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888.dyndns.org)◇◇   老  蜜  突  围   邱 贵 平   老蜜原名王小蜜,我的家乡山院有个习惯,称呼的时候,无论对方年龄大小, 喜欢在名字最后一个字前加一个“老”字(父母以上级别的亲属除外),比如我 老海姓王名和厚,同辈或长辈都叫他老厚,晚辈则称他老厚叔老厚伯老厚公什么 的。为了尊重和发扬山院的传统文化,我这里也称王小蜜为老蜜,这样似乎更原 汁原味。幸好山院有这个优良的传统习惯,否则只好叫她小蜜(这个称呼现在很 不卫生)了,除非她改名换姓。不过,山院没有这个先例,伦理上也行不通,姓 名与皮肤头发一样,受之于父母,岂能更改。   为了叙述的方便,也为了满足我这个小小的癖好,请读者允许我在本文中对 所有有名有姓的人物都以“老×”相称。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老蜜的父母连老鼠都算不上,充其量一对 乌鸦而已,不可思议的是,这对黑不溜秋的乌鸦却生下老蜜这只金凤凰。母亲老 竹身材矮小(只有148厘米,好像一个长不大却不断衰老的孩子)相貌平平胸脯 平平屁股平平;父亲老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虽然不聋不哑,却跟哑巴差不多, 除了进食,喉咙好像被浓痰锈住,半分钟以上的谈话对他而言就是长篇大论,困 难得跟便秘似的。他讲话时使用都是短句,就像大多数中国人面对外国人只会说 “yes ”“no”一样。   老蜜是这个家庭的奇迹和骄傲,老平却是这个家庭的败笔和负担。   老平是老蜜的哥哥。   老蜜和老平截然不同,好像不是一个娘胎出产的。如果用分数来评判兄妹俩, 老蜜至少98分,老平最多50分。老平完全继承了老海和老竹的遗传:身材五短, 皮肤粗糙,两只三角眼一大一小,满嘴黄斑牙杂乱无章;性格内向,不善交际, 不爱刷牙,不爱洗澡,忠厚老实善良本分勤劳肯干,是个披着男人皮的娘们。老 平最害怕读书,对他而言,读书比放牛砍柴难受得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般念完 小学,再也不肯迈进校门半步,哪怕用鞭子赶。老平一年难得上一次县城,一上 车就头晕,车一开就吐得翻江倒海。老平甚至不会骑自行车,第一次练习就摔断 一颗门牙,从此对自行车敬而远之。   萧伯纳说过一句广为广为流传的名言:“穷人家的漂亮女儿是他们和她们自 己的原始股。”咱乡下人弄不懂什么原始股,反正老蜜是一穷二白的王家最值钱 的东西。   老海老竹把全家的希望、尤其把老平讨媳妇的希望都寄托在老蜜身上。前面 说过,老平是个非常善良老实的后生,善良老实是一种美德,但善良过度老实过 头,就是愚昧无能,反而被人瞧不起。眼看老平到了讨媳妇的年龄,婚姻大事却 丝毫没有着落,老海老竹重金聘请巧舌如簧的媒人公(我家乡没有媒婆只有媒公, 习惯称媒人公),也无法化腐朽为神奇。知道老平的姑娘,连面都不愿见,不知 道的,见面就撤退。   再善良老实的人,也是有脾气的,只不过释放的形式不同。老平眼看同龄人、 甚至比他小的后生都争先恐后做了丈夫和父亲,收工时夫妻双双把家还,茶余饭 后炫耀似地抱着孩子串门,自己的终身大事八字还没一撇,常常焦急得睡不着觉, 一焦急,脾气就出来了,可他不好也不敢针对父母,只好转向农具和家畜发泄, 据老竹不完全统计,发情高潮期间,老平共计毁坏锄头两把,镰刀三把,箩筐一 担,柴刀一把,踢死鸡鸭各一只,看家狗和耕牛见了他更是闻风丧胆……   可耻的是,老平居然和自家的小母牛发生了爱情。   老平是在小母牛2岁的那年春天和它发生爱情的。2岁的小母牛和18岁的姑娘 一样,刚刚进入青春期,浑身散发着扑鼻的青春气息。老平和小母牛爱情证据是: 在一个空气清新的早晨(乡村的空气总是清新的,尤其是早晨;不过那天早晨的 空气对老平而言是香的,是那种颓废的、类似迷魂药发出的香味),在一条芳草 萋萋的小沟里,有人目击光着屁股的老平趴在小母牛的背上磨刀般磨擦着……   目击者是两个浑沌未开的孩子,描述得不够到位,但经过大人口头加工,老 平操牛×的恶名还是有声有色地传播开来。从那以后,除了老蜜和老竹,女人们 瘟神般避着老平,哪怕是七老八十的女人。老蜜不知道老竹是怎么想的,如果自 己不是老平的妹妹,她也不会理睬这个不争气的哥哥的:你实在忍不住,可以到 乡上发廊里找小姐啊,村里的老光棍不就经常去发廊么,据老光棍说,那些小姐 大都是从县城淘汰下来的,花不了几个钱。和畜生做那种事情,不是连畜生都不 如么。   为了杜绝老平再犯,老海当机立断,把小母牛低价卖给了外乡人。   丑闻使得老平讨媳妇的难度进一步加大。   如此一来,老蜜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如果老蜜不能在老平崩溃之前把自己嫁 出去,赚回足够的彩礼给老平讨媳妇,只好给老平换亲。尽管为老平赚彩礼或换 亲是父母摊派,老蜜却觉得义不容辞,充满了使命感,帮助老平讨媳妇,不仅是 为了满足他个人需求,更重要的是为了延续王家香火。婚姻是锅灶孩子是饭菜, 有了锅灶,才能做出饭菜,可不可口,那就是老平自己的事了,神仙也爱莫能助。   自遗精那一天起,老平就恨不得老蜜快点嫁出去。老蜜念完小学,老平坚决 反对她上初中,浪费那些钱让她读书还不如攒着给他讨媳妇。