哄帮腔吵闹得更是历害),最后酩酊大醉。晚上跌跌撞撞扯着李望情入洞 房时,看着美艳不可方物的妻子,嘴里喃喃自语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语。忽然一 个踉跄,手在空中挥动着,似要抓着什么,终于什么也没抓紧,扑通声,就这样 一头栽了下去,从此人事不醒。把个新娘李望情脸也唬白了,忙叫上人,七手八 脚把这个还没来得及洞房的老公送入医院,却被告知是脑溢血,没得救了。李望 情上门伊始便做了寡妇,背后也不知有多少人指着脊梁骨骂白虎星,也就死了再 嫁这条心,一心经营着丈夫遗留给自己的事业。三四年下来,居然有声有色,成 立了个建筑公司,自任经理,手下有了三十多号兵,成了小城中一个不大不小的 女强人。年少不知自已在李望情心中有着多大的位置。年少知道李望情这几年不 少的风流韵事,圈子里的人也大都知道。毕竟学历这高,人也好看,出手更不小 气,虽说欲望强了点,但这也是人的需要嘛。年少记得自己在床上问过几次李望 情,问她有过的男人里,谁的床上功夫更好点。而李望情却是从来不曾给过回答, 甚至在年少问这个问题的同时也只是闭着眼眸,咬紧嘴唇,努力着,上下左右拼 命摇动。望情大概是不屑于具体是那个男人吧,否则怎么看也不看我一眼?年少 有些懊恼地想着。 耳边那个柔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您好,我是望情,请问您是哪位?” 年少的喉结不由自主地跳了几下,年少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嗓子有点痒,似乎里 面正堵着些什么。年少蠕动着嘴唇:“我,我是年少……。”电话那头沉默了下 来,好象在想年少是谁。年少忽然想起李望情似乎并不知道年少是谁,赶紧又说 道:“嘿,我是阳光了。”电话那头依旧沉默着,似乎很是吃惊,也似乎正在考 虑应该怎样来回答。一滴汗珠从年少的鼻尖蹦了出来,时间在此刻仿佛已凝止不 动。年少听见自己巨大而又空洞的心跳声。好象过了很久很久,年少听见电话里 那柔柔的声音又再次飘来,不禁长吁一口气。年少对自己莫明其妙地拨打这个电 话实在是有点生气。这违反了圈子里的规矩哩。李望情本也就没告诉过年少她的 手机号码,年少只是曾在无聊时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觉得她这个手机号码甚 是趣。594825----我就是不爱我。嘿,年少对自己笑了起来。这个号码真的很好 记。 “哦,是阳光呀。我现在忙,这样吧,晚上七点老地方见。” 年少听见电话那头已经关机。自己的手机正嘟嘟地响着,似乎在提醒着年少不要 忘了这个约会。年少楞了一会,其实李望情这样说真的是出乎他意料。从来都是 她们找年少,哪轮得上年少找她们呵。年少心里浮起淡淡的喜悦。虽说李望情这 样径自关机好象很没礼貌,但没被她骂上一顿,一口回绝,反而因此有了个约会, 这至少说明自己在她心中的感觉应是不会太差吧。此刻的年少,就有点象个孩子, 无意中打破了一个规矩,不但没被大人骂,反而得了朵大红花,心里真是有点高 兴。年少想起了自己圈子里的另几个朋友,便又想把这意外的喜悦告诉他们,按 了几个数字,忽觉得还是不妥,皱了皱眉。这世上不是所有的高兴事儿都可与别 人分享的呵。何况他们之问的关系准确说只是同事,谈不上朋友,可是不要为了 一时的冲动,而给自己惹下麻烦。 第二章 年少收起手机,把手插入口袋,无聊地左右张望。依旧是刚才的模样,静的就象 嘴里刚咽下一大口蜂蜜,让心生腻。曾经锃亮的皮鞋上已蒙上一层淡淡的尘灰, 皮鞋上昨夜的那个女人的泪水已经不见。年少不大记得那流着眼泪为他擦亮皮鞋 的女人的脸是个啥样。虽说也才是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可给年少的感觉却是这 么地遥远。头有些微微的痛,酒与性真的可以把世上所有的男人全打趴下。年少 有点自嘲,“色是刮骨刀,酒是穿肠药”,我可是全沾够了呵。 年少用力地想着那个女人。恍恍惚惚,那女人好象有着双会说话但却总是在流泪 的眼。这女人叫什么名字?年少有些诧异,记忆不会这糟吧,是不是那女人根本 也就没名字?或是她曾说过给自己听了,但对这名字自己却没有一点兴趣,所以 忘了。这可不行,下次要注意点呵,忘了她们的名字,也就等于忘了几张钞票哩。 年少提醒着自己。想想也是有趣,名字是什么玩意儿?不过一个符号罢了,但你 若记不住别人的名字,别人就会拿白眼看你。上次在红粉酒吧,一个瞧着眼熟的 女人来找自己,自己忙站起身,却总是想不起她的名字,只好往脸上堆上笑,刚 想说点宝贝什么的,就让身边坐的小玉儿一句:“陈夫人好,这边坐”,给抢了 去。结果一个老客户也就这样没了。得了,不想这个了,自己的敬业精神是怎么 了?看样子是要好好休息下。 年少终于想起昨夜的那个女人。她的唇好红。年少有些不解。应是个极为年青的 女子吧,皮肤极好,很有弹性,胸挺,臀圆,白花花一堆,充满着诱惑。是一个 男人不用皱眉掏荷包,钱自个就会往她身上跑的天生尤物。却不知为何要花钱找 自己这样的人来陪她上床。做完后,眯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把年少的鞋子用自 己的丝袜擦得放光。那可是条名牌丝袜,年少识货,应是与自己脚下这双鞋差不 多钱吧。也真亏了她这么大方,大方得都让年少有点心痛。但年少那时还是躺在 床上一动也不动。客户至上嘛,要尽量满足她们的每一个要求。比如她们痴的时 候,你就绝不能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来,否则钱少给不说,还得挨顿臭骂。年少 想起了那个女人在擦自己皮鞋时那痴的样子,好象擦得不是鞋子,而是别的极为 珍贵的什么,那样地仔细,那样地认真。那痴痴的表情呵,终于让年少想起来了, 自己原来从未见过这个女人。这个为他擦鞋,并付他钱的女人,只也是昨夜在酒 吧里遇上的。 昨夜,年少在与一些半老徐娘喝着酒,心情本来就极为不好,莫名其妙地心情不 好。当后来,小玉他们各自与这些女人们相约去外吃茶时,年少也就只好一个人 发着呆,喝着那些女人们已付了钱的酒。头有些晕,酒吧里暖味的光也因此而有 些闪烁不定。年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看着这个自己呆了近一年的酒吧。忽然发 现在酒吧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已独自坐着个黑衣的女人。也许是职业习惯,也许是 酒精作用,年少径自朝那女人走去,然后在她身边坐下。年少想说点什么,但却 看见那女人一双黑晶晶,亮闪闪的眸子正仔细地看着自己。女人在仔细端详着, 好象陷入了某种思索与回忆中。年少微笑了起来,年少知道自己的笑容很是好看, 纵是在这昏暗并让人脸色时而阴晴的灯光下,年少也相信自己笑容的魅力。年少 微笑着牵起这个女人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揽住她的腰。女人的 身体似乎挣扎了一下,但在同时,年少的嘴就已含住了这个女人的耳根,年少吮 吸着,并用舌头慢慢舔着,很快地,这个女人的身体就软了下来,整个地软在年 少怀里。再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也就这样自然,顺理成章。 这或是个刚被人甩了的女人吧。年少觉得这样痴情的女人总是让人觉得怕。还好, 当年少醒来时,她已不见,床头放着一千元,床下放着年少锃亮的鞋。把钱收好, 把衣裳穿好,年少匆匆地离开。并不想回头再多看上一眼。这个房间里也许会有 着很多故事,在昨夜酒醉酣然时,那女人或都在他耳边细细呢喃过。当然也许仅 仅也是也许。年少还是蛮回味,这个女人在性上于他的刺激。从来都是年少服侍 着女人,可被女人用舌头用温情全身地爱抚却也是破天荒头一遭。感觉就象是鱼 在水里游,有着说不尽的酣畅。可惜真的没记清那个女人的样子,昨夜的酒确也 是喝得太多了点。年少想,这女人应是与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吧,二十四,五。想 想也有趣,年纪青青,竟然找,找鸭。年少的脑海里极不情愿地蹦出这个字眼。 是让人想不通,但并不值多想。年少对自己嘟咙了一声:“忘了她吧。” “世上女人很多种,稀奇古怪全都有。纵然你能想破头,她们还是象皮球”。年 少的嘴边滑过一丝苦笑,那么多的从前呵就在此刻飞快地挣扎着想向他跑来。年 少摇了摇头,用力地把头左摇两下,右摇三下,从前……都请你们快点死了吧。 第三章 汗星儿从额头一粒粒蹦出。天气很热,热得让人都想象狗般伸出舌头来喘气。一 辆红色夏利吱地一声,在年少面前轻盈停下。这个时候不会疲倦的怕也只有这些 机器了吧。车门被推开,一位西装革履,满头大汗的男人走了下来。年少不认识 他,但年少几乎是下意识地扬起了手。那个男人看着年少,眼睛忽为之一亮,刚 想说些什么。年少却已钻入了车门,“嘭”地一声,把那男人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给关在车门外。 年少对司机说道:“游泳馆”。天气太热,是要去那里泡上一会,消消暑气,晚 上那些娘们的鼻子可尖着哩。洗澡对年少来讲似乎也是工作。是工作那就得去做。 不过年少不喜欢桑拿,三温暖什么的,哪儿总让年少觉得别扭。年少常去游戏馆, 不为别的,图个人多,在那嘈杂的声音里,年少才会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但年少 并不想多理会一个问路或是来搭讪的陌生人。此刻的年少并不知道这个陌生男人 在不久的将来竟会与他有着那样解不开,说不清的死结。如果能早知道以后,年 少就不定现在就会对着那张棱角分明,颇讨女人心欢的脸狠击一拳,再吐上一口 唾沫。可惜年少不是先哲。年少甚至不知明天的事儿会是怎样。明天又会有个啥 样的女人?年少上胸口袋里的钱包仿佛正弥漫出一股脂粉味儿。对于年少来讲, 现在还有什么会比赚钱更重要?年少要钱,要赚很多很多的钱。钱的香味真的好 闻,不管是新的,旧的,缺胳膊少腿的,总也是这样迷人。女人比起这玩艺来, 可也是差得太远了呵。可是年少却总是把这辛苦赚来的钱,除留下点不可缺少的 开支外,全也心甘情愿地寄给远方的一个女人。 树在道路的两旁,迅速地往后奔跑。那个男人还呆呆地站着,似乎是想不通什么。 渐然成了个黑点,越来越小,终至不见。这就是年少与将要成为他大舅子方醒第 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年少与方醒在以后见面时都忘了这才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识, 因为这实在是太常见了。而这个世上,人与人的脸也实在是差不多的模样。 红色夏利在游泳馆边微微颤动了下,便停稳了。年少掏钱时,习惯地看了看计价 器。14块,今天9月14号,真巧,二个14。年少跨出车门,深深地吸了口气。汗 水早也就象很多条蚯蚓在他脊梁上爬来爬去。嘿,现在的司机可是真抠门儿呀, 空调坏了,也不修,只有个小电扇在车里摇头晃脑一个劲地傻吹。顾客哪是什么 上帝?全是他们的蒸包子哩。年少忽然有些羡慕起来,所谓敬业精神多也就是些 快没饭吃的人怕饿死而不得不喊出来的口号吧。就象自己过几天就上游泳馆,把 自己泡得白白嫩嫩,确也是因为竟争激烈。 年少回过头看了一眼这个司机。也就十多分钟的路程,年少耳朵里就塞满了这个 一直未见面的司机关于空调为什么还没修好,敬请谅解之类的解释与道歉。不过 听声音,年少知道这是一个年纪不算很大的女司机。也不知这空调是真坏,还是 假坏。年少想,这么个女人在这热的天,一直坐在这闷笼似的车里,实是不易。 就算是赚了再多的钱,可也是件苦差呀。若嘴里还要说着这么一大堆的话,那可 是打死自己也不干了。虽说没有空调,但人家赚的确也是辛苦钱。这赚钱的敬业 精神应是比我强。于是年少在回头看这个女司机时,脸上不禁泛上了一丝笑容。 那女司机正想把车门关上,忽看见年少这样展颜一笑,有点诧异。却不知说些什 么好,就这样边对年少点点头,并把车门轻轻关上。车子驶远了,年少还看见这 个女司机在不停地回头看他。好象是在看一个奇怪的动物。 这是个被太阳与风雨弄黑了的女人,显得很结实,但眉间有着种掩不尽的憔悴。 年少回转身,边走边想。年少在回头对女司机笑的时候,也就看见挂在挡风玻璃 旁这个女人的上岗证。女人长得不怎么样,名字却是很好听,很是好记--莫执花。 “莫执花”,年少喃喃自语,心中因坐闷笼车而引走的最后一丝不快,也就没了 踪迹。何必呢?自己现在不正是心情愉快地站在游泳馆前?进去吧,那里有一池 的红男绿女。得去把自己洗干净点。 一阵风忽然迎面吹来,也吹入了年少心里。 年少迈步走上台阶。阳光正抚摸着这大理石台阶的每一寸肌肤,反射出一股耀眼, 有点热情过份的光芒。年少眯起眼,继续往上走。年少忽然听见一个尖锐好象破 锣敲响的声音:“来了,就是他,这个兔崽子,给我打”。年少听得出,这是一 个好象是猫见了老鼠的男人所发出来的声音。年少想把刚眯上的眼睛睁开一点。 不管这男人是谁,这生活实是平淡,看人打架应算得上是件有趣的事儿。