头脑简单的老海关 键时刻倒是高瞻远瞩,批评儿子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他每说一句话, 就要歇一口气,缺氧似的,“让老蜜多读点书,有好处,”他又歇了一口气,终 于把话说完,“多读点书,就能嫁个有钱人家。”   老平有些绝望:“你总不能一直让她读到大学毕业吧,到时她翅膀硬了,就 管不住她了。”   老海狠狠瞪了老平一眼,没吭声。   老竹打消了他的疑虑:“你一百个放心,老蜜不是上大学的料。”   老蜜确实不是上大学的料,连上高中的料都不是。   老蜜从小就有点同性相斥,喜欢和男孩子玩,上树掏蛋下河摸鱼,巾帼不让 须眉,尤其是玩打仗游戏的时候。游戏的时候,老蜜大都扮演色艺双绝的女八路 或女游击队长什么的,反正都是正面形象。在她10岁那年的一场战争游戏中,老 蜜作为女游击队双枪队长在全军覆没弹尽粮绝的情况下,被皇军活捉关在仓房里 “严刑拷打”。老蜜的战友闻讯率领大队人马前去营救,正要破门而入,门一开, 老蜜走了出来,衣裤不整,眼睛红红的,腮帮上还挂着泪。他们都愣住了,不仅 因为她哭了,还因为她比平时更漂亮了,漂亮得他们感觉自己一下长大了许多。   愣了一会,战友问:“老蜜,你是怎么出来的?”   “不知道。”   “他们给你坐老虎凳灌辣椒水了?”   “没有。”   “那你肯定叛变了。”一个挂着鼻涕的小战士愤怒声讨。   “我没有叛变,”老蜜知道“同志们”开始怀疑她,急得不知所措:“我真 得没有叛变,我什么也没有说!”   “那他们怎么会放过你?”小战士警惕性极高。   “我也不知道,他们就。。。。。。看我,还摸了摸抠了抠。。。。。。把 我压在地上。。。。。。这时就听见你们的枪声,他们就让我出来了,呜呜,他 们不要脸。。。。。。”   老蜜下身因此隐隐痛了好几天,好像还出了一点血,老蜜没在意,也没敢向 老竹汇报。反正从那以后,老蜜就淡出了游戏圈。   老蜜启蒙较迟,8岁入学,又辍学了一年,加上发育得早发育得好,到了初 中,尤其是到了初三,老蜜已经长成玉树临风的美少女,这么说比较笼统,还是 让我打个通俗的比方吧,老蜜长得酷似张曼玉,一些同学索性叫她张曼玉,直叫 得她心花怒放忘乎所以。受言情电视剧和言情小说不良影响,女同学当中流行一 种观点:成绩好不如长得好,考得好不如嫁得好。这种观点在漂亮女生当中尤其 流行:你看那些纸上和屏幕上的漂亮女大学生,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最后还不是 做了有钱人的二奶,白花了那么多精力和学费,何苦。老蜜心想:毛主席在《沁 园春·雪》中说“江山如此娇,引无数英雄竟折腰”,我老蜜在男人眼中就好比 那英雄眼中多娇的江山,将来还担心没人跪倒在自己石榴裙下,还怕嫁不好么? 因此,老蜜根本就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和一群持相同观点的女同学打打闹闹 游戏校园,三年很快就过去了。若干年后,老蜜这些“考得好不如嫁得好”的歪 理学说者既没有考好也没有嫁好,倒是无心插柳的老兰获得意外成功。   老兰是老蜜的同桌,也是睡她上铺的姐妹,我将在后面提到她。   初中毕业后,老蜜本想南下打工,但一想到山 院那位打工妹的下场,心里 就毛毛的。该打工妹在广州一家鞋厂打工,说是每月工资500元,实际上只能勉 强拿到60%,其余都被老板以各种理由克扣,每天工作时间却高达12乃至14小时。 两年后的一天,头晕脑胀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她瘁死在工作台上,狠心的老板只赔 付了一万元。从那以后,山院人对打工持谨慎态度,不轻易打工,即使打工也决 不去鞋厂。老蜜在家无所事事地闲置了两年,19岁了,上她家的媒人公多了起来。 因为老平还没有成亲,而老平成亲的希望又寄托在老蜜身上,也就是说,谁要娶 老蜜,首先要帮助老平把老婆娶回来,这个条件吓退了家境平平的人家,而数量 稀少的殷实人家,要么儿子已经成婚,要么没有儿子。老蜜这个“皇帝的女儿” 居然有些愁嫁。   老蜜越来越寂寞,就在她蠢蠢欲动,准备冒险外出打工时,表舅老青意外找 上门来。   老青原是村供销社职工,计划经济时代,整个大队只有一家供销社,整家供 销社只有老青一人,老青想怎么腐败就怎么腐败,要多腐败就有多腐败,大家都 说老青捞肿了,捞的钱一辈子也花不完。   别看老青只是一个小之又小的村级供销社职工,在特殊年代,却是一人上班 全家享福。   老青是来游说老蜜给他看店的,吃住免费,每月工资300元。虽说是亲戚, 老青却是第一次上老蜜家,平时见了老蜜他们,连个招呼都不打的。老青这个人 不好赌不好色不好酒不抽烟,唯一的嗜好就是攒钱。除非调货,他身上很少带钱, 偶尔带点,都是零钱。五十元和百元大币发行之前,他身上零钱的面值都是十元 以下的,十元一张的都被存到银行了;五十元和百元大币发行之后,他身上零钱 的面值都是五十元以下的,五十元和一百元的都被他存到银行里了。有一次,老 蜜向老青借200元学费,老青哼哼哈哈老半天才拉开抽屉,从一沓厚厚的现金中 抽出一张百元大钞,看了又看想了又想,迟疑半天才分别找出5张和10张又脏又 破的10元和5元面币,数了又数掂了又掂,最后痛下决心,左手先托住老蜜右手, 然后右手把钱塞进她左手心并紧紧捂住,好像担心它们长翅膀飞了似的,语重心 长道:“老蜜啊,表舅是开店的,不是开银行的,表舅头顶的青天和你头顶的青 天一样,只会落雨和落雪,有时还会落冰雹,但不会落人民币。这一百元你拿去 吧,别说借,怪难听的,唉,这年头借钱是猴孙还钱是祖宗……”老青说不下去 了,不断地擦拭眼睛,把手背都弄湿了,不知是眼睛里飞进沙子难受得掉泪还是 为那一百块钱伤心得掉泪。   这是老蜜有史以来第一次向他借钱,几年后,老蜜再次向他开口,一分也没 借到,这是后话。   老青不借给她,老蜜难过一阵就忘了;错给她,她反而更加恨他。老青那副 丑恶嘴脸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月收入300元对于山院人来说,虽然不是天文数字,却是让人热血沸腾的数 字,对爱美爱打扮的老蜜更是挡不住的诱惑,老海他们更是把老青的种种不是统 统抛到九霄云外,感恩戴德着,推敲推敲吧:去外面打工,累死累活的,也不过 三、五百元,还不一定兑现;在家千般好,在外一日难,在家里赚300元,就等 于在外面赚600元。   老蜜却不知好歹,顶着老海他们的巨大压力,不屑一顾的样子,还到处传播 “让她老蜜看店简直就是大材小用”的大话。老蜜不像老海他们那般鼠目寸光, 老蜜知道,她越是故作姿态,老青就越是着急。   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村部四周的食杂店雨后春笋般崛起,村部是下属 8个自然村的活动中心,又与江西交界,流动人口较多,面积虽然不大,却聚集 了数十家食杂店,竞争十分激烈,供销社很快就被挤垮了撤消了,老青也下岗了。 不过,老青可以再就业,那就是把公家的店盘过来,自己经营。老青习惯了过去 那种骑在顾客头上拉屎拉尿的经营方式,一时转换不了角色,别的店主都把顾客 当爷爷奶奶哄着,他依然把顾客当孩子骗着,自然门庭冷落车马稀,有些顾客别 说现金消费,连赊账都不愿到他店上赊。   为了最大限度吸引顾客,家里有漂亮女人的店主纷纷充分发挥和挖掘她们的 优势与潜能,用脸蛋胸脯和大腿招商引资,冬天让她们涂上厚厚的脂粉,用生动 的表情和激烈的眼神晕菜的黄段子招徕顾客;夏天就简单了,让她们穿上极短的 裙子和极薄的衬衫,没有顾客时,就让她们坐在店门口的椅子上,老远就能瞅见 两条白白的大腿和两只高耸的乳房。   没有漂亮女人资源的店主的就想方设法引进。   老青家倒是不缺女人,但不管女儿还是媳妇,无论孙女还是外孙女,一个比 一个长得次,没有一个能达到吸引顾客的标准,反而让顾客望而生畏,尤其是那 些年轻后生。人缘欠佳的老青左找右找找不到漂亮姑娘,生意越来越差,脑袋越 急越光(本来就秃顶)。   除了竞相杀价、赊账和色相勾引,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拉拢村干部。村里建了 一座毛竹加工厂和一座笋罐头加工厂,效益不错,只要村干部一个月到店里腐败 几次,一年的赚头就有保证。村干部财大气粗见多识广,老青舍不得糖衣炮弹, 小米加步枪又打不倒他们,想来想去只好用肉弹、也就是让老蜜来腐蚀他们。   果然,老青见老蜜迟迟不表态,便提着一大包花花绿绿、过了保质期的点心 二顾茅庐,还忍痛买了一条裙子送给她。老蜜这才装出盛情难却父(母)命难违 的样子“出山”。   尽管老青的食杂店又脏又破,厕所般肮脏,婊子般破烂,老蜜往柜台后面一 站,就是最好的装饰,立刻蓬荜生辉。那些像老平一样情窦盛开却又拨剑四顾心 茫然的后生好似沙漠里发现了绿洲,削尖脑袋往店里钻,营业额大增。如此一来, 老青便打消了让老蜜腐蚀村干部的卑鄙念头,不断向老蜜提供劣质服饰和化妆品, 尽量让老蜜打扮得像城里的三陪小姐一样。   当时,有个叫老旺的家伙正如饥似渴地追求着老蜜。   追根溯源,老旺还是高老蜜两届的校友。老旺是乡派出所普通一兵,去年, 老蜜家的耕牛偷盗,派出所接到老海报案并收取了150元破案费后,派毫无经验 的老旺前来蹲点破案。老旺在老蜜家住了三天,抽了她家一条“牡丹”香烟,喝 了她家三斤“李白”白烧,连根牛毛也没找到,鬼头鬼脑的反而打上老蜜的主意。   老旺长着一副可与老平媲美的五短身材,大脸庞大脑袋大耳朵小鼻子小眼睛 小嘴巴,那张大脸一年四季都生长着青春痘,旧疤未消新痕又添,难看得像不断 修补着的柏油路面。如果他把案子破了,老蜜多少还有些好感,如今案子没破, 本来就反感他的老蜜对他更加反感,别说她是公认的天鹅肉,就是鸡肉鸭肉,哪 怕是变质的鸡肉鸭肉,他也没这份口福。老蜜明确表示不可能和他谈情说爱,老 旺并不气馁,愈挫愈奋,每隔一段时间就跋山涉水来看望老蜜,老海老竹敢怒不 敢言,还得勉强招待他。老蜜到村部给老青看店后,老旺来得更勤了,三五天就 来一次,反正也就十来里路,骑着所里的偏三轮,来回40几分钟就够了。老蜜虽 然讨厌他,但也不敢过分得罪他,老旺毕竟是人民警察,在领导是小兵癞子,在 老百姓面前就是土皇帝,真要把他惹恼了,诉诸武力,天鹅飞得再高,他也能一 枪打下来。   夜长梦多,老蜜心急如焚:当务之急是赶快找个男朋友,让他死了这份心思。   在追求老蜜的队伍中,还有个叫老六的。说来老六和老旺也是熟人,就某种 程度而言,还算朋友。后来居上的老六一出现,老旺就自动撤退了,老蜜还以为 他们会争个你死我活呢。   老六大名是什么并不重要,因为他是家里第六个孩子,所以都叫他老六。老 六10岁和12岁那年,父母相继去逝。老六是父母年过五十的产物,前面生的都是 女儿。老来得子的父母对老六自然是疼爱有加,老娘更是恨不得把她圈养在自己 宽大的子宫里避雨御寒,除了读书,什么活也不让他干,所以,老六从小就养成 好吃懒做的毛病。好吃懒做者必然好玩,老六与众不同,玩得邪门。比如过年玩 二踢脚,一般的孩子也就是玩个响或者砸个水花,老六却能玩出新鲜花样来,简 直鄙夷所思:捉上一只鸡或鸭,将二踢脚塞进屁股内,然后点燃引线,刺刺的火 花,吓得它们狂奔狂飞,一旦二踢脚爆炸,一只鸡或鸭便血肉横飞。   