年少想 着。 第四章 年少听见了拳头砸上肉所发出来的沉闷的声音。好象就在极近处,有朵花正在迟 钝地开放。年少还来不及完全睁开眼,便觉得自己的鼻子猛然间奇酸无比,不是 自己想哭,只完全是生理上最本能的反应,泪水不可抗拒地涌了出来。然后是痛, 痛入骨髓,张牙舞爪的痛。年少不由自主惨叫一声,手下意识地捂紧了自己的脸。 一个趔趄,身子往后一仰,滚下了石阶。血从指缝间渗了出来,密密地渗出,象 是泉水叮咚。阳光真的很热。几个男人敞着胸,大步围了过来,咒骂着,凶狠地 踢着。好象踢的不是人,而只是球。年少的身躯已弯曲成虾米。在还没来得及反 应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时,人已陷入晕迷。大朵大朵,惨白的阳光花一般撒落。年 少浮起在自己的血液上。 凶狠汉子中的一个特别肥壮,眼角有痣的男人停下脚。说道:“妈的,这么不经 打,好了,别踢了。我操,麻花,给他开开脸”。 一精瘦男人忙凑上前,弯下身:“好的,大哥”。边说着,边从腰间拨出把刀, 拇指轻轻一按,噌地一声弹出刀刃。刀刃看出来应是锋利无比,连这灼热的阳光 在这刀刃上也是凉嗖嗖让人觉得冷。精瘦汉子把刀刃对准年少的脸。“大哥,弄 个什么呀”。肥壮汉子显然有点不耐烦了:“你娘个蠢货,拿钱办事,随便雕个 花吧”。精瘦汉子咧嘴嘻嘻一笑。用刀在年少脸上划了几下。然后看了看,似乎 还是不太满意,挺起身,招呼着同伙:“来,哥们,给他洗洗脸”。凶狠汉子们 哈哈大笑着,走近几步,围成一圈,掏出硕大的玩艺,对准年少的脸开始撒尿。 鲜红的血液很快地就被冲的一干二净,年少脸上依稀可见一个八字。肥壮汉子对 着年少的脸用力地吐了口唾沫:“呸,便宜这小子,走了”。 “大哥,要不要带个记号,回去给陈老板交差?” “麻花,大哥还要你教?算了,算了,还是个学生仔吧。嘿,不知那陈老头怎与 这样的小白脸拧上了。莫不是他老婆打倒贴呀?啥时去把那骚婆娘,弄上来玩几 下。哈哈”。肥壮汉子大声笑道:“他娘的,办这点芝麻小事,也在这日头里晒 了这久,火都晒起来了,兄弟们,走,去消消火去”。 “走咧”,凶狠汉子们七嘴八舌纷纷应道。 “麻花,把你那家伙收起来吧,一泡尿撒这长,等会你怎么搞呀?” “大哥,昨夜的那个小玉吹的功夫可好不好”? “黑子,你带几个兄弟去下肖老板那,接个单,记住一口价,二万。哦,办完就 一起来老地方”。……………… 凶狠汉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向停在游泳馆面前的一辆厢式面包车走去。上了 车,呼啸一声,很快地就已不见。街道上没有什么灰尘扬起,这里的卫生一直搞 的还可以。 午后的阳光是这样的懒懒洋洋。年少在一片嘈杂的声音中艰难地睁开眼。脸上火 烧着一般痛。,咬紧牙,撑起身,年少坐了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手 上多了几条褐色的,好象正在狰狞微笑的血迹。一些苍蝇不知从什么地方,很快 地就已飞来,在年少头顶,嗡嗡地响,此起彼伏,似乎要饱尝顿难得一见的佳肴。 年少茫然地坐着。究竟是怎么了?年少有点莫名其妙,还是不太明白。而脸上的 痛呵,却也是这样真实,一股尿的骚味也正从自己身上弥漫开来。我是怎么了? 年少有点恐惧,手轻轻地摸着伤口,年少突然忍不住嚎啕痛哭。我的脸怎么了? 血腥味与尿骚味好象绳子般一下下重重鞭挞着年少的心。 年少就象一个被摔坏了的只会哭泣的布娃娃,坐在自己的血液与别人的尿水中 ,惊心动魄,痛哭流涕。“呜……呜……妈妈……呜……妈……呜……妈 呀……”。 年少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人群开始围了上去。围着年少,越聚越多。路上的行人,从游泳馆奔出来的人, 还有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来的人……。于是,以年少为中心,以50CM为半径,可 以极为有趣地画出一个圆圈。圆圈里是一张张脸,年青的,衰老的,男的,女的, 好看的,不好看的……都在交头接耳,你言我语。 “这是造了啥孽呀,啧啧啧” “喂,别看他样子可怜,听说是睡了什么陈老板的老婆,人家请十八罗汉的肥哥 与麻花亲自出手来摆平哩” “看不出来呀,现在的年青人呀,是不是那儿痒得难受?小小年纪就去搞人家老 婆?” “我说,呸,活该!嘿嘿,你说他是不是做鸭的?可惜了这张小白脸,完了。这 脸算是废了,再叫妈怕也是没得用了”。 “哈,有可能哟,否则小小年纪,哪轮得上肥哥出手”? “我操,女人卖,男人也卖,这啥子世道”? “嘻,这就是鸭子呀?哎,你说他那玩艺是不是要比你的长好多”? “妈的,你去脱他裤子呀,量一量,不就晓得了”? “哎,你说他会不会有病呀”?………… 人群在不自觉中往外扩大了一点,但仍也是七嘴八舌。………… 一个极清脆的童音:“妈妈,这个叔叔干吗坐地上呀?嘻,他脸上有花呀 ,妈妈他流了好多血呀,我们去扶他起来吧”。 少妇模样的女人用手在孩子头顶重重一拍,“小孩子,懂什么,别胡说”。说完 仍聚精会神看着年少的脸,似乎在研究什么哲学或是极为高深的问题,又能从年 少这张脏兮兮,流着血,显得并不好看的脸上得出一个她一直也未能明白的答案。 年少茫然地抬起头。没有见一张稍有些熟悉的脸。游泳馆里那几个常见的门房老 头,恍恍惚惚,好象一个也不在。阳光仍是从天堂笔直地跌落。这是九月里很是 普通的一个热天。在这个极为平常的日子里,年少忽然觉得好冷呵。年少用力翻 了个身,勾着头,站了起来。有些失血过多吧。头很是晕,周围的人的脸就象是 波涛般起伏不定。年少象是晕船或醉酒般觉得甚是恶心,想吐。年少望着面前这 无数张奇形怪状的脸庞。“谁,谁帮我叫个车,去,去下医院”。年少为自己还 能这样完整地讲出话来,有些诧异。“帮,帮,帮个忙吧”。年少蠕动着嘴唇, 朝前迈出一步。围观的人群随之轰然退后一步。 年少的身子微微摇晃着。伸出手,年少嘶哑着嗓子:“帮个忙,大家,帮,帮个 忙”。随着年少趔趄的身躯与挥舞的手臂,人群又轰地一声,往后退了几步。这 是怎么了?年少有点不明白。膝盖很软,想跪下来。年少仰起头,看了看天。仍 然是宁静的一片湛蓝,在每一个人头顶飘荡;仍然是白花花的阳光,让人不敢仔 细去想。年少在看着远方天空时,看见了一个鲜红的女子正从有着几十层台阶的 游泳馆里一蹦三跳地奔了出来。年少甚至感觉到,自己能够很是清楚地听见那个 鲜红女子极为清脆的声音。世界在此刻忽然象是变得很静。 “哪里有鸭啊?鸭在哪里呀”? 声音恍惚穿透了前生与来世,也穿透了年少的胸膛。年少只觉得轰地一声,血往 上冲。年少在晕过去的这一刹那,记住了这一片鲜红。鲜红鲜红的女子呵。 第五章 方唐今天本来并不高兴,莫名其妙地不开心。情绪这玩艺虽说得准?但早上大哥 方醒送给她的一件鲜红的泳衣还是让她有点兴致盎然。游泳是方唐最是喜欢的运 动。所以等大哥上班后,方唐便一人直奔泳馆。碧绿的水在每一寸肌肤上流动, 就象只多情的手,总也是可以让方唐那颗躁动的心趋于平静。方唐仰身躺在水面 上,轻蹬着腿,踩着水,望着游泳馆屋顶那巨大而又闪亮的钢管支架,觉得此刻 真是幸福的就象是要死了一般。方唐很快地就忘记了自己早上为什么不高兴的缘 故,当然也忘了吴知--那个会写诗,写几页密密麻麻情诗,让人一见就心烦的吴 知。 水是这个世上最温柔的东西呵,尢其是游泳馆里的水总也温柔地让人想在它的怀 抱里睡去。方唐每一个毛孔都因此而惬意无比。懒懒洋洋,方唐用手轻轻抚摸着 自己年青的身体。这是一块处女地,不知哪个男人会成为第一个拓荒者?方唐的 脸微有些红,有点烫。方唐与大哥方醒相依为命,是大哥供方唐读的书。方唐已 大三了,再有一年就可毕业。方唐喜欢大哥,方醒的一行,一动,一举手,一投 足,在方唐眼里无不是风度翩翩。不知世上哪个女人前生积得福可以嫁给我大哥? 方唐曾把自己学校里比较要好的女同学暗地里一一打分。结果都是不配。方醒三 十二了,市外贸公司业务经理,懂英语,会电脑,能驾车,身高175CM,一张硬 朗的脸上总也挂着笑容,哇,简直就是酷呆了!可不知为什么,方醒身边的女朋 友换了一拨又一拨,却从没一个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方唐想这世上的好女子怕 也是多被自己的漂亮蒙瞎了眼吧,要不,这么好的大哥怎会没还成家?不过,方 唐却也是一点也不为大哥急,要找就得找个最好的,那样的女子才值得大哥去爱 她嘛。方唐比方醒小十岁。有时,方唐脑海里常会不可抑止地伸起对大哥方醒的 欲望--要是我不是哥的妹,而是他的妻,那会有多好啊。方唐很为自己这个想法 害躁,也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这个欲望的可怕。但在一人独处时,想想,应该是没 什么问题吧。 方唐仰躺在水面上看着自己的乳房慢慢变硬,泳衣涨了走来,清晰可见两个坚硬 的小圆点正在骄傲地升起。方唐又仿佛看见了大哥那张棱角分明,充满男人气息 的脸。方唐低低地呻吟了一声。灼热的感觉正从身体的某一部位弥漫开来。 “哥”,方唐在心里轻声喊着,泳池里的水似乎充满了情欲,方唐的目光有些迷 乱。就在这恍恍惚惚,神魂颠倒时,方唐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泳馆里尖锐地叫 响。 “外面打架了,听说是个鸭,脸上还被肥哥他们雕了花了!” 方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鸭子的脸上怎么会有花?忽然间,方唐明白了过来,混 沌迷乱的脑海里迅速地蹦出两个鲜明的字--男妓。出去看看,男妓是个啥样?好 奇心一下子就让那些不可告人的欲望消失的无影无踪。方唐在水里翻了个身,朝 池边划了过去。温柔的水悠悠拍打着方唐坚硬的乳房,方唐觉得自己此刻轻盈无 比。登上岸,馆里的男男女女都已不见,若大的泳馆里只剩下自己一人。才几秒 钟的事呀?方唐忽如其来感受到一种巨大的空的压力。方唐心里不由地一阵哆嗦, 有些害怕,连湿漉漉的长发也没来得及理顺,方唐就这么穿着鲜红的泳衣兔子般 朝外跑去。嘴里并同时大喊着: “哪里有鸭啊?鸭在哪里呀”? 第六章 太阳的光并不会因为人世间的事儿而有任何改变。依旧是这样无情地照耀着大地 与苍生。你喜欢与否,并不会让它脸上有丝毫表情。静静的阳光也就让方唐在跑 出泳馆时有了一点晕眩的感觉。方唐在石阶上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孩儿,挥着手, 在人群所围成的圆圈中摇摇晃晃,如醉酒之人,又似在跳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现代 舞蹈。方唐看见那个男孩儿似乎看了她一眼,就慢慢地倒了下去,好象一滩煮熟 了的面条。方唐匆匆跑下台阶,挤进人群,终于看清了这个将会成为她丈夫的男 孩的面容。 血还在涌出,一粒一粒。方唐看见那些鲜红的血液,在瞬间黯然,接着漆黑,很 快就已狰狞。方唐尖叫起来:“会死人的呀”。方唐并不觉得是自己喊出了这一 嗓子,只是因为刚才,也因为这阳光,感觉这血流的可真快,自己好怕。 方唐却看见人群“嗡”地一声,好象此刻才回过神来,却又是纷纷扭过头,用一 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好象自己没穿衣服,赤身裸体一般。方唐的脸哄地就红 了。恨不得立刻能在地面上找一个洞钻进去。自己怎么这样急躁?传出去,明天 开学,准会让同寝室的那些三八婆给笑死了。还好,小城风化还是比较开放,最 多回去说句这样更凉快,让她们翻白眼去。方唐正想着,想走回泳馆,把衣服穿 起来,就听见一个孩子清脆的声音:“妈,这叔叔流了好多的血,我们送他进医 院吧”。然后是一个女人有点惊慌的声音:“走,走呀,那好脏,别去碰他,走 啊,快走,妈给你买冰淇淋去”。仿佛军队接到命令,嗡……,转眼间,人群就 散了。行路的仍然行路,从泳馆里出来的男男女女嘻笑着,交谈着,兴高采烈地 往馆里走去。好象现在这个正躺在方唐眼前的男孩儿是空气,不是人,大家都已 视而不见。但方唐却清清楚楚地听见正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人群的交谈声。 “可惜了这张小白脸呀,他妈算是白生了”。 “肥哥麻花,嗨,那个陈什么的老板怎么这狠,这不明摆着叫人别活了”? “你说他会不会有艾滋病”? “怎么不打死来,打死,活该,最好”! “嘘,小声点,十八罗汉你惹得起吗?要是我老婆找鸭,我非得把那小子的玩艺 剁了喂狗去,便宜这小子了”。 “小小年纪就去当鸭,他妈是怎么教的”? “好象是外地人”? “作孽呀”……………… 风忽然吹来,仍也是灼热的风。那大朵的惨白的阳光的花,便若有若无地飘了起 来。生命好象就这样冷漠地浮在空中,冷冷地看着四周蚂蚁般的人群。方唐呆呆 地站着,看着脚下的这个男孩儿,一种陌生而又非常的感觉涌上了方唐的嗓子。 一个声音似乎正在大声地喊去吧,“方唐,那人就要死了”。方唐忽然有了种想 流泪的冲动,忙伸手拭了拭眼睛,呵,我是怎么了?方唐走上前,弯下腰,用力 地想扶起年少。这个男孩儿好轻呀,方唐对自己说道。年少脸上的血此刻似乎流 得更快了,象一个调皮的孩子正眨着眼,对她说----来,比比看,看我们哪个更 快。