老六还嗜杀成性,从小就养成屠杀和解剖小动物的习惯,死在他手下的小动 物起码有一个连。老六8岁就在父母纵容下学会了宰鸡杀鸭,14岁已经敢屠狗宰 猪,手法熟练而准确,都是一刀毙命,简直就是个天才。老六身上因此有一股杀 气,不仅家禽见了他要退避三舍,就是同龄人对他也大都敬而远之。   最让人害怕的还是老六的牙齿。属狗的老六从娘胎里带出来一个坏习惯:爱 咬人。全家老小,没有不被他咬过的,老娘受害最深,两只奶头被咬得伤痕累累, 偏偏老娘奶水先天不足,饿得哇哇大哭的老六咬起来更有力度,经常咬得老娘呼 天抢地,有时候实在受不了,不得不用调羹或者筷子撬开他的小嘴,拔牙一样拔 出奶头。其次就是他的二姐,老六出生不久,二姐第二个孩子也出生了,因为老 娘奶水不足,婆家离娘家不远的二姐便经常上门喂奶,老六一点也不体谅二姐的 辛苦,照样把她咬得呲牙裂嘴,外甥在场的时候,做舅舅的还和外甥争奶吃,如 果争抢失败,他就会把仇恨通过牙齿疯狂地发泄到二姐的乳头上。尽管老六咬起 家人来一点也不讲亲情和人道,家人却处处让着他护着他,忍气吞声,要是打他 骂他,咬得更加变本加厉,没办法,谁叫他是独生子呢。   老六直到8岁才断奶,有时候,玩得正起劲,突然想吃奶了,便跑回家掀开 老娘的衣襟抱着两只疲软的乳房猛吸或猛咬一通。断奶后,老六咬人的习惯并没 有改变,反而愈演愈烈,常常把伙伴们咬得鬼哭狼嚎惶惶如丧家之犬,被咬的伙 伴于是搬来救兵(有哥哥的搬哥哥,没哥哥的搬姐姐,既没有哥哥也没有姐姐的 只好搬父母),因为力量悬殊,挨了报复的老六当场咬不到他们,但他并不善罢 甘休,小小年纪就懂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事隔多日乃至数月之后,乘对方毫无 防备之际,突然恶狗般冲上前咬上一口,又狠又准。久之,老六便成了孤家寡人, 除了邻家的姐姐老兰,谁也不爱跟他玩,连大人都下意识地躲着他。不过,老六 长大成人之后,再也不咬人了。   老六的两颗门牙特别发达,像兔子似地稍微外露,非但不难看,还有那么一 点顽皮可爱。老六开始杀鸡的时候,总不能一刀毙其命,有一次,他连割三刀, 那只大公鸡依然挣扎不止,气得他扔下刀一口咬断它的脖子。   卖肉的时候,就像过一会儿就要抽根烟一样,老六过一会儿就要把刀放进嘴 里咬一咬,他的门牙特别发达,刀咬在他嘴里特别稳妥,看上去挺酷。老六不知 道别人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反正他觉得把刀咬在嘴里挺潇洒挺带劲,即使告别 了杀猪生涯,嘴里依然喜欢含一把小刀什么的,就像有人喜欢含根牙签似的。也 正因为如此,老六的口袋里总是藏着一把刀子,身边没人的时候就掏出来含在嘴 里过过牙瘾。   和老平一样,老六最讨厌的事就是读书,老娘尤其是老爹一死,他就自动辍 学了。   父母双亡后,老六由5个姐姐共同抚养。姐姐们嫁得不远,都在本乡范围, 老六在这个姐姐家生活一段,在那个姐姐家住上几天,在家境好的姐姐家住得时 间长一些,在家境差的姐姐家住的时间短一些。无论家境好坏,姐姐们都挺疼他, 都把他当客人看待,所以老六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都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没 妈又没爹的孩子像根枯草,父母双亡的老六却像野草一样茂盛。   老六野狗般游荡了三、四年,长成大小伙子了。长成大小伙子的老六在姐姐 们的说服教育下,决定学一门立身糊口的手艺。老六先后学过理发、电器修理、 建筑,都是半途而废。姐姐们急了,把他拉到父母坟前跪下,说儿大不由娘,弟 大不由姐,不是她们不管弟弟,而是她们管不了弟弟,从今以后,是好是孬,是 死是活,听天由命吧,然后齐声大哭浊泪淘天,黄河大合唱似的。   这一哭哭出了成效,老六对姐姐们说:“你们都别哭了,从明天起,我去杀 猪卖肉。”   姐姐们这才想弟弟还有这门无师自通的手艺,开始她们不同意,屠夫是个下 贱的行业,杀一头猪就折一年寿,她们可不想让张家唯一的儿子短命。   老六掏出口袋里的小刀含在嘴里,边咬边说:“我不喜欢的手艺你们偏让我 学,我喜欢的手艺你们又不让我干,那你们可别怪我学坏了。”   老六果然就学坏了,先是暗杀了人家一头猪,又偷袭了一位姑娘的乳房和屁 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姐姐们吓坏了,只好同意他去杀猪卖肉。   那时杀猪卖肉的人不多,吃肉买肉的人也不是很多,但那时的人大都讲信用, 只要手中有钱,概不赊账,不像现在,即使富得流油,也要打白条。老六发了点 小财,成了家乡那一带先富起来的少数人、唯一先富起来的未婚青年。老六有了 钱后,爱玩的本性更加显露无疑,最先买了摩托,最先买了VCD,反正他总是领 导着家乡那一带的时尚潮流。当然,老六也玩弄了不少爱慕虚荣的姑娘,老六用 钱勾引她们上床,玩腻了之后又用钱打发她们。   老蜜毕业那年,老六已经放下屠刀:一则杀猪的太多,赊账的太多,生意越 来越不好做;二则四姐夫当上了分管林业的副乡长,老六从四姐夫手上弄来一个 的油水最厚的砍伐指标,磨刀霍霍向森林。要想富,去砍树嘛。   老六砍伐的那片山林就在山院,那是片原始森林,记得小时候,森林里的林 木茂密如头发,树冠厚实得连最强烈的阳光都难以渗透。   老六第一次见到老蜜,就被她的美丽所征服。   这些年,暴富起来的老六见识和经历过不少女人,像老蜜这种类型的,还是 头一次见到。老六本来不打算早婚(尽管他已经28岁,这在农村就是大龄青年 了),老六想多玩几个女人再成家,但是一见到老蜜,他就想结婚。   老六毕竟见过世面,不像那些愚蠢的后生,绿头苍蝇似地围着老蜜团团乱转, 今天买一包香烟,明天买一包瓜子,蝇头小利岂能钓住老蜜?尤其老旺,你以为 天天跑路就能获取老蜜的芳心?现在是什么时代?现在是讲究实力的时代,一个 男人没有实力就没有资格去爱,靠古典式的追求来获取女人芳心的时代正在结束。 没有经济实力,哪怕你比白马王子还白,哪怕你顶着炎炎烈日或狂风暴雨在女人 的窗户底下跪上一天一夜,也无济于事。   老六出手不凡,头一回就送出一套价值600元的高级化妆品。不过,老蜜没 要。老六送礼的方式太不含蓄,他居然直接把礼品送到她手上,而且当着众人的 面,这不是明长自己威风暗灭老蜜志气么?   开始,老蜜还以为老六是来买东西的,连忙露出生动的笑脸。老六每隔三两 天就要进城,用的吃的大都在县城消费,很少到老蜜和其它店里买东西,即使要 买,也是叫手下的那帮小兄弟出马,他觉得自己亲自出马有失身份;再者,那些 看店的小姐在别人眼里可能姿色非凡,在他老六眼里,大众化而已。实际上,老 蜜一出现,她们立即暗淡无光,在老蜜这只金凤凰面前,她们连鸡都不是,充其 量只是一群鸭子。   老六把礼品放到柜台上,面无表情道:“小蜜,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请务 必收下。”   老蜜毫无心理准备,更加没有心理准备的是,老六居然叫她“小蜜”。除了 父母,谁也不敢这么叫她。“小蜜”这个词在社会上沦为贬义词之后,老蜜特别 忌讳,谁(尤其是男人)要这么叫她,她就认为谁侮辱她。   老蜜拍了一下柜台:“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礼物?”   “因为我喜欢你!”   老蜜火了:“老六,你以为你是谁?有你这么求爱的吗?简直就是敲诈勒索。 快把你的东西拿走,不要影响我做生意。”   老六并不生气,反而笑了:“我这人有个习惯,送出的东西从不拿回,哪怕 扔了它。”   老蜜冷笑道:“那你就扔了它!”   老六愣了愣,没反应。   老蜜乘胜追击:“舍不得扔吧,那就别扔,留着送给别的小姐,省得再花 钱。”   老六故意把“姑娘”说成“小姐”,报了老六刚才叫她“小蜜”一箭之仇。   老蜜脸色突变,猛地将化妆盒往地上一摔,“砰”地一声碎成五颜六色,老 蜜“啊”地一声惊叫,不知是吓着了还是心疼。   老六目不斜视,扬长而去。   老六躲在工棚里咬了半天的刀子。   半个月后,老六故伎重演。   老六对老蜜说:“从今以后,我每隔半月送一次,你拒绝一次我就摔一次, 直到你收下为止,我说到做到。”   这一次,老蜜不可置否,没有明确表态,恰好老青在场,代她把化妆品收下。 其实,她对老六并非毫无感觉。老六有钱,又长得一表人材,也算是个人物,只 是有些风流成性,风流成性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不是美德却是能耐,风流总比下 流好。   经过并不激烈的思想斗争,第二天早上,老蜜使用了那些她从未使用过的化 妆品。上次,老六把化妆品盒摔烂之后,她心疼了好几天,从心疼的那一刻起, 她就明白自己喜欢上了老六,尽管她不断谴责自己下贱。有了老六,她就可以摆 脱笼罩在她心头换亲的阴影了,老六关键时刻爱上她,简直就是见义勇为,老六 是她的救命恩人啊。就在老六喜欢上她的半年前,父母已经和一家人口头上签订 了换亲协议。那家人住在距离山院15里外的一个既没有通电也没有通公路的小村 庄,整个村庄只有3户人家总共不到20口人,那姑娘虽然因小儿麻痹症一只腿落 下残疾行走有些不便,但也有鼻子有脸,算得上大半个美人,配老平是绰绰有余。 她哥哥就次了,比老平优秀不到哪里去,而且大老蜜12岁。   老六如果还不出现,老蜜只好离家出走,她就是去打工去卖淫,也不嫁给那 个男人。   不久,老六又送给老蜜一台传呼机,当时传呼机在农村还是个新鲜玩意。有 个笑话:附近村庄有个打工仔年底荣归故里,身上戴的,手里用的,都是村人难 得一见的稀罕玩艺,特别是裤腰上那个串着链子、像火柴盒一样的黑匣子,更是 让人大开眼界,动不动就像知了一样叫上一阵,而且有数字闪现,还能当手表用。 打工仔得意洋洋地将传呼机亮出来告诉村人:“这叫测谎机,日本进口的,公安 局专门用来对付和审查犯人的。如果犯人撒谎,匣子就响三下;说实话,匣子就 叫四下。我在一家30层的高楼当保安,所以有这宝贝。”村长自以为见过世面, 不相信。“不信?不信你先试一试!”打工仔正要露一手。“试就试!”“那我 问你,你把年关乡里发下来的救济款自个吞了一半,是也不是?”“放你娘的狗 屁。。。。。。”村长气急败坏,打工仔连忙摁响了匣子,传出三声知了叫声。 村长无言以对,在嘲笑声中落荒而逃。接着,打工仔又英明准确地断了几个案子, 名声大振。一天,老婆冷不防抢过匣子对准打工仔:“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 除了我以外,你是不是还跟别的女人好过?”打工仔起码跟两个以上的女人用力 好过,在老婆面前当然不敢实话实说,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除了我娘,就跟 你最好!”老婆摁响了匣子,传出四声知了叫,打工仔说的是“实话”,老婆激 动得当场搂着他狠狠亲了一下。   