方唐有些慌,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身边没有谁,不远处,这一块,那一块 站着一群一群的人,正对着自己这边指指点点。 “来人啊,帮个忙”。方唐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声音原来竟会如此的空洞无力。灼 热的风嘻笑着就把她的声音吹散。方唐松开手,年少就又象一只破袜子瘫倒在地。 方唐这才发现,眼前这个男孩儿的血已涂满了自己的身体,而且还有着一股尿的 骚味。泳衣是鲜红的,看不大出。但手臂上,尤其是腿上,方唐的两条引以为豪 的白嫩的腿上沾上了几块说不上是什么颜色的血迹,让人看了,还以为是女儿家 的月事来了。方唐又羞又恼,转身便欲离去。 方唐却听见眼前这个男孩儿在晕迷中低低的呓语声。“妈,妈妈,……妈……哪 里……”。语句是混乱的,是毫无伦次的,却在蓦然间把方唐的心揪的一痛。方 唐没再想什么了,用力吸了口气,然后慢慢吐了出来,便雌鹿般迅速奔上台阶, 跑进泳馆,没有理会周围的视线,飞快地穿上衣服,把东西收拾好,便又匆匆奔 回到年少身旁。低头,弯腰,伸手,扶起年少,趔趄着往马路边走去。方唐扬手 拦住一辆的士,先把年少塞进去,也没回头看看别人,只对司机喊了声:“前面 的九一医院”。便坐进车内,汇入滚滚车流。 这一切动作就好象是在眨眼间就得以完成。以至于那些远远看着的人群都说,没 见过跑的那么快的女人,若是出国比赛,想来金牌定是小菜一碟。也有的人说, 嘿,不会又是一个打倒贴的吧,倒贴也没这急呀。……说归说,笑归笑,骂归骂。 闲着无聊的人群终于散了。大家都有各自的事,大家也都是很忙。今天所看见的 这事儿很快就会被一些人遗忘,也会被另一些人津津乐道,引为茶后之资。就象 一阵风吹过水面,所拂起的涟漪有人在意,有人不在意。但水面并不因为你在意 与否,总也是很快地就恢复了平静。 第七章 年少醒来时,天色仍然很早。年青人本也就经得起打,何况的确也没伤到真正的 要害。年少对仍守在自己床前正不停哆嗦的女孩笑了笑,脸还是很痛,但年少还 是让一丝笑容坚定地出现在嘴角。“你好,我叫年少,谢谢你”。年少伸出手, 摸了摸自己已是铺满绷带的脸。年少并不知道,此刻自己的笑容却也是奇怪无比, 并不会如阳光那样灿烂。年少低下头,轻声说道:“对不起,把你弄脏了,哦, 我上衣在哪”? 方唐看着眼前这个男孩儿,忽然觉得有趣极了。感觉就象看一个做错了事,又被 当面抓住了的在母亲面前局促不安的孩子。“衣服你不还穿在身上吗?对了,这 是你的手机,还有你的钱包,钱,我用了,帮你交了医药费。你好有钱呀,几千 块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放在钱包里”。方唐说着话,把钱包递给了年少。“医药费 伍佰二,这是全部单据,你看看。对了,钱没丢吧”。年少迟疑地接过钱包,象 是有点不敢相信。一股极淡的尿骚味正从钱包中探出了头。年少皱了下眉,没打 开数。年少轻声问道:“小姐,贵姓”?年少不知自己原来的那股子风流悌倜劲 全上哪去了。自己身上正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味。药水味,尿骚味,血腥味,似 乎还有点极淡的少女体香味,混杂着,都让年少一下子不知说些什么好了。年少 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认认真真地看着。年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我叫方唐,方方正正的方,大唐盛世的唐。走吧,医生说你没多大事,不过交 待说是不能再吃辣椒以及掺有酱油的菜。对了,你在这有什么亲人或是朋友吗? 我都在这陪了你三个多钟,我得走了。听见没”?方唐早就想走了,刚才在医院 那一顿忙,也实在是把她弄烦了。跑上跑下,不知不觉就过了这久。“喂,我说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方唐边说边看着年少的脸。 方唐有些遗憾,为这张年青的脸,也为没能见上这张年青的脸上曾有过的开心的 笑容。他没弄伤脸时,笑起来一定很好看的吧。方唐想,这应该是做鸭的男人最 起码的本钱。是不是这世上的好东西真的总是不会长久?还好,医生说,下刀的 人没用重手完全划伤真皮组织,否则这脸也就真的完全废了。但不管怎样,痕迹 总是会有一点。当然随着时间推移,不会很是清晰,应是不会影响以后的日常生 活与工作。医生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问为什么会有人在这个男孩儿脸上划 刀的原因,也没有问方唐是年少的什么人,甚至最后开处方拿药时,也只是随口 问了声,叫什么?方唐当然不知年少叫什么,年少钱包里也没有身份证之类的东 西,也就随口胡诌了一个张三的名字。医生边开着处方,目光却炯炯有神地看着 方唐。好象来看病的不是年少,而应该是眼前这个年青貌美,身上散着异味的女 孩。 方唐穿着件素白的连衣裙,里面当然还是那件鲜红的泳衣。裙子上几块血迹好象 是几朵梅花在开,还有几个地方可能是因为尿液而有点泛黄,但这一点点的淡黄 色却又象是落于这梅花上的眼泪。也因为来的时候太急,藏在红色泳衣里那年青 的乳房还在不安地颤动着。医生舔着嘴唇,不时地打量着方唐,显然他很好奇, 但他仍是什么也没问。方唐也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想起了刚才那个医生的目光与 模样,觉得挺可笑,也挺好玩。明天开学与那些三八婆有得一吹了。嘿,只是这 泳衣与裙子,方唐忽然心痛起来了。裙子还没什么,这泳衣可是大哥买的呀,方 唐在刹那间就对眼前这个满脸绷带的家伙充满面了怨恨。倒霉,我怎么会惹上这 样的事了?方唐在心里低声咒骂着自己。 “方小姐,对不起,您的衣裳弄脏了,多少钱?我赔给你”。年少说道。方唐不 禁一喜,总算是可以捞回点损失了。“三百八,哦,是港币,对了,还有泳衣, 也要两百四”。方唐为自己忽如其来的小聪明有点高兴。泳衣是哥送的,不知道 价钱,但这裙子却是与那些三八婆逛女人街,砍了半天价,最后以八十八块人民 币成的交。 “哦,港币呀,我身上没有,你与我回家去拿好吗”?年少说道。年少并不觉得 这个价钱有多少水分。李望情的一个PIBM牌的胸围听说就要一千二哩。 “算了,算了”。方唐说着这四个字的时候,心都快要痛死了。有什么法子,扮 好人就扮到底了。也不知当时自己就怎么鬼使神差了。 “这怎么行?方小姐,要不我送你回家,明天我再给你送钱来,好吗”?年少的 声音,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嘶哑。 现在,方唐恨不得一脚就把这个男孩给踹床下来。与你这个满身臭味的鸭子回我 家?你有病还是我有病呀?方唐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怎么这么拎不清?港币与 人民币的竞换比率大约是1:1.2吧。共622块港币,你给我744块人民币不就得 了”?方唐为自己这样敏捷的计算能力有点自豪,这大学毕竟没有白上呀。 “哦,真是对不起,我是糊涂了,来,给,这儿有一千块”,年少打开钱包,也 没数,拿出一叠钱,递了过去。 钱有点臭,有骚味。方唐用手指小心地把钱接过来,数了七百,把其它的扔回给 了年少。 “OK,我拿了,不要这多”。方唐对年少点点头,这个男孩儿还是蛮有趣的呀。 方唐急匆匆,转身离开了病房。这个男孩只是自己22岁生命中的一个小小浪花吧。 方唐对自己说,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算是积善修德。不知九泉之下的爸妈是否 有知,想来他们应是会高兴一点。方唐想起了父母,心里不由的一阵黯然,父母 除了几张相片外,并没有给方唐留下别的更多的什么。方唐自八岁起就一直与大 哥方醒相依为命。 方唐心里开始有了些着急,身上很脏,好腻,得先去再冲个凉,把身上的衣裳全 也洗干净,尤其是这件泳衣。还得把晚饭做好,等大哥回来有吃,哟,明天要开 学报名,还得把一些东西整理,整理。对了,还有吴知寄来的一大堆情诗什么的, 也得去看看。方唐并不知道被她扔在身后这个做过鸭的男孩,将来在不久以后带 给她那么多的悲苦。此刻,方唐的心里只有方醒,那个三十多岁充满男人味的亲 哥哥。方唐也不知道从明天开始,自己将再也没机会去读那还有一年就毕业的大 学,就是与亲哥哥的方醒的关系也有了一个根本性的转折。一切都是因为还没有 来到的今夜。 第八章 年少站在医院大门口,看着这个叫方唐的大大咧咧的姑娘渐然远去终于模糊的身 影,一动也不动。年少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所有的这些都发生的如此之快, 也都是这样的不可思议。年少也不想去弄明白是什么人打了他,在被打后的迷迷 胡胡中,年少也好象听见是什么十八罗汉。年少知道他惹不起,在他们手上没去 半条命,过了几个小时还能站着,也要说是个奇迹。年少在酒吧里时就听说过十 八罗汉是干什么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听说还很讲信用,那为头叫肥哥的甚 有义气。自己所呆的这个酒吧的马老板好象曾捅过个漏子,也仿佛是请他摆平的。 只是没想到今天不知为何竟亲自出马来对付自己这样个小瘪三了。年少不禁苦笑 了起来。 药很灵,脸上的伤口有点凉。只是稍痒,不痛了。年少发着呆,头依然很晕。血 的确是流了太多,自己的血小板想来是有点问题吧,可也不见医生提起。年少从 裤袋里拿出手机,这是第二次拨这个号码,年少很想告诉李望情自己晚上是不能 去了。电话响了,一个很是柔美的女声:“对不起,对方已关机,请稍过再拨”。 年少知道,李望情正在老地方等着他。每次她一上那儿,就会把手机关掉,好象 就算是天在那时掉下来,也用不着理会。 李望情,年少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疲软的身子油然升起一股虚弱的欲望。年少 低声嘟嚷了句连自己也不知道的是什么意思的脏话,便伸手拦下辆的士,坐了进 去。很饿了,身上也很脏。年少招呼着司机在路边停下,买了几个面包,就在车 上大力啃着。“上大观园小区”。年少说道,得回去先洗洗。年少与李望情的老 地方也就是市白鹭宾馆714房。七点正,年少必须赶到那,这是行规。年少用力 咀嚼着面包,就象是咀嚼着李望情那并不松软的乳房。年少想起了那个穿红泳衣 的方唐,不知道她的乳房是否也会如这面包一样香? 七点正,年少一身整洁地按响了714房的门铃。门里响起了李望情特有的温软的 声音。“谁呀”?“我是阳光”。年少记住了自己在她们面前应该叫的名字,错 误只能是犯一次,再犯同样的错误,那就是蠢不可救了。“哦,阳光呀,你等等。 对了,你不是有钒匙吗?自己开门进来吧”。李望情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好象有一股正忍受不住的巨大的快感正凶猛地袭击了她。声音有了些压抑,也有 了点颤抖,好象是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年少没有多想什么。年少有这个房门的 钒匙,是李望情给他的。没有多问,便接了下来,却也是从没独自一人上过这里。 年少不知道李望情与白鹭宾馆有着什么关系。七楼总也是静悄悄,每个房间的隔 音效果都是一级棒,你若不打开房间里特设的对话机,就算是有人在里面大喊救 命,也绝对不会有半个人知道。年少不知道七楼的其它房间还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七楼似乎都被人包租了。但住里面的人总也是很难得见上次面,就是偶然在过道 上遇上了,也只是目不斜视,匆匆擦肩而过。没有谁会理会谁。都也当对方是不 存在。 房里与房外永远是两个世界呵。年少想着,掏出钒匙,开了门,并随手把那个请 勿打扰的牌子挂正。年少走进714房,把门轻轻合上。年少抬起头,看见了李望 情。 昏暗却有点金黄的壁灯光下,赤裸裸的李望情正兴高采烈地蛇一般扭动着身子。 一个长头发的女人正把脸伏在李望情打得很开的双腿之间。“阳光,过来,来 呀”。李望情没有睁开眼,似乎已是陶醉在一个无可比拟甜美的梦乡里。而呼唤 阳光,则是为了让自己这个梦变得更是精彩。 年少呆呆地看着,看着正在床上盛开的两个女人。头顶的天花板好象轰鸣起来。 这是怎么了?年少有点不太明白。望情不是约自己过来的吗?怎么还有个人?竟 还是个女人?年少象是痴了一般,静静地望着。那个看不见脸容的女人并不因年 少的到来而停下,仍然是一副极为陶醉的样子。用舌,用脸,也用下颌……抚摩 着,亲吻着,吮吸着那李望情的最深处。洁白的花儿在昏黄灯光下有着让人惊心 的美丽。李望情微启着唇,象是在等待着甘露的幸临,喃喃自语:“快,快点呀, 来,阳光,来,快点呀”。 年少张着嘴,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任何话来。空气又软又腻,在咽喉里艰难 蠕动。年少想哭,但总也是没有一滴眼泪,也发不也一点声音。是在哭吗?年少 只看见房间里那张很大的镜里,自己的脸呵正在奇异地扭曲。我还是有点高兴, 在这又软又腻的空气里,我还是可以有着稀奇古怪的容颜。年少在心底对自己说。 血又涌了上来,年少软软地坐了下去,陷入一个漆黑的梦魇里。 第九章 什么是梦?我们常忘了梦的开始,好象就在那入睡后的刹那也就来到了梦的世界。 我们总也能记起点梦是如何地终结。从床上蓦然惊起,常也是一身冷汗,或是有 着满脸之遗憾。是呵,梦,应该是生命在潜意识中的某种思考。而这种思考却总 也没有一个明确之答案。但又似乎很想告诉我们什么。于是,我们在那现实之世 界里也常用着那在梦里的心眼去看,去想……恍然间,便有人说,人生大梦一场。 真的是这样吗?如梦里一样,快乐意味着会有更大的悲伤?拥有意味着你最后还 是什么也不会得到?有人擦着眼睛,不是因为想哭,也不是因为其它的什么。有 人只想问问梦--在那梦里幽深不可见底的黑洞里是否可就是我们出生之处?是否 那就是生命与一切的真实? 梦呵,又怎么会说给你听呢?可怜的人呵,梦也只是会在你心底嘿嘿地笑,冷冷 地笑。梦是真实的,你也就是真实的;梦是不真实的,你也就是不真实的,一切 都在你心呢。真的吗?我们思考着,我们在梦与现实那不可言语的交叉处慢慢想 着。我们老了,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让我们的心灵与肉身都已是衰老不堪,在厚厚 黄泥土中,我们用尽平生之最后一点力气,我们欠起身,用心望了望我们曾来过 的这个地方,喃喃自语--我们死了之后呵,又可会不会还有梦?若有,那梦又会 不会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闭上眼,我们静候着梦在生之时的结束,也静候着 梦在死之时的开始。生命之本义呵到底可不可解?…… 梦从来也不愿让我们睁开眼睛,如只巨大之手,想让我们忘了红尘的一切。但我 们又怎能舍得这红尘的一切呵,于是,我们从梦里总也是勿勿醒来。却不知从何 时起,这梦已在我们脸上淌成二行清泪。我们在夜色里听着流星飞坠,我们也听 见了夜里那看不见的雨呵正如泪般在独自伤心。满脸真的也就是这些冰凉,而梦 呵已然苏醒,它又怎么会愿意,又怎么能拭去得了我们脸上的冰凉?梦这只巨大 之手,在我们醒来时本也就是冰冰凉。 年少在梦里想起了远方的那个女人,想起了远方的那个正在病床上辗转反复,时 刻盼着去死的母亲。是我害了她呵。我可怜的妈妈。年少仿佛又看见又看见了妈 妈的满脸泪水,也看见了妈妈把一瓶农药喝下去时那疯狂而又平静的神情。妈妈, 真的对不起,我也不知会弄成那样。我不是诚心的,我只是想好好爱你,爱你呀, 我的妈妈。年少很小时,便也没了父亲,是在妈妈无微不至的关心下长大。年少 喜欢妈妈,喜欢妈妈身上一切的味道。乱伦--这是一个多么可耻的字眼呵。但年 少却因为爱,因为这畸形不可告人的爱,终于让自己最爱的妈妈发了疯。 年少还清清楚楚记得一年前,自己把安眠药放入妈妈常用的水杯里时,自己的那 种颤抖。真的是不敢让人相信。从来也就是这么听话的年少,竟会做出这样一件 事来?当妈妈第二天醒来时,看着裸体的自己,再望着跪在床头的年少,而空气 中弥漫的男人精液的味道。象是明白了点什么。这一天很平静,但第二天晚上, 年少用力踹开房门时,便也看见一个口吐泡沫,眼神疯狂而又平静的妈妈。妈妈 的眼睛一直是睁着的。医院抢救的很是及时,但医生告诉年少,妈妈的中枢脑神 经已然遭到破坏。妈妈要在病床上渡过下半生了。没有谁知道是因为什么,所有 的邻居都也是莫名其妙。乱伦,在年少所生长的这个封闭的小城,谁都是想也是 不敢想呀。大家都说年少的妈妈是想男人想疯了。也只能是这样让人家随便想呵。 年少停止了学业。年少得去赚钱,家里虽说不上是穷,但近乎于天文数字并总是 在不停地增长的医疗费却终于让年少家徒四壁。 年少在请了一个远房亲戚做保姆后,很快地就来到了千里之外的现在的这个小城。 多寄点钱回去,成了年少赚钱的最大动力。钱不会是这么好赚的,几经辗转,年 少就从一个服务员变成了一只鸭,一切是这样的顺理成章。年少也并不因为这鸭 有什么不好,甚至在很多次与那些老女人上床时,年少都把她们想象自己的母亲, 所以年少的温柔在这个小城众多有钱太太里也是有口皆碑。年少很为自己的那些 想法觉得不安,但心底的欲望总也是在漫不经心的时候就刺痛了每一根神经末梢。 “妈妈,我的妈妈”,年少在晕迷中又吐了这几个字。 没有谁听见年少滑下去的声音,也没有谁听见年少叫妈妈的声音。李望情正在那 海涛般汹涌的感官快慰中痴迷。此刻,没有谁离她真的很近,包括现在正在她双 腿之间的女人。 我飘了起来呵。李望情觉得自己象是浮起在一个没有风,也没有尘埃与雨声,极 为透明的空气里。此刻就是最美好的,红尘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被忘记的。那 么多的事,那么多的感情,实在是可笑。只有这身体所带来的享受,才会让李望 情觉得自己是个真实的存在。才会觉得自己象根羽毛,不再被世俗打扰。每一个 人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放松方式。李望情并不为自己现在所做的以及所拥有过那 么多的男人而感到羞耻。要说羞耻,人,生而羞耻。当然李望情并不会与人讨论 这些。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对于结婚生子,她真的是看得倦了。李望情喜欢男人, 也喜欢女人,不过同时叫了男人与女人,却也还是第一次。 当李望情稍为有了点清醒时,这才恍惚地想起年少。对了,那个很有趣的小男孩 儿呢?李望情有些纳闷。你等会儿,李望情对那个女孩说道。然后什么也没披, 就这样一分腿,下了床。李望情看见了一个似乎睡着了的孩子。一个脸上有着绷 带的孩子。 “阳光,你怎么了”?李望情有了点慌。“喂,你的脸怎么了?快起来呀”?李 望情伸出腿,轻轻踢了踢年少。年少仍然象是睡死了,甚至可以听见他所发出来 的略为急促的呼吸声。“阳光……”,李望情,心里象是打开了鼓,这孩子是不 是与人打架,伤着了哪儿了。弯下腰,摸了摸年少的头,并不烫。年少长长的睫 毛微微翘起,嘴唇却没有住日那般鲜红,灰白的,却更让人见了心痛。 李望情再摸了摸年少脸上厚厚的绷带。有些不解,转回头,对还在床上发傻的女 孩说道:“来,把他抬床上去”。两个赤裸的女人,你捧头,我抱脚,把年少抬 到了床上。李望情帮年少盖好被子,对那个女孩说道:“你走吧,哦,钱在床头, 拿着”。说完扭过头,也不理那个女孩,就这样赤着身子,看着年少。等到那女 孩哂哂嗦嗦穿好衣服,推门出去,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第十章 说实话,李望情还是蛮喜欢眼前这个男孩儿。虽说这久以来,自己在他面前也一 直是冷漠的样子,但这也仅仅是她的坚硬的外表。又有谁知道她的心?说不清是 为什么,也许这个男孩儿眉宇间有种让人会情不自禁想去怜他,爱他,痛他的神 情吧。李望情还记得还清楚记得第一次在马老板的那个红粉酒吧遇见年少时的情 景。也是迷乱让人心浮,显得有点暖味的灯光下,李望情看见在那众多笑容边一 个端着酒盘的男孩的脸。也是在笑着的,可不知为何,李望情总觉得他的笑容与 酒吧里其它人的似乎不太一样,不是一种讨好或是诌媚,只也是一种很平静的职 业性的微笑。但这平静的笑容里好象有着巨大的绝望。这笑容也就让李望情心里 为之一痛。李望情便叫住了这个男孩。 “给我来支XO”。李望情喜欢这酒,但决不饮多。冰凉的XO含在嘴里就好象是昔 日那情人温软的舌。而在滑下咽喉时,进入胃里燃烧后,便恍惚是情人那火热的 欲望。情人只也是情人,李望情实在是不愿想起那个衣冠禽兽,却为人师表的, 在性方面总有着稀奇古怪各种主意的老男人。过去了这久,她已成了别人的妻, 成了一个寡妇,成了一个经常找男妓的女人,她再也不是原来那朵纯洁的百合了。 年少对李望情笑了笑。很快,就把酒给端来,跪下一条腿,把酒放在李望情的面 前。这是酒吧的规矩,必须跪式服务。年少也不以为跪下来于人倒酒是一个男人 不能做的。男儿膝下有黄金?年少一直对这话觉得可笑,要知道成色越足的金子, 它的骨头可也就越软呵。年少喜欢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在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光 审视他的同时,把一叠小费塞进他口袋时感觉。也只有这钱才能让他觉得有些温 暖。钱的确是一个很实在的东西。年少不能忘了自己刚来这小城时的窘迫。还好, 他这张姣好有点女性化的脸救了他,他成了这个红粉酒吧的服务员。当然一开始, 年少并不知道这是小城唯一的一间牛郎酒吧。但在来了这把月后,虽是明白了, 年少却不曾想过离开。还会有哪儿比这更适合他赚钱?没有,年少知道自己扛不 起那石灰桶,也知道自己真的是耐不住那文员的烦琐(何况,人家会不会请你也 还是个大问题)。年少就在这里呆着,懒洋洋地呆着。一切就好象是命中注定, 他遇上李望情,于是他成了一个鸭。 “起来,坐过来”。李望情对年少勾了勾手指头。 年少有点犹豫,这是酒吧所不允许的,当然除了那些牛郎们。“坐过来呀”。李 望情忽然觉得好笑,也甚是好玩。真的,她还从没在这酒吧众多男妓脸上,见过 这样的一种表情。他还是个孩子吧。李望情想着,也就把手伸了出去,轻轻地把 年少拉起。 “放心了,等会,我会对你马老板说说。来,我们走”。李望情,把酒杯仰起, 一饮而尽。转过头,对酒吧领班小玉说道:“玉儿,我买了他的钟,你对马老板 说下,我要他”。 那小玉看得出很是不高兴,但还是忙弯下腰,点着头:“好,好,好的,情姐, 你好走呀”。 小玉他们都知道这个被他们叫做情姐的女人的性格。常也是一个人来,来了,便 也静静坐下,听着音乐,茫然地四周看看,忽然有时话也不多说什么,就扯起他 们之中的一个,买钟而去。小玉中有一个人吧,以为自己有着足够的魅力,搭着 脸,坐了过去,说了几句便也被李望情浇了一脸的酒水。从此没有谁敢冒昧地坐 在李望情身边了,总也是等着她招手。也就真的象极了池塘里的一群鸭子,吱吱 呱呱,等着主人把他们其中的一个拎起。 小玉一直看年少不顺眼,也许就是他那张女儿家般的脸在潜意识中让他觉得有了 点威胁。他也实在是看不惯年少在跪式服务时,那张微笑的脸,是那样平静,那 样自然,那样的理所应该。贱,没见过这样贱的男人,小玉,对自己说。所以有 意无意,常也拿点小事找年少的麻烦。可也奇怪,这个男孩仍然是这样平静,一 切都是逆来顺受。玉哥前,玉哥后,仍一样喊得欢。小玉也就对他渐然没了火气, 是呀,人家还不过是小孩子,你何苦呢。不过小玉还是告诉自己--这是个贱男人。 于是,没有外人时,小玉他们叫年少做事时,就是贱男来这,贱男来那的喊。可 也真是服了这个叫年少的男孩呵,对此竟也是一点脾气也没有。“贱男”也就成 了年少在他们嘴里的绰号。没想到今天这个贱男,不知撞了什么运,竟被情姐看 上了。我操,小玉在心底,恨恨地骂道,一对贱男贱女。 李望情便也就成了这个小城里,第一个享用年少这个年青身体的女人。很是满意, 对马老板说了下。年少也就跻身于小玉这一行列。跪仍是要跪的,但那些老女人 们在上完床之后给的小费比原来也不知是多了多少。年少很是高兴,一年没到, 便也积下了笔数目可观的钱,在寄给那个是远房亲戚的保姆足够的生活与医疗费 后,年少用剩下来的钱,并再问马老板借了一点,便在那大观园买下了一套住房。 年少不想回去那个生养他的地方。这儿很好。他在床上对李望情也就抱着一种感 恩的心态,更是用心了。从头发梢到脚指头,李望情身上的每一个部位,年少全 也都舔过,含过,吮吸过。年少脸上最初的那种带有绝望的职业笑容也就慢慢地 一天天隐去,取之而代的便也是来自心中的真诚。年少感谢这些女人们。真的, 年少在心里也常对自己说,谢谢你们。阳光也就被叫开了,年少也喜欢这个名字。 李望情看着躺在床上的年少,心中充满了怜惜。虽然她喜欢年少的身体与他的笑 容。但在望情心里,却一直有种把他当作自己最亲爱的人的感觉,好象是儿子, 又好象是情人,或这两者全也不是,只是那难以言清,莫名其妙的感觉。李望情 对自己说:“让他睡吧,明天再问问他是怎么一回事”。李望情在年少额头轻轻 一吻,穿好衣服,把门悄悄掩上。此刻,被这忽如其来打断了的欲望在李望情心 里就象是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李望情心里有些烦躁。却又不想再去找谁, 便又在总服务台再开了个房,自己自慰了几下,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阳光是怎 么了?李望情在熟睡的梦中恍恍惚惚地想到。 第十一章 年少睁开眼,对面墙上的时钟正指向零点。又是新的一天了。有些饿,年少从床 上挣扎着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似乎还有点弄不明白。终于想起来了。望情呢? 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人。她是不是看见了我这脸?年少忽然觉得一阵害怕。自己干 吗要来呀?年少实在是有些后悔。那两个白花花女人的肉体又好象在眼前飞舞, 这就是同性恋了吧。