家乡有些地方比如村部,虽然早在两年前就通了电话,有传呼机的男人并不 多,女人更是凤毛麟角,使用传呼机依然是身份的象征。老蜜一用上传呼,身份 立时就变了,那些后生也心灰意冷,消费数量和质量大大降低,老青的生意并没 有受到影响,营业额不降反升,和老蜜上过床之后,老六就向手下交代,山场上 的开销一律到老青店上购买,不准赊账,还经常帮助老青带货,大大降低了进货 成本。老六的四姐夫又是副乡长,老六和老蜜好上后,村干部都主动到老青店上 消费,乐得老青荒漠化的头顶重现生机。   和寒冷山区人家的冰箱一样,老蜜那台传呼机基本上是个摆设。为了不至于 让它过于沉默,也为了显示它的存在,老六每天至少呼她一次,大大满足了老蜜 的虚荣心,觉得老六真是不错,懂得女人心思,难怪女人喜欢他,这辈子遇上这 样的男人,知足了。   两个月后,老六送给老蜜一套高级内衣,电视广告上说,穿了这种内衣,身 材不好的会变好,身材好的会变得更好。老蜜把老六关在卧房外面,小心翼翼地 穿上洁白如雪的内衣,自我陶醉一番才让老六进房观赏。   老六眼睛都看直了,此时的老蜜仿佛仙女下凡圣女出浴,美不胜收。老六再 也控制不住,剥笋壳般剥去老蜜刚刚穿上的内衣,裸体的老蜜就像那裸体的春笋, 要多清新有多清新,要多鲜嫩有多鲜嫩。   老六狗一般地伸出舌头在她脸上、胸脯上、小腹上尽情地舔着,突然,老六 猛地噙住她的一只乳头,同时把他坚挺硕大的肉针势如破竹插进她苔藓般潮湿柔 软的隧道。老蜜“嗷”地发出一声蚀骨销魂的呐喊,蛇一般扭曲抖动着汗湿的身 体,仿佛癫痫发作(当然,那是欢乐的癫痫),本能地想到了搏杀。她惊愕地睁 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像条窒息了的白鱼一样漂泊在床上……   次年冬天,老蜜成了老六的新娘。   老蜜出嫁的次年正月,老平顺利娶回老珠。   老珠一来,老平药到病除。老珠对这桩婚事说不上满意也说不上不满意,老 六这人是不怎么样,但老六这地方不错,与自己那个还停留在刀耕火种时代的村 庄相比,通电通电视的山院就是小城市,坏了一条腿的她也算是人往高处走了嘛。   老珠的聘金是1万6千元,她哥哥用这些钱从更偏僻的村庄讨回一个年轻寡妇, 皆大欢喜。   老蜜的聘金是2万元,老六一分陪嫁没要,曾经追求过老蜜的个别后生出于 妒嫉,说这是买卖婚姻,老蜜不这么认为,这只能说明她值钱,说明老六是多么 地爱她。   老六掏这2万块钱眉头没皱一下。老蜜和老六因此成为王家的功臣,不仅如 此,整个山院都对他们心存感激。山院山势险峻地形复杂,连接外界的是条鸡肠 小道,鸡肠小道上有三座险象环生的独木桥。由于修建公路的成本太大,老六只 勉强开采了一条板车道,所有木材必须用板车拉到村部公路上。别人拉木材,没 有现钱,年底兑现,而山院人,一个月兑现一次。   因为行路难,山院的原始森林才能保存到上个世纪90年代未;正因为路难行, 山院人才守着满山的树木唉声叹气受苦受穷。虽然老六修的只是一条板车道,虽 然老六砍光了山院的有用之材,虽然老六赚大票山院人赚毛票,山院人却发自内 心地感激他。   结了婚,老蜜就不给老青看店了。老青逢人就诉苦,说老蜜一走,生意就一 天不如一天,要不是老六罩着,早就关门了。这话传到老蜜尤其是老六耳里,老 六就更罩着他了。   老蜜和老六的新房是祖传下来的老宅,非常之大,大得可以入住两个排的兵 力。上个世纪90年代之前,家乡那一带的房屋都是木制结构,冬暖夏凉,住起来 很舒服的。老六的爷爷是地主,有钱,据说擦屁股用的是上好的黄裱纸(一般小 地主用的是像砂布一样粗糙的糙纸,而贫下中农,用的是细木棍和竹片)房子造 的特别气派,古色古香,可惜文革时被红卫兵破了四旧,把雕梁画栋给毁容了, 惨不忍睹。   老六没打算在老宅传宗接代,老六的理想是在县城买一套带店面的商品房, 买一套带店面的商品房至少20万,老六花钱如流水,开销又大,结婚又花了3万 元,目前只有不到6万元存款,老六必须加紧奋斗力度。   结婚时,老蜜肚子里的孩子已经5个月。当初怀上的时候,老蜜想打掉,尽 管家乡那一带腆着大肚子出嫁的女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平常,但老蜜不想随波逐流。 出嫁是女人一生中最壮丽的时候,腆着个大肚子,就不能从从容容地当窗理云鬃 对镜梳花黄,更不从从容容地置办嫁妆。行色匆匆,那不是出嫁,是赶路。按照 家乡风俗,出嫁那天,新娘必须由媒人公背着离开娘家和进入婆家,腆着个大肚 子,怎么背啊?只好自己走了,不仅没有身份,也被别人看轻,迷信一点,甚至 影响自己将来在婆家的地位。   老蜜有位同学,是家里的掌上明珠,18岁那年就偷偷谈上了恋爱,到了谈婚 论嫁之际,双方父母都不同意他们的婚事,没办法,非他莫嫁的女同学只好主动 让男朋友把自己肚子搞大,男朋友不负厚望,一个晚上就把生米煮成熟饭。女儿 都是水,未婚先孕的女儿是被污染的水,泼得越远越好越快越好。女同学肚子一 大,父母怕她把孩子生在家里,不得不争分夺秒把她往男朋友家里泼。日程太紧, 许多该买的东西没买,该得到的东西没得到,孩子生下来后,想买却没钱了。对 于家乡的大多女儿来说,婚姻其实就是一次性消费,而且是突击性消费,进入男 方家门之前,必须像狮子那样把口张得大大的,尽量吃进;成了人家的人,就没 有条件狮子大开口了,弄不好还要挨男人的嘴把子,满地找牙。在家乡,因讨媳 妇返贫的家庭越来越多,从前太穷讨不上媳妇,如今彩礼太高讨不起媳妇。