年少觉得不舒服,想吐。便扶着床头,下了床,站在地上, 定了定神。房间里很静,可以听得见自己的呼吸。这个房间之外的东西好象全也 不存在,只有这房间才是这个世界里的唯一。 年少在心里是真的有点把李望情当作了自己的母亲。望情找鸭,年少并不以为什 么;望情找女人,他也听闻过,也还是不以为什么。但当他亲眼看见李望情在床 上与另一个女人滚做一堆时,年少的心就象被什么重重一刺。想说什么?但又能 说什么?又有什么必要来说上什么?头,还是很晕,出去外面逛逛吧,吃点东西, 也呼吸下新鲜的空气。年少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绷带,走出了714房。李望情肯定 要问自己一些东西了。我能告诉她自己是被十八罗汉打了吗?年少摇了摇头。自 己来的时候怎么没想清这些?随便找个借口,就是找不上借口,平白消失几天, 也比这样好的呵。年少心里有些懊恼。行规,去他妈的行规吧。年少忽然发现自 己真的是很不愿意让李望情看见这张受伤的脸。 夜风很静,也很柔。象是位极为多情的女子在劳累一天后,终于露出她真心的笑 容。 但平静中总是蕴藏着巨大的苦痛。灾难总也是忽如其来,在那含情脉脉的时候更 让人心碎。而且它并不会因为你是善良或是丑陋能会有丝毫改变。象一只巨大而 又残忍的兽,蹑手蹑脚,也就走近了你的身边。一片一片的月光被晚风吹得扬起 又落下。在黑夜里的丑陋,轻易地就扼紧了生命的咽喉。是不是没有这丑陋就不 会知道什么是善良?若是这样,那还不如没有丑陋,也不要那善良,只也是混沌 一块的迷茫。人呵,你为何要对自己的同类制造出这样的灾难?你们让生命真的 绝望。真的,生命的脸上正也是一片冰凉。 在这深夜里闲逛的还有方唐。做完事,等了那久,还是不见大哥回来,连个电话 也不见打来。也不知是被那个狐狸精又迷住了,方唐小声嘀咕着。匆匆扒了几口 饭,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那几个已老大不小的男人和女人,总也还是一副孩子 腔,实在让人倒胃口,换了几个频道,看看仍也是心烦。方唐拿起电话,拨了几 个女友的电话号码,都也是不在。全是一些三八,明天开学了,还这么疯。是不 是就没有明天了? 见了她们的面,可是要拿她们开涮一下,让她们晓得我的历害。方唐坐了一会, 发了下呆,仍也是觉得气闷的紧。便换好衣服,随手把电话簿往口袋里一塞,走 出家门,来到街上。 方唐没有男友。但全校都知道一个大四的叫吴知的正在疯狂地追求她。吴知是外 地人,听说是一个小山沟沟里的。穿得不怎样,长得也不怎样,学习成绩仍也是 不怎样。但他会写诗,一副空洞的眼神时时刻刻在每一个同学的头顶飘来飘去。 方唐对他真的是腻味透了。见了他的影子就躲,他送来的花每次也就是随手分给 同寝室的那些三八,成了公益事业。谁是谁呀?方唐总觉得学校里的这些男孩儿 实在是可笑至极。你们懂个啥?还没个屁大,就整于爱呀爱的,也不肉麻?一群 流鼻涕的家伙。方唐为自己这个绝妙的比喻不禁失声一笑。银铃般的笑声在空气 中慢慢漾开。 不过方唐还是很喜欢看吴知写给她的诗,只是女儿家的小秘密嘛。方唐还清楚记 得吴知写的一首《致方唐》。 请把我的心剜出来/ 因为爱情/ 我已带来小刀/ 还有赤裸的胸膛/ 你满意吗?/ 你还有什么相信?!/ 你把我整个煮了吃吧/ 煮了吃?方唐想着,扑哧一笑,也真是亏得他想得出来。人肉好吃吗?想想也恶 心死了,不过方唐却不怎的就记住了它。方唐并没有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走 到了一个曲折的小巷的边口。 几个黝黑的人影闪了出来。看得出是些老手。没有谁做声。方唐只觉得咽喉一紧, 两眼一黑,头上一痛,连眼泪还没来得及流出去,就已晕了过去。 一个沙哑的声音:“是个靓货,熬了这久,总算是有了点口福”。 “大哥,上哪呀”? “你想让人家一锅端呀,就在这办。喏,拐子,你去巷口把风,别让人进来,待 会大哥会留点给你”。 “好咧,又是我”,一个黑影嘟嚷着,闪向了巷口。 “不是你是谁?哑子,拿块布堵上她的嘴,记往抓紧她的手,娘的,别又过不了 瘾”。 一个黑影麻利地褪下裤子,然后抓住方唐的裙子,用力一撕。 “爽啊”!黑影快速地动了起来。 “我说哑子,我是要你用布,不是要你用那玩艺塞。你个傻货,不怕她一口咬了 半边去”? “大哥,嘻嘻,真的好爽呀,滑溜的很哩,你来试试”。 “好,好,哑子,你他妈的从哪儿学的?花样硬多”。 ……………… 第十二章 方唐呆呆地躺着。坚硬的水泥路面让她以为自己已散了架。发生了什么?一切都 是这样地快,快的让方唐根本就想不清楚。脑海里只是一片巨大的空,一种很是 熟悉却又什么陌生的空正冷冷地把自己嘲笑。我是死了吗?方唐想着,动了动, 一股穿心的痛从下身火辣辣传来。“啊”,方唐呻吟着,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 扭曲起来。下身就好象有着火焰在无情地尖笑。方唐伸出手,往下摸了摸,湿漉 漉的一大片。方唐好象是明白过来了什么,突然撕肝裂肺地嚎啕痛哭。一些粘稠, 腥的液体从嘴角滑出。方唐就这样躺着,就这样躺在坚硬的水泥路面上,象一个 被弄脏后随手抛进垃圾堆里的布娃娃,泣不成声。 断断续续的哭声,如子弹般在城市上空飘荡,寻找着可以击中的目标。年少在茫 然,漫无目的的闲逛中听见不远处,一个女人哀哀的哭音。一切都是命是注定。 年少有些好奇,但还是不想走向前。年少不想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自小也就不 喜欢凑什么热闹。麻烦从来也就是自找的。自己算得上个什么?这世上的事,自 己又哪样能管得来?年少在女人的哭音中,恍惚听见极远处正飘来一阵渺茫的歌 声。心里不免黯然神伤。这是最近小城甚为流行的一首歌,叫做《我的爱从来不 假》。年少忘了这是谁唱的,却也是很喜欢它,便轻轻地哼了起来。 外面的风真的好大/ 我的朋友们呀都没有回家/ 黑沉沉的夜晚开着黑沉沉的花/ 它们是否会想念那些晚霞?/ 踮起脚尖说着甜蜜的话/ 我终于让你泪如雨下/ 你把我的手儿拉了又拉/ 并把它放在脸上慢慢地擦……/ 好吧,亲亲我的脸颊/ 我的爱从来不假/ 纵然你的容颜实在太差/ 我也不会说出让你伤心的话/ 好吧,让我摸摸你的黑发/ 假如这样就可让你不再害怕/ 这个世界有着无数的他/ 为何他们总是不肯听你说句话?…… 年少唱着,慢慢唱着,忽然热泪盈眶。“纵然你的容颜实在太差,我也不会说出 让你伤心的话”。年少摸了摸有上的绷带,想起了送他进医院的那个鲜红的女孩。 方唐,年少喃喃自语,心中为之一荡。一种柔情忽在刹那间就溢满了胸膛。 年少紧走几步。拐了个弯,便也就来到了有人哭泣的地方。这是个黑暗的小巷, 静静的。只有一个女人的哽咽之声在小巷里的漆黑之处回旋飘荡。年少有点怕, 停下脚,但还是慢慢走了进来。这个世上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会哭泣呵。年少想 走过去,对那个女人说,别怕,这世上还有好人的。真的,我下午就遇上一个。 年少来到了方唐面前。 这是一个赤裸着下身的女人。黑呼呼的夜色里,这女人的肌肤竟有着种白色近于 妖艳的蒙蒙光芒。年少没看清楚这个女人的脸。年少呆呆地看着这个地上的女人。 毫无疑义,这是一个被强奸或是轮奸了的女子。年少默默看着,胃里一阵抽搐, 年少忍不住弯下了腰,跪下条腿,把刚在夜宵摊上强行咽下的一点东西,全也吐 出来。泪水也涌了出来。年少擦了擦眼睛,终于看清了这个可怜女子的脸。年少 低低地叫了起来:“妈呀”。 哭泣的声音正从方唐嗓子里一下一下地飘出。方唐睁着眼,茫然地看着头顶的天。 星光还在眨着眼睛,它们是不是也没有了爸爸与妈妈?它们的兄弟姐妹可也真多 呀。它们什么时候也都是在一起的呵。方唐根本就没发现已有一个男人正弯腰屈 膝跪在自己身边。方唐直至这个男人在脱下一件什么把自己包住后,并试图抱起 自己时,这才惊恐不安地挣扎起来。 “救命呀,来人呀,救命呀”。方唐终于有了点清醒。并用力着想推开这个正想 抱起自己的男人。年少的身子歪了一下,扑地一声,年少也摔倒在地。“方小姐, 是我呀”,年少忽然觉得很是惊慌。方唐却似什么也没听见,只也是歇息底里, 双手乱挥,“救命呀,救命呀”。凄历的声音象针刺来一般让年少明白过来。年 少忙站起身,“方小姐,别叫了,我来救你来了”。方唐仍也是不理不会,只管 拼命地喊。年少总难再靠近她。年少想了想,快步走出小巷。大声喊道:“快来 人呀,快来人呀”。 几辆的士从年少眼前飞快地驶过。年少再也忍不住,当又一辆的士的车光射来时, 年少跳到了马路中间,挥动手臂,大声喊到:“停车!停车!!” 的士停下了,一个女人探出了头,年少觉得有些眼熟,但也没多想,只是一把抓 住车门。“大姐,求你了,我一个朋友出了事,在里面,求你了,我给你跪下 了”。年少抓着车门,便想往下跪。年少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满脸是泪。年少也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在恍惚中觉得那个正躺在小巷深处的女子便也就 是此刻自己整个的生命。 “大姐,我有钱,你看,你看呀”。年少边说边就想往下跪。 第十三章 莫执花是听着有人喊救命,才把车开来的。跳楼死了的老公除了给她留下一屁股 的烂赌债,也就只有这辆老爷车了。夫妻俩并没有孩子,但夫债妻还却也常让她 喘不过气来。还是人家看她一个妇人家可怜,没把车收了,说是留条活路,利息 也没有算,一年还五万,三年还清。莫执花还能说些什么?只好是千恩万谢。钱, 没谁敢不还,这些人可也是整天杀生杀死。更何况欠债还钱,确也是天经地义。 莫执花没读过多少书,给她取了个这么好听名字的爷爷所留下的家当早也是被他 父亲败得是一干二净。莫执花也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是谁,很小就出来,自己养活 自己。到了现在近三十了,有了个老公又死了后,也仍然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莫执花一天24个时辰,也就起码有二十个时辰是在这辆车上渡过。车就是她的家。 困了,就和衣在里面打个盹;饿了,就在街边随便吃点,或是泡方便面。这样的 日子一天天下来,也就习惯了。莫执花并不以为辛苦。有时,莫执花想,什么辛 不辛苦,全也是那么念多了书的人自作怪吧。 今天生意还行,接了陆佰多,刨了油钱等开销,应是有三佰多赚吧。还债,努力 下,应是可以的。莫执花还是很感谢那个听说是十八罗汉的肥哥。是他一句话才 给她留下这条活路呵。所以,每次遇上他们几个在路上闲逛,莫执花总要停下车 来,问下好,也问问要不要坐车。他们也总乐呵呵地坐,随便兜了几圈又回了原 处,钱却照给,而且总是比别人多点。莫执花当然不肯要,可那肥哥把钱一摔, 就这样扬长而去。莫执花便再也不敢要他们坐车了。说来也奇怪,别的车经常有 遇上坐霸王车,不给钱,若要讨,还得挨顿打的社会上的小罗汉,可莫执花却是 一次也没遇上。莫执花心里也是镜子般明着。这个肥哥在罩着自己。是不是他看 上了自己?莫执花想也不敢多想。这伙十八罗汉见了自己总是嫂子前,嫂子后, 叫得欢,而肥哥却总也是远远站在一边,好象事不关已,漠不关心。人家提也没 提?你想来做啥?莫执花心中对肥哥这种社会上的老大,说句实话,也着实有点 怕。她那个死鬼老公,也就是被他们这种人给逼死的呵。不过,死了更好,省心。 正想和衣躺下,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喊救命。莫执花激凌了一下,想也没多想, 就把马达打着,把车开来。也许这只因为在很小时,念佛的爷爷所经常叨唠的那 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已经溶入了她的血液。莫执花每每听见那些什么 见死不救的事儿,就特别上火,那还是人吗? 车子被一个男孩拦住。那个男孩哆嗦着,脸上布满绷带。莫执花眼尖,噫,这不 是下午坐了闷笼车,仍对她微微笑的男孩吗?他怎么了?莫执花还没听清楚这个 激动的男孩嘴里是说个啥,就见这个男孩正欲下跪,吓得她赶紧抓住年少的手, “别这样,有话慢慢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莫执花暗暗皱了下眉,这男孩是遇 上啥了?不会这么没骨气吧? “大姐,行行好,我一个朋友在那里”。年少颤抖着嘴唇,边拿手往巷子里指。 “好的,你别急,我下来,好的,别死拉着我的手呀。”真是一个孩子,莫执花 想道。 巷子里,方唐没有在哭,已经坐了起来,并用年少刚脱下的外衣把自己卷成一团。 当莫执花与年少一起抬起她的时候,也没哭,也没闹,就好象死了一般。 “菩萨打的呀”,莫执花骂了一声。都是女人,很是清楚在这个女孩身上刚发生 了什么。手掌所触及处也全是滑腻的东西。一股腥的味道都让莫执花有点喘不过 气来。 第十四章 当年少按方唐口袋里那个电话本找到了方醒的手机号码后。闻讯赶来的方醒在暴 怒中差点把年少这个他所以为没见过的男孩扼得半死。“你是她的朋友,你在干 什么去了?我扼死你”!!方醒那张英气的脸在瞬间变得狰狞无比。把一旁的莫 执花也吓得一哆嗦。