长期 的重男轻女思想导致家乡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改革开放后,稍微有点姿色的女儿 大多流失外地,女性资源日益短缺,有钱,讨媳妇困难;没钱,讨媳妇更困难。 这些年,父老乡亲的收入徘徊不前甚至倒退,彩礼却越收越高,高得像城里的房 价。像老蜜这么出众的女子,如果折合成房价、按一岁一个平方计算,每平房至 少4000元,一般男人是买不起的,他们只能买二手甚至三手房。这些年,家乡的 年轻寡妇呈上升趋势(当然不是离婚所致,她们当中可能偶尔出现个别私奔者, 堂堂正正离婚的却前无古人至今后无来者;而是因为她们的男人外出打工从事的 大都是脏活累活险活,客死他乡的概率越来越高),可她们并不愁嫁。对于那些 家境贫寒的家庭而言,结婚之日就是破产之时,为了还债,结婚次日就不得不扎 紧裤带过紧日子穷日子。可是,新娘们宁愿过紧日子穷日子也要相互攀比狠捞嫁 妆,因为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   女同学婆家本来就穷,结了婚便一穷二白,身上用的穿的,除了卫生巾袜子, 几乎没添过新的,都是结婚时的库存。孩子断奶那年,她向当家的丈夫要钱买乳 罩,那阵子男人连连输钱,手头紧张心情恶劣,不给钱也就罢了,反而狠狠地损 了她一通:“婚前的奶子是金奶子,婚后的奶子是银奶子,奶过孩子的奶子是铁 奶子,你那奶子跟废铜烂铁差不多,还戴什么乳罩,省省吧。”气得她乳房更加 下垂,悔不该嫁给他,悔不该主动让他把肚子搞大,悔不该心太软没有狮子大开 口。面对她撕裂的伤口,男人非但不包扎,反而大把撒盐:“谁叫你嫁给我,谁 叫你让我把肚子搞大,谁叫你不把两条大腿夹紧,谁叫你心太软,你活该,你下 贱!”   女同学从此便变得有些神经质,一遇到未婚或即将结婚的女同学,尤其遇到 老蜜,便祥林嫂般喋喋不休:“老蜜呀,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结了婚更不是东 西,不管他有钱没钱,千万不能挺着肚子进洞房。”   有鉴于此,老蜜十分忌讳腆着肚子和老六结婚,虽然采取了避孕措施,可她 不争气的肚子还是不可抗拒大了起来。老六坚决不同意把孩子打掉,他固执地认 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个男孩。前面说过,家乡人(尤其男人)没有不重男轻 女的,哪怕是老六这种流氓成性的男人,封建传统已经渗入他们的灵魂,根本无 法改变。   虽然才5个月,老蜜的肚子却大得像8个月的孕妇,有经验的女人认为:即使 不是双胞胎,至少也是个带把的。这多少给老蜜带来一丝安慰。步履蹒跚的老蜜 是在伴娘的搀扶下,叉着腰亲自走出和走进娘家与婆家的,有点旱鸭子上架的味 道。尽管想得到的东西都得到了,而且远远超出想象;尽管婆家既没有公公也没 有婆婆,一进门就当家作主;老蜜还是有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好比扒胎时被医生 误摘了子宫。   老蜜果然生了个儿子,但是,老蜜还未来得及和老六分享他们的果实,就晕 死了过去。老蜜生的是死胎。   在家乡,性开放的程度不亚于县级城市,扒胎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女 人却不愿意上医院生孩子,平时也很少做妇检和孕检,有些是不习惯,有些是没 钱。老蜜并不缺钱,主要是不习惯,何况老六的三姐是接生婆,她更没有必要上 医院。   老六非常贪恋床上那事,一周至少三次,有时一个晚上就要两次。老蜜怕误 伤孩子,不让他得逞。其实怕伤着孩子只是借口,老蜜越来越受不了老六的牙齿。 每次做爱,老六都要舔她的乳头,老蜜也侹喜欢的,可一旦进入她的身体尤其是 进入高潮,老六就改吸为咬,老六这么一咬,老蜜立即从销魂的云端跌落到坚硬 的地面,叫痛不已。老六以为她在叫床,反而变本加厉。   为了下一代的安全,老六退而求其次,把欲望都集中到老蜜两只硕大的乳房 上,只要一回家,只要在家里过夜,每天晚上就要吸几口咬几口。   为了肚里的孩子,老蜜只好牺牲自己的乳房。   生下死胎,老蜜一个劲怪老六。她也知道责怪老六毫无道理,就是忍不住。 老六开始还安慰她两句,不安慰还好,一安慰,老蜜更起劲。老六火了,一脸的 无辜和无赖:“你怪我,我还要怪你呢,这孩子是不是我的还得打个问号,死了 正好,反正是个女孩,不值钱。我第一次和你上床,你不是没有出血吗?”   老蜜想不到老六会说这种话,比死了孩子还伤心。退一万步,即使孩子不是 你老六播下的种,也不能这么说,这么说太没人味,太下流了。老六第一次和她 做那事没有出现血染的风采,是事实,可在此之前她没有和任何男人上过床。至 于为什么没出血,她自己也无法解释。难道她的处女膜是在儿时那场游戏中破坏 的?   老蜜待产之际,姑姑们众星拱月般围着她问寒问暖问长问短,老蜜享受着巨 大幸福的同时也承受着巨大压力,要是生个丫头片子,不仅对不起老六和众姑姑, 也对不起自己。老蜜一颗红心两种准备,生男孩皆大欢喜,生女孩众怒难犯,只 好忍辱负重,但老蜜对死胎毫无心理准备。姑姑们更是没有心理准备,没过几天 就撇下老蜜作鸟兽状,如此一来,老蜜的月子就没人照顾了。   老六只好把老蜜送回娘家,让岳母照顾她。   老平并不欢迎老蜜回家坐月子,尤其是老芳。   老珠已有6个月身孕,老珠脾气本来就不好,加上怀孕产生的生理反应,脾 气更不好,已经怒不可遏地踢死一只鸡,踢断一只鹅腿。丧心病狂是,有一天过 门槛,不慎绊了一跤,一怒之下竟然把门槛锯了,刽子手却是老平,老平怕老婆 的程度由此可见一斑。记得小时候,我被门槛绊了,母亲会抱着我对着门槛又踢 又骂,直到我破涕为笑。虽然母亲多次扬言要把门槛锯掉,却从未付出行动。锯 门槛等于锯祖宗,大逆不道啊,缺钙的老平助纣为虐也就罢了,一家之主的老海 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世事难料,儿媳一进家门,老海就俯首甘为孺子牛了,老珠篡党夺权的手段 高明而毒辣。刽子手也有怕毛毛虫的,如果把老海比作刽子手,那么老珠就是毛 毛虫。倒是老竹,还保留着难能可贵的晚节,不过,她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老六向岳母付了500元营养费,送给老平一条香烟老珠一份价值100元的礼物, 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老平和老珠的良心即使被狗吃了,也不好当面拒绝老蜜 回家坐月子。问题的关健在于老蜜生的是死胎,不吉利,老珠好像怕传染,整整 一个月,居然没有踏进老蜜房间半步,也不准老平涉足,这太让老蜜寒心了,寒 心得浑身直打冷颤:没有我,你老平还在打光棍呢。   老蜜可以宽宥老珠,但无法原谅老平。   在老珠的高压政策下,老竹照顾老蜜时不多理直气壮,望着缩手缩脚的母亲, 老蜜心里异常悲凉空旷,好像五脏六腑都被掏空。   让老蜜寒心到零度以下的是,月子里,老六借口山场太忙,一次面没露。   生育对于每个女人来说,都是一场流血的战争,第一胎也就是第一战尤为重 要,第一战失败,必然影响士气。坐月子就是坐牢,为期一个月的有期徒刑结束 后,老蜜以为老六会和她进行一场肉体上的狂欢,出人意料的是,老六没有骚扰 她,即使她主动出击,老六也是应付了事,也不咬她的乳头。   老蜜预感到老六在外面有了女人。   老蜜没想到,老六吃上了窝边草,爱不释口。   结婚之前,老六很少回家,祖宅虽然宽敞,因为没有烟火和人气,即使回到 家里,也有一种无家可归的感觉。结了婚就不同了,尤其刚结婚那阵,即使再忙, 老六每周至少回家一次。   老六一回家,就成为全村的焦点。   老六一回家,必然耀武扬威地爬上村头那座小山。   小山驼子似的,不高,海拔不到300米。老六上山不是为了“会当临绝顶, 一览众山小”,而是为了打手机。老六的村庄没有通电话,手机能打不能接,但 不是所有地方都能打,经过反复实验,老六发现村头这座小山坡上的信号最强。   上山后,老六掏出手机演讲般装腔作势,恨不得让全村人都听见。   于是,父老乡亲都仰视着老六。   白天打手机风光无限,到了夜里,尤其冬夜,那就不是享受了,山上有不少 坟墓,大白天也显阴森,夜里更是鬼火鳞鳞,好不恐怖。   老六父亲的坟墓也在山上。   老六父亲死于肝癌,断气时,已经被病魔折腾成一具气若游丝的骷髅,尤其 是那双死不冥目、白仁多于黑仁的眼睛,仿佛凹陷到后脑勺,反射着幽暗的微光, 恐怖至极。老娘只好把老六那副黑镜给他戴上。父亲死后,老六昧着良心强迫自 己把他迅速忘记,一想到父亲,他就恶梦不断。不过,白天上山打手机,他却不 得不硬着头皮上尽量靠近父亲坟墓,不知是父亲坟墓有磁场还是父亲泉下有知, 反正父亲坟墓四周2米范围内信号特强,通话效果跟城里差不多。老六之所以把 嗓门调得高高的,既是给自己壮胆,也是安慰父亲:您老人家摘下墨镜瞧瞧吧, 儿子出息着呢,除了乡长书记,全乡使用手机的不超过10人。   天一黑,就是有人用手枪逼着,老六也不会上山。   有一人例外,谁?老芳。   在传宗接代上,老芳父母愧对列祖列宗,和老六父母一样没出息甚至还不如, 生了三女一男四个孩子,存活三个夭折一个,夭折的老四恰恰是儿子,老芳母亲 受不住沉重打击,一病不起。老芳是老三。老芳父母成亲的时候,国家已经开始 实行计划生育,农村最多只能生两胎,由于他们严重违反计划生育,被罚得倾家 荡产,房屋左侧的土墙上至今遗留着一条醒目的标语:谁违反计划生育就杀谁的 猪牵谁的牛叫他上无片瓦下无寸土。   为了延续香火,也为了生前有人端水死后有人上坟,他们决定让老芳招婿, 因为老芳长得好看,凭着老芳出众的姿色,招一个质量上乘的女婿应该不成问题。   天下少有合得来的婆媳,能够尿到一壸的丈婿也是凤毛麟角,老芳父母是那 种闭着眼睛也能从鸡蛋里挑出排骨的人,上门不到两年,丈婿之间便水火不相容, 岳父岳母是火,女婿是水,岳父岳母的火越烧越旺,女婿却从不敢朝他们泼水, 女婿知道自己没有充足的水量,非但泼不灭,反而火上浇油。   掌背是肉,掌心也是肉,老芳既不能偏袒丈夫也不能偏袒父母,左右为难, 日子过得甚是尴尬。婚后第6年,丈夫忍无可忍,跑到城里踩三轮,那时进城踩 三轮的农民不多,竞争不大,每年有上万元收入,因为孩子小,又要照顾多病的 父母,老芳没有随丈夫进城。孩子到了上学的年龄,丈夫把他接到城里读书,老 芳也想进城,但父母尤其是母亲的病更重了,孝顺的老芳不忍撇他们不管,便留 在了家里,和丈夫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   老芳对丈夫并不满意,对他床上的表现尤其不满意,表面上不偏袒,在心里, 老芳却向着父母。父母是掌心肉,丈夫是掌背肉,掌心肉明显多于掌背肉。久而 久之,老芳和丈夫的关系便变得不咸不淡,得知丈夫在城里嫖妓时,只淡不咸了。   家乡那一带,倒插门历来矮人一等,加上丈人歧视,老芳丈夫总觉得难以抬 头做人,一直都在机会,惹不起躲得起,躲得越远越好。老芳丈夫进城后乐不思 蜀,过年也不回家,春运期间正是赚钱的黄金时段,车钱是平时的两倍。