忙上前用力把这二个男人分开。“别这样,有话慢慢说。” 而年少也在艰难的呼吸中吐出几个字:“我不认识她呀,我只是路过的。”方醒 听了楞了楞,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把手慢慢松开。好象就算是路人,也要为此 负上点责任。方醒瞪了眼年少,再看了看莫执花:“让你见笑了。”说完举起手, 擦了擦眼睛。莫执花这才发现眼前这个大男人,不知从何时起,已是满眼是泪。 “去看看你妹妹吧。”一夜没睡,莫执花显得更是有点憔悴了。方醒点了点头, 又对年少狠狠地瞪了一眼,转身进了病房。 “你不是她的朋友?”莫执花问道。 “真的,我真的是路过的呀。”年少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那你开始说啥?你不是说你朋友的来着?” 莫执花不说,年少还差点忘了自己说了这话。“不,不,不,是,是……”年少 张口结舌。说什么好呢?说这个女子下午救了自己?说自己与这个女子好象前生 前世就是相识?这就是她救了我的报应吗?年少想着,再也忍不住,“哇”的一 声,哭开了。 “你也别哭呀。你这怎么怎么的?”莫执花有点犯急了。我这正烦着哩,病房里 一个,你又来了,你这不是给我乱找麻烦吗?“好好好,别哭了,我知道你是路 过的,好了!别哭了”!莫执花再也忍不住了,几乎是吼出最后三个字来。把年 少吓了一跳,也就收了泪,望着莫执花发呆。 “你有电话吗?”,莫摹执花问道。 年少从一个正从值此室里的小护士手里借来一枝笔与张纸,乖乖地把自己的手机 号码写了上去。 “好了,好了,你先回去吧。别象个小娘们样。”!莫执花,一把夺过纸与笔, 在上面也写上自己的名字与CALL机号。“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叫年少”。 “我把你的电话给她哥啊。” “好的,好的”。年少说着话,看了看四周,没有谁再注意他们了。医院总是很 忙,大家都有着做不完的事。年少往病房的茶色玻璃上看了看,他有点想看看方 唐现在的样子。但他不敢进去,他有点怕方唐的这个大哥,也有点不敢面对方唐。 一切是不是都是因为自己的错? 年少慢慢地走出了医院。莫执花看着年少离去的身影,摇了摇头。年少,在这个 小城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姓哩。莫执花,想着,边回转身,敲了敲茶色玻璃。过 了一会,又用力地敲了敲。还是没有人应。莫执花想了想,转身走进值班室,把 这张纸条递给了一个小护士。 “姑娘,麻烦你一下,等会里面的那个男人出来,把这纸条给他,对了,若有作 证什么的,可以叫他来找我们。” 小护士爽快地应了下来。莫执花的整个神经这才觉得可以松懈下来,眼皮都重得 有点抬不起来了。莫执花想,早上看样子是没法去开车了,得先睡儿。哎,现在 做好人,也是难做呀。这个男人从头到尾连句感谢的话都没说。呀,对了,这看 病挂号用的钱可也全是这个叫年少的男孩给的呀。算了,人都走了,管这么多干 吗?莫执花对自己笑了笑,捋了捋头发,大步走出医院。 第十五章 方唐在方醒进来时,便也就知道了。其实她早也就清醒过来,只是呆呆地什么也 不愿想。她心里突然有点恨这个正推门进来的男人。若是他能早点回来,若是有 个女伴在家,若是我不想起那个该死的吴知……方唐脑海里全也是无数个若是。 她真的有点恨,恨别人,也恨自己,更恨自己为啥要有这么个身体。若大家都没 有身体,那会有多好呵。方唐闭着眼,眼前竟然又浮起方醒那张她熟悉的不能再 熟悉的脸,我恨你,方唐在心里对自己说。 “唐儿,小唐儿……”,方醒看着妹妹方唐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轻轻地唤着。 二粒清泪从方唐眼角滑落,接着又是几颗。方醒“啪”地一声,在自己脸上重重 地扇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下。“唐儿,哥对不住你呀”!方醒狠狠地扇着自己 的耳光,好象打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一个与自己全无相干的人。“啪--啪……”。 方唐再也无法闭上眼睛。哇地一声“哥……”。方唐从床上猛然坐起,把大哥方 醒抱得结结实实。“哥,你上哪去了?哥,你上哪了?哥……哥”。方唐的眼泪 就如石子般跌落于方醒的心里。这是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妹子呀。这是做了啥孽? 老天爷怎么没长眼呀?方醒忽然对那个昨夜跑去与个女人鬼混的自己流满了厌恶。 方醒把方唐一把推开,用脑袋对着墙壁重重一撞,“唐儿,哥该死呀”!血从额 头溅出。方唐吓得从床上一滚而下,用力抱住方醒“哥,你这是干啥?”。方醒 转过头,兄妹两人抱头痛哭。 方醒的父母在方唐八岁那年就过了世。那时方醒也才十八。若没有这个妹妹,方 醒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半工半读把大学念下,并当上经理。也就是因为这个妹妹, 方醒虽有过很多个女人,但却一直未能结婚。因为方醒知道自己喜欢这个叫方唐 的姑娘。准确说,不知从何时起,方醒就已爱上了自己的妹妹。包括在与那些女 人做爱时,方醒也常把她们当成了自己的妹妹。甚至在那极为酣畅中,方醒也会 呼出唐儿之类的话。还好,在这个小城里,唐儿与甜儿的发音差不了多少。那些 女人从没注意过这些区别,只是方醒自己常也吓出一身冷汗。方醒知道自己这个 想法的可耻,可又常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只好去找别的女人。前天,方醒在 商场闲逛时,一眼看见那鲜红的泳衣,便也毫不犹豫地买下。方醒眼前好象出现 了方唐穿着这泳衣时身体那曼妙的曲线。 方醒与方唐很快地就办好了出院手续。在医院里方唐有一种近乎窒息了的感觉, 不要说在这里多呆一分钟,就怕是一秒钟呵,方唐也觉得全身会因此更麻痹点。 她几乎是瘫在了方醒身上。一个小护士把写有年少与莫执花电话的纸片递给了方 醒,并善意地说道:“你们的医疗费,是那个脸上有绷带的男孩付了。”方醒有 点吃惊,这世上还有这样好的人?但妹妹近于呓语的“哥,回家吧,哥……”让 他没有多想,他匆匆地拦住辆的士,把他心爱的妹妹轻轻地放了上去。他也并没 有发现那个脸上有绷带的男孩正呆呆地坐在医院的石阶上,双手抱头,正在聚精 会神地看着地上来来往往的蚂蚁。 方唐回了家。所有的眼泪仿佛都已流干。方唐呆呆地坐着,茫然地望着。星光还 在眼前悠悠飞舞。它们是真的很快乐。方唐觉得自己已浮起在一个无边的黑暗中, 呵,那里真的好美呀,没有人,没有谁与谁,只也是闪闪烁烁的星儿嬉笑着,奔 跑着,追逐着,它们在手拉手,它们在欢声地唱。它们也握紧了方唐的心灵,让 方唐终于沉沉睡去。 方醒帮方唐小心地折好被子。打了个电话向公司请了假。就在方唐身边坐下。看 着妹妹渐然睡熟的脸,慢慢地回想着。他爱自己的妹妹,他在有意无意中也能感 觉到妹妹方唐对自己的一种超出兄妹情谊的感觉。方醒有过很多的女人,他明白 女人的眼神总也会在不经意中流出她们心底的话。但理智却告诉他,这是不可能 的。她可是自己的亲妹妹呵。方醒吻了吻方唐的脸。想了想,掏出那张小纸片, 开始拨打电话。他要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个男孩没有接电话。然后他 又再拨了莫执花的CALL机号码。 莫执花在半睡半醒,被刺耳的铃铃声惊醒。啊,就中午了,睡过头了。莫执花飞 快地爬了起来,开了车门。就近找了个电话亭子。“你好,我是莫执花,你是那 个?” 一个嘶哑似乎已疲惫至术的男人的声音。“我是方醒,谢谢你救了我的妹妹。对 了,有空吗?我能在哪儿找到你?我想弄清楚点来。” “哦,是你呀。”莫执花应道。想起了那张因为愤怒而有点变形了的脸。心里有 点不太高兴,但想了想,还是说道:“你住哪里?我来你那吧。” 第十六章 方醒静静地听着莫执花说着。对眼前这个并不好看的女人充满了感激,也对那个 脸上有绷带的男孩满是歉疚。 “报案吧”,莫执花小心地看了一眼方唐说道。报案吗?方醒苦苦地想着。有用 吗?对妹妹的伤害若公开化了,妹妹可是还能承受得了?她还要念书的呀。方醒 犹豫地看了一眼还在床上熟睡并不时抽搐着身子的方唐。“我想想。”方醒听了 太多有关此类之事的新闻,故事或是流言。案还没破,可怜的女孩子就在别人纷 纷指点下,寻了短见。只是没想到今天这样的事竟然发生在他最最亲爱的妹妹身 上。 报案吗?莫执花又点后悔自己的这句话了。大家都晓得了,这个女孩子还有脸做 人吗?不报,这不是太便宜那些畜生?两人相对无语,干坐了一会,莫执花欠起 身:“方先生,还有别的事吗?”方醒仿佛这才如梦清醒;“哦,哦,不好意思, 对不起,没有的,麻烦您了,真的,谢谢您。哦,还有给你的车钱。” “方先生,你这是说啥话?人在世上,谁没有个三长两短?算了,算了。”莫执 花有点恼怒起来。她很想对眼前这个男人说,我救你妹妹,就是为了这点车钱? 转念一想:人家碰上这样的事……。莫执花忽然想起点什么:“对了,那千多块 医药费,都是那个叫年少的男孩给的。”“咳”,莫执花轻轻地咳嗽了一下,那 个男孩身上怎有这多现钱呀?她想了想,还是没把年少拦车时说的话说出来。何 必呢?这个男孩看得出来不是个坏人,而且这个叫方唐的可怜女孩,看样子是被 轮奸了的。应该不是那个男孩做的。否则人家早也溜了,还会这样傻乎乎地出来 拦车,那样激动地拦车?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管他们是不是朋友。 “哦,莫小姐,你说的是,我刚正在与他联系,不过没人接听呀”。 莫执花心里嘀咕了一下,这电话号码不会是假的吧?算了,管它呢。莫执花握了 握方醒伸出来的手。这是个冰凉的男人的手。莫执花推门出去。这个男人对他妹 妹可是真的有情意呵。莫执花没注意,方醒就在握手的这会儿已悄悄地把张百元 大钞塞进了她的口袋。 方醒抱着头坐了下来。报案?不报案?生还是死?方醒忽然想起了那个可怜的哈 姆雷特。方醒终于明白了这世上不是什么事儿都能由得了自己来决定。方唐在床 上翻了个身:“水,啊,水。”方醒忙走上前,倒好杯水,小心地扶起妹妹。方 唐软软地靠在方醒身上。一股女人的体香冲进了方醒的鼻子。方醒定了定神。 “来,唐儿,喝水”。 方唐把水慢慢咽下,忽然嗓子里一痒,一种腥的味道从喉咙深处不可抑止地冒了 出来。方唐哇地一声,把刚刚饮下的水全也吐了出来。方醒忙轻轻地拍着方唐的 背,“慢些喝,慢些喝。”“哥,明天帮你报名去,误不了事的” “慢些喝,别噎着了”。 方唐茫然地点了点头。“哥,我有点饿”, “好的,你睡会儿,我就下去帮你弄点吃的来。” ……方醒看着勉强吃了点东西的方唐慢慢睡去。妹妹是怎么了?怎么边吃边吐呀? 方醒当然不知道妹妹嘴里的那些男人的秽物早已被医生抹干净了。也没有谁告诉 他。方醒也只是有点奇怪,并未深究,也不敢深究。 爸妈死得早,明天还要去帮妹妹先在学校里报个名,看样子,案是不能报了,否 则这学呵是没法上了。方醒恍恍惚惚地想着,走到冰箱边,拿出瓶酒,倒了满满 一杯。开始自斟自饮。很快地,他就喝完了一瓶,摇摇晃晃,方醒又开了第二瓶 酒……终于醉了。 在迷迷胡胡中,他感觉到一个女人温软的身体正抱紧自己。反手,方醒把这个女 人用力地搂入怀里。方醒忘了自己正在家里,忘了家里只有一个女人。他以为又 是在往日与那些女人鬼混的销魂处。他寻找着这个女人的舌,并开始用力吮吸。 他好象听见有人说不要,也好象听见有人正在小声地喊,“哥,不要呀”。方醒 只觉得自己象是飞了起来,在经过一个幽长幽长的洞穴后,他看见了裸体的妹妹 正浑身闪着光,向他张开了手。“唐儿,哥哥爱你,小唐儿,哥爱你呀。”方醒 看见妹妹的身体正好象歌声般把他紧紧拥抱。“哥一直爱的是你呀。”方醒喃喃 地说道。他并没有发现自己身下的这个女人的身体在一段时间的僵硬后,开始变 软。“脏啊……”,好象有人正在说着什么。“唐儿,小唐儿,你是这世上这干 净的,真的,你一点也不脏。不脏,哥爱你。爱你呀。”然后,他找到了一个香 甜但好象很是惊恐的舌。他更用心地温柔着。 夜色又一次悄悄地来临。它们又想再蒙上谁的眼睛? 在房间里的方醒与方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也许方唐有点清醒,但来 自哥哥的吻真的让她迷乱。“脏呀,哥,不要啊……”。方唐开始也想用力推开 方醒,但不听话的身体的来回扭动却似乎更激起了方醒的欲望。此刻的方醒温柔 而又粗暴。直到方唐的下身再一次传来那尖锐的痛楚时,方唐咬着嘴唇,眼泪再 次流出:“哥,哥,不要呀”。方唐晕了过去。一种巨大的耻辱与罪恶感彻底地 把她推向晕迷。但方唐柔美的身体仍还是无意识地在方醒手中微微扭动。 第十七章 方唐醒来时,已是深夜。方唐从地上艰难地爬起,腥臭的男人精液的味道正溢满 了房间的每一个地方。方唐看了看仍躺在地上赤身裸体的方醒,什么感觉也没有。 她慢慢地走向厨房,拿起把菜刀。想了想,又放下了,这是爸妈留下来的房子呵, 方唐不想让自己的血把这儿弄脏,好象冥冥中有个声音在说--不能在这啊,别让 爸妈伤心。她静静地走了回来,看了看仍在酣然梦乡中的方醒,然后把衣服慢慢 穿上。走出了家门。一切都是这样平静。方唐脑海里根本就没有任何思想。只是 觉得事情本应该就是这样。 夜里的江水总是在哗哗地流淌。方唐在江边坐了一会,哼了几句小时候的童谣。 便慢慢走向江水里。当一个黑影从她身后抱住她时,她柔弱的身躯再也承受不了 任何东西。方唐晕倒在这个黑影的怀里。 抱住方唐的人是年少。从医院出来后,年少心里只有一个问号。这是不是这个女 孩子救了我的报应?这是不是报应?手机响了几次,年少看了看,便随手把它扔 向了草丛。一个是个陌生人的,还有几个应该是李望情打来的。年少真的是不想 再看见李望情了。不想再去多解释什么。 自己这么久来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意义?年少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妈妈, 可怜的妈妈,儿子真的对不起你呀。妈妈还活着,但也只是那个身体还活着。妈 妈早已就是一个植物人了。活着,有什么意义?年少问自己。我是不是一个早该 死去的人?为什么善良的人遇上我之后,就会有如此巨大的灾难?整整一天,年 少就这样行尸走肉般,也是滴米未进。年少来到了江边。 河水流淌依旧是千年前的模样,而生命的悲伤总也是这样哗拉拉地响。年少一动 也不动地坐着。真的,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年少的脸上淌着泪水。而夜色则 如块质量极差的手帕总也是不能把它拭干净。夜越来越深。年少坐在江水边。他 有一种想跳下去的感觉。真的,那是生命在呼唤呵,或许也只有在这江水里才能 把自己洗得干净。年少并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为什么自己在这一二天时间里 竟会如此地渴望着死。 阳光?年少笑了。我真的给过她们阳光吗?李望情在做完爱后的冷漠似乎告诉了 年少----你并没有给了她们想要的东西。她们又给了你什么?是那个在病床上没 有思想的妈妈的生命?还仅仅是你有了吃,有了睡,有了性? 年少忽听见一个女人在身后唱起了歌。 “很多的花儿开始燃烧/ 这样的日子真的很吵/ 脚边的花猫/ 叫了一声妙/ 天上的星就突然变少/ 睁开眼睛对你说声好/ 你是我的什么我还在思考/ 此刻的阳光象只小鸟/ 敲着玻璃它有些骄傲/ 就这样忽然春天就已来到/ 就这样花儿开始燃烧……” “此刻的阳光象只小鸟/敲着玻璃它有些骄傲/……”年少喃喃地和道。然后年少 看见一个女人正从身边慢慢走来,走向了江水。这次,年少想也没想,就把这个 女人紧紧抱住。年少的脸上早已是冰凉。年少不知道自己这次为什么有这么大的 力气把这女人抱得这么紧。 年少把方唐弄回了家。他在大观园的那个家。在路上,年少看清楚了这个女人的 脸--是方唐。真是命呀。当他推开家门时,却郝然看见李望情正在他的这个家里 端着杯酒正慢慢饮着。年少还弄不明白李望情怎么就能进得了他的家门时,就看 见李望情看着年少手上的这个女人,脸上浮起一种奇怪的表情。舔了舔嘴唇,她 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说。 “情姐,你来了”,年少有点张口结舌。 “哦,我刚来一会,你买房的时候,我配过把钒匙。反正睡不着,也就进来坐 坐。” 年少看得出来,李望情很想问他这个女孩是谁以及自己与这个女孩的关系,可是 李望情终于什么也没问。 只也是淡淡地说了声:“回来了就好,马老板那,我帮你打了声招呼。你歇上几 天吧。” 似乎又想起什么来了:“是十八罗汉干的”? 年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年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一下子发生的这么多 的事让他都喘不过气来。 “十八罗汉,你惹不起,我也惹不起。下次注意点,别碰那些独个来酒吧的年青 女人”,李望情的话中似乎还藏着话。年少的手里也正躺着个极为年青的女子。 李望情看了看正低着头的年少一眼,“肥哥,这次是冲马老板的面子,才没要了 你的命根子”。“钒匙我放桌上了,你自个收起来。”说完,也没再理年少,径 自去了门。 第十八章 李望情是何等精明之人。早上起来不见了年少。三下两除二,也就把事情弄了个 八九不离十。年少前夜里陪的那黑衣女子是小城三力建筑陈老板养的小情人。也 不知是发了什么傻,竟鬼使神差去泡鸭。陈老板,那可是白道黑道都玩得转的主 啊。小情人一回来,便感觉不大对路,一问,也就明白了。当场就把这个小蜜打 了个半死。马上甩出五万找到十八罗汉,说是要给那小白脸开脸。生意上门,哪 会不做?十八罗汉一打听,是马老板的人,也就没真下毒手,含含糊糊地把事办 了。 这几个主,没有一个是李望情敢惹的。就那个陈老板,在她刚接下死鬼老公留下 的烂摊子时,也趁火打劫,最后还是把自己送上门,让那个老色鬼享用了几天, 才得已摆平。肥哥他们更是三天二头到公司收什么保护费,看着也就是一个怕字 呀。自己一个女子虽在这小城挣扎了这久,也算是有点小钱,可真是惹毛了他们, 那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呵。 李望情心里烦,便也独自来到了年少的住处。马老板借给年少的那二十万,其实 是她出的。也就有了这一把年少并不晓得存在的钒匙。这么久风风雨雨地过来, 李望情真的有些倦了。她喜欢年少,也喜欢年少把这房间布置的这么干干净净, 清清爽爽。年少并不知道她来过自己这里已有很多次了。李望情却也真的是把这 儿当作了自己心灵休憩的地方。但这些是绝不能让年少知道,也绝对不能让任何 人知道。她在年少面前仍然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就这样也就很好,当然李望情知 道这不是说她爱年少,她只是把年少当成了一个孩子,一个自己的孩子。而与年 少做爱时那种近乎于乱伦的感觉总也让她痴迷。 李望情在房间里等着年少,等了已有几个钟头了。她想告诉年少究竟是发生了什 么,她想这个可怜的孩子怕也是一直也弄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呵。电话打了几个, 一直没人接。李望情坐在房间里竟然会有了一些心慌。自己是怎么了?此刻李望 情忽然有了一种冲动,那就是告诉年少自己这么久来对他的感觉,把这一切全也 都放下,离开小城,一起远走高飞。他愿意吗?李望情拿着酒杯,胡思乱想着。 然后,她听见钒匙在匙孔里转动的声音,便坐直了身,把头发理了理。她看见了 年少,她也看见了年少手中晕迷的方唐。一颗心也就慢慢地沉了下去。她终于没 说什么。她看见这个孩子的脸上满是绝望。对一个已绝望的人你再多说些什么, 他也是听不到的。李望情把钒匙轻轻放在桌上,走了出去。年少与方唐之间发生 的事情,她并不明白。但她明白年少脸上那若没有这个女孩便不能再活下去的绝 望。 忘了这些吧,就当自己从来就没见过这个叫阳光的男孩。李望情的身影慢慢消失 在黑暗中。年少一直就站在窗台前看着李望情离开。李望情这么深的夜里竟然会 在他房里出现,而且看起来也似乎等了他好久,这事儿好象是意味着什么,但年 少并不想去抓住这种感觉。现在,在他心里只有这个鲜红鲜红的女孩。 当方唐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面前竟坐着一个满脸绷带的男孩。他在试图对 她微笑。那些绷带便也因此堆成一块,让人觉得份外可笑。方唐记起来了,这是 个叫年少的男孩,在游泳馆的那个男孩。两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 都没说话。……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方唐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年少也睡着了。 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泪水。两个人就这样,你抱着我,我抱着你,渐渐地睡熟了。 第十九章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了进来,方醒用力地睁开眼睛。头痛如刀割。“又醉了”, 方醒嘴里嘟嚷着,正欲坐起,忽然想起什么来了,身子一点一点开始僵硬。他似 乎有点不大相信,闭上眼,再慢慢地张开。空气是腥的,是自己的家里,大腿根 处的一些粘液与血还有什么的已结成了硬壳,一种极度交媾后的味道好象还在这 腥的空气中得意地飘荡。……方醒终于发出一声惨叫。“唐儿,小唐儿”,方醒 从地上蹦了起来。床上没有,床下没有,书房没有,厨房没有……最后,方醒把 家里所有的箱子全也翻了个底朝天--好象那里也能藏下一个活人似的,也还是没 有。“唐儿……”,方醒惊恐地叫着。方醒只觉得一股极为凶猛的血液正如只疯 狂的野兽在往上冲,哄地一声,也就摔倒在地,晕迷不醒。 莫执花中午吃快餐时莫名其妙地发现口袋里多了一张百元大钞。想了一会,对了, 应该是那个男人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塞了进来的。这叫啥与啥?这明摆着看不起 人嘛。哦,给点钱这算是打发还是算做什么?莫执花“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把 盒饭往桌上重重一放。把这钱扔回给那个臭男人脸上去。莫执花觉得象是受了个 莫大的侮辱,也没理会周围诧异的视线,飞快地上了车。你以为你是谁?我救你 妹子,就是想多赚两个车钱?莫执花想起这个看起来应是有点文化的男人,心中 充满了厌恶,读书人很是了不起吗?我呸。 门是虚掩的,莫执花想也没想,用力推开,嘴里嚷道:“我说方先生……”,一 句话没说完,莫执花呆了。屋里一片狼籍,比老人们说过的那抄四旧似乎还来得 彻底些。酒瓶的碎片到处都是。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正仰面朝天,口吐白沫。屋 子里静极了。 莫执花打了个寒颤,差点就想夺门而逃。定了定心神,地上躺着的正是被她称之 为方先生的男人。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那脸雪一样地白。“有人吗?”, 莫执花喊了一声,那个可怜的姑娘上哪了?“有人吗?”只也是死一般的寂寞。 我这几天是撞上了什么邪?莫执花暗暗骂道。真的要在车里挂块避邪牌了。拨腿 便想走,想了想,又停了下来。算了,谁叫自己又遇上了,若就这样走开,怕也 是这一辈子都没个好觉睡了。莫执花咬了咬牙,走了进来。…… “脑溢血啊,还好送得及时,否则人也没了。没什么大事,不过看来要晕迷一两 天了。你这个做太太的怎就没注意他有这个毛病?别让他激动呀。还有他身子蛮 虚的,你要熬些鸡汤来给他补一补。”一个年老的医生把莫执花数落的脸一阵红, 一阵白。说什么好?说这个不是我男人?有这个必要吗?莫执花苦笑着。这对兄 妹可真是倒霉呀,对了,也不知那个妹妹上哪了,不是想不开吧?莫执花想起了 方醒身上那些粘乎乎的东西,也想起了那些酒瓶的碎片,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什么, 但也是不敢真的深想下去。谁知道发生了什么?算了,算了,碰上了,救了一个 是一个,其它的也管不了这多呀。 其实这个男人长得也真是蛮好的。真是祸不单行呀。莫执花用了一晚上的时间, 才把方醒的家弄了个干净。还是个老大不小的经理呵。也真是的。莫执花在打扫 卫生时,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久别了的柔情,就象一个主妇在自己家里擦擦洗洗。 人说不累也就不累,说累也就在转眼间就累了,莫执花对自己过的那种车上生活 忽然深深厌倦起来,只觉得自己只想找个家,再也用不着那样。 第二天下午,莫执花在方醒家里接了一个电话。 先是沉默了好久,直到莫执花不停地问,“谁呀”, 电话那头才传来个颤抖的声音:“你是谁呀?” “哦,我是打扫卫生的”,莫执花不想说的太复杂。 “我哥呢?”声音很轻,抖抖索索的,象是被风一吹,就要断了。 莫执花心就象是要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不由地喘了一口大气,这两天为这个姑 娘,她可是担心死了。还好人在。“你在哪,你哥到处找你呀”,莫执花并不想 告诉这个可怜的女孩她哥的实情。 “哦,麻烦你告诉我哥,说我与朋友上外面去了,叫他别担心。”仍然是那个抖 动的声音。 “你要上哪?快回来!”莫执花一下子就慌了,可怜的女孩不是遇上人贩子了吧。 “不要找我了,真的,是朋友,我走了,也找不着我了。告诉他,我不怪他,他 是我永远最好的哥哥。”电话那头哽咽了起来。然后“啪”地一声,轻轻挂断了。 第二十章 方唐是与年少一起走的。这个小城除了那个再也不能见面的亲哥哥,就没有任何 地方值得留恋。走得很是匆忙。还好小城的房产公司多。70万买进的房子本也不 只这价了,年少卖六十万,当然打破头也得要了。年少把二十万的折子寄给了李 望情要她转交给马老板。虽说,他不想见着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但对李望情, 他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也有一种直觉上的信任。 没有谁来打扰他们,静静的,生活本来就应是这样平静的呵。但在这短短几天内, 两个素味平生的人却走到了一块。年少与方唐去了一个更为遥远的南方小城。这 里所曾发生的,他们都想把它们很快地遗忘。但是能吗?打碎过的瓶子,不管你 用什么来粘合,也一定会有着裂缝。或许,你肉眼看不见,但它们的确存在,而 且总是在一个漫不经心的时候又变成粉碎。 生活好象又恢复了原样。其中发生了几件事,曾让小城的人津津乐道一阵后,也 就慢慢地把它们遗忘。那些都不曾让他们自己痛过呵。别人的事永远也只是个故 事,仅仅只是个故事。 那个叫吴知的山里孩子,在听说方唐的事后,也没上学,整天拿了把刀,在方唐 曾遇害处逛来逛去。最后从学校最高处跳了下来,摔成块肉饼。没有摔碎的是怀 里一大叠写给方唐的滚烫的情诗。不会有谁会是它们的读者。这些文字随着吴知 的身躯一起化作了灰烬。没有了,就是这样没有了。学校里的那些女孩陪着那个 山里赶来的老太太哭得死去活来,怎么没早点发现这世上竟有着这样痴情的男孩? 女孩子为那个无影无踪的方唐暗暗惋惜。老太太捧着孩子的骨灰哀哀走了后,女 孩子们也就把这事渐渐淡忘了。有谁会喜欢把这样的事儿老放在心上?别人的痛 永远也只是别人的。生活的道理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李望情的公司差点被三力的那个陈老板把骨头渣也都给吞了。最后托关系求上了 肥哥。这才把事情摆平。公司顺理成章成了肥哥的。李望情也就成了肥哥的夫人, 也就不做生意了,买了台电脑,整天上网与人说话聊天,或是随便取个名字,写 点什么。其中,就把曾有过一个男孩叫阳光的故事也写了进去。结果还引起了网 上一阵不小的轰动。大家对此开始了激烈的辩论。你是那个女人,你会不会强行 把这个男孩带走?你是那个男孩,你会不会跟她走?……过了一段时间,也就慢 慢地恢复了平静。网上本也就是在不停追逐着似乎更为有趣的话题。李望情失望 了一阵子,也就淡然了,她真的有点想不起来那个叫阳光的男孩真名。 马老板的红粉酒吧被整顿。小玉蹲进了号子,其它的那些牛郎们一哄而散。象鸟 儿般,他们飞去了,寻找着另一个栖息的地方。小城里的那些老女人因此很是老 实了一段时间。但她们也知道,旧的飞去了,过些日子,又会有新的飞来。她们 也在焦急地渴望与等待中。 方醒报了警,也到处张贴了寻人启示。那轮奸妹妹方唐的那伙人,终于被抓。领 头的那个判了死刑。另外二个,也是无期。方醒却一直没有妹妹的消息,他后来 清楚了方唐是与一个叫阳光的男妓走的,也就是那个送他妹妹上医院并代付了医 药费的年少。方醒也知道了游泳馆的那事。一切都是命吧。方醒在心里默默地为 不知所在的妹妹祝福。 莫执花嫁给了方醒。债也终于还清。肥哥与十八罗汉也是一如既往地没找她任何 麻烦。却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也许人家仅仅是见我一个妇人家可怜,人心本来都 是肉做的呵。莫执花也就整天安心侍弄着家里。她没有问过方醒与方唐之间发生 过什么。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结婚以来,方醒对她确是不错。只是可惜还没有个 孩子。 …………生活就真的是这样一直平静下去吗?不会的,总还会有些事要在你意想 不到的时候发生,总会有什么一定是会发生的。方醒常默默看着妹妹的相片,学 生证,妹妹房里所有的一切,发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总是在莫执花 唤他吃饭时,这才如梦方醒。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三年过去了。 方醒这次要去一个南方小城公干。与往常一样,在莫执花千叮咛万嘱咐后,方醒 出了门。方醒不知道自己现在正走上一条不归路。如果方醒明白等着他的将是什 么,那方醒情愿现在就死去。但谁又能知道明天等着我们的会是什么?所以方醒 也就必须那么悲哀地死去。 第二十一章 生意上的事很是顺手。酒后不觉已是深夜。方醒在这些热情的南方人的半拉半扯 下,来到了当地最大的一家夜总会。 一个舌头打着结的精瘦汉子,对方醒说道:“来,醒哥,我让你见识下我们这儿 最好的小姐。” 另几个汉子也开始起哄了:“是呀,醒哥,确也是一级棒!” “醒哥,我也不拿你当外人,说句让兄弟丢脸的话。那妞正点,媚劲又大,咱哥 几个曾一起上她,也被她搞趴下了。” “喂,我说醒哥,你可得替我们男人争口气呀,这话说出来都寒碜哩。” “醒哥,看你的了!”…… 方醒酒意上涌,他也知道现在这南方全是流行这派头,你若不给面子,反而以为 你不诚心。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不搞小姐,那还算得上是男人吗?若不是男人, 这生意又怎谈?方醒在方唐走后,在那小城里的女人,确也是只有莫执花一个, 两人却一直没有孩子。每逢出差公干之时的,方醒总也会去找些当地的小姐。也 只有在那时,他才会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妹妹正在自己的身下。他才敢让自己在 潜意识中肆无忌惮地享受这种感觉。 方醒跌跌撞撞走进间包房,黑暗中一个女人蛇一样缠了过来。没有谁做声,都也 是个中老手。连装模作样的呻吟也都没有,女人就在方醒身上飞快地动作起来。 是我干她?还是她干我?方醒有点恼怒,他确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小姐。便猛 一翻身,把这女人压在身下,狠狠地弄了起来。那女人好象早也知道会这样,默 不作声,拼命地扭动着,上下迎合着。……两人就象两只发了情的动物,滚过来, 滚过去。又象是两只前世冤家,正欲分个你死我活。……方醒终于忍不住了,一 声长长的叹息,然后开始了不停地颤抖。就在方醒惬意无比时,方醒感觉到自己 身下的这个女人却在一点一点僵硬。“怎么了”?方醒终于说出进包房后两人这 间的第一句话。身下的女人似乎整个也呆了。方醒“啪”地一声,把灯打开。 方醒看见一对硕大已显得有些松软的乳房。然后,方醒看见了一双冷漠,空洞, 没有更多其它表情的眼神。方醒终于看清楚了这个女人的脸。这个正躺在身下的 女人就是他朝思暮想了三年的亲妹妹----方唐。 哭还是笑?方唐冷冷地看着正坐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这就是她的哥哥吗?有点不 象,憔悴了很多,但这张脸的棱角却也是更为分明了,这的的确确是她想了三年 的亲哥哥。 方醒整个人都已傻了。他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慢慢地晃着头,似乎要告 诉自己这一切不是真的,只也是做梦,就如他原来所做的那么多梦一样,仅仅只 是梦。 方唐把还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男人一把推开。没有作声,穿好衣服,匆匆走出了 房间。方醒仍躺在床上呆呆地,似乎还在想,这是不是梦? 等他终于明白过来时,方唐已然不见。方醒惊慌地穿好衣服,追了出去。这些南 方的朋友全也不在大厅,嘻嘻哈哈的笑声正从每一个包房里隐约地传来。方醒冲 出了夜总会的门口,没有方唐的影子,方醒想也没想冲上了街头。拐弯处,车灯 猛然射来,方醒飞了起来。象根羽毛般,方醒忽然觉得自己轻盈无比。方醒记起 了不知在何处看见过了的一篇文章,很奇怪,一字一字,正从眼前缓缓流过。 “ 人都是生出来的,而不是猴子般能从石头里蹦出来。在经过女人柔软身体之痛楚 挤压后,我们便来到了这个世上,也必然有着这生命的柔软与痛楚。柔软的,也 是痛楚的。……这柔软就让我们象根羽毛般在这个世界里响--飘飘荡荡,轻轻地 响。这飘飘荡荡呵也就让我们对女人有了最深最原始的渴望。我们渴望着女人的 香能把这根羽毛深深包藏。于是,这柔软的渴望也就成了爱,让生命开始精彩。 爱是什么?就是能让这羽毛憩息之处。它是善意的,温柔的,如拂过这羽毛的那 几缕清风,可以让这羽毛有点喜悦,有些懒洋洋地感受着这个世界。这就是爱。 因此也就有了天伦,男女,国家等等之爱。因为我们爱,所以它们存在;因为它 们的存在,这羽毛呵也就有了存在的必要。我们爱,这爱来自于女人生下我们时 的那柔软,来自于我们所出生时作为个体那最本质的孤独,我们不能没爱;我们 也无法不爱。 只是这爱呵,常也被那痛楚扭曲。甚至于扭曲成我们不敢确信这世界上是否还有 爱。这痛楚是如此巨大,张牙舞爪--让那羽毛目瞪口呆,只好发傻,然后石子般 坠落,砸痛了脚尖,我们跳了起来,却发现心里已是因此淌满了血。 但我们真的不能责备这痛楚呵,我们虽来自于柔软,却也来自于那痛楚。这是生 命不可或缺的二面。正如丑陋与美丽,没有丑陋,我们又怎会明白什么是美丽? 怕也是永远也不晓得吧。 所以我微笑,在这红尘里,象根羽毛。我用生命的柔软与痛楚感受着这个世界里 的一点一滴。真爱是有的,那心灵之最柔软处便就是真爱所在。虚伪是有的,那 因痛楚而从心灵里淌出之血的犬牙交错处,便也是虚伪所在。人性,善也善,恶 也恶,这都是生命所赋于我们不可扬弃之礼物。没有这些,也就没有了生命。” 方醒笑了,真的,他微微地笑了。他有点悲哀,所以他笑的很是开心。 第二十二章 方唐正走在回家的路。准确说,只也是她一个人住的地方。那不是家。年少在留 给她一个孩子后,便也就消失不见。从那小城带来的四十多万,在七折八腾后, 二年没到,也就花了个干净。两人谁也都不是做生意的那料。年少就整天呆在家 里长吁短叹。也不愿意见人,脸上的伤口虽是早也愈合,但若认真看,还是能看 得出一个八字来。在后来的某天,年少在给老家打电话时才晓得自己的母亲已死 去多时之后,便也就离开了方唐,不知所踪。 方唐对年少的离开,没有感到悲哀。这是迟早的事。方唐也从来就没爱过这个脸 上曾布满绷带的男孩。她想年少也应是从来没爱过她吧。一切都是因为每个人心 中的那个打不开来的死结。 于是,很自然地,方唐成了个小姐。孩子每天也都要吃东西的呵。男人是什么? 不过是那根玩艺罢了。方唐想起还是在学校里看过的不知是哪个女人说的话-- “我吞吃男人,就象吞吃空气。”那时候,看了还会脸红呵。现在却也是真的明 白。与男人上床,方唐也从不觉得有什么快感。就象吃饭一样,都也是件很无聊 的事儿。 方唐已见过了大哥方醒。虽然是这样的一种见法,方唐心里已经满足。会有什么 是可耻的?我爱,我心里是真的爱,那也就够了。我已经足够了。如果没遇上方 醒,方唐可能还会象一个不会思想的轮子因为那惯性而继续这样下去。似乎方唐 也就一直在等着这天。方唐的眼里却没有一滴泪水。泪水对她而言,实在是件奢 侈品。在与年少相处的那二年里所发生的那么多事呵让她渐渐地不知道什么叫流 泪。方唐,你还要去等什么?是的,就还剩下那个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了。 ……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莫执花的头发全也白了。一个老公死了;再嫁一次,又死了。 轻飘飘的骨灰盒在手上默默地冰凉。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不管发生了什么, 总是得要过下去的。莫执花又操起了那方向盘。 …… 某个清晨,莫执花在车上发现了个孩子,一张五十万的存折,还有封短短的信。 “嫂子,这是我的孩子,你把他养大吧。他叫年子。方唐” 一阵风冰凉地吹来,一张报纸随风飘了起来。莫执花哆嗦了下,这天怎冷的这快 呀? 莫执花并没有看见这张报纸上的小城早间特快上一则新闻: 本报讯:“杀害本市名人木子肥并将其夫人李望情女士先奸后杀的两暴徒已依法 判处死刑” 莫执花更没有发现在那报纸中缝一条认尸启事: “小城大学发现一具无名女尸,特征如下……。” 又过了一些年。一个孩子蹦蹦跳跳地对屋里的莫执花喊到:“妈,我上学时看到 了一个疯子哩,捡路上的狗屎吃,还拼命地往脸上涂呢。” “年子,你没拿东西砸人家吧!” “我才没呢,那疯子嘴里老叫什么妈妈,妈妈的,头发胡子都老长的,真的惹人 笑呀。” “年子,小孩子别胡说”,莫执花有点生气了。 “妈,我又没笑,那疯子还会在地上写字,好象是什么情呀,唐呀的,不过看不 大清。” “年子,你走到疯子身边去了?你下次再这样,妈非打断你的腿来不可。” “嘻嘻,妈最痛年子了,妈才不会呢。” 莫执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看了看窗外。又起风了。 日子真的很是平静。 注:年子为一地方骂人语,就是傻子的意思。 后记:写了五天。越写越是悲哀。笔有些提不起来。我不知道 看的人是否还会看得下去。也就这样,算有个交待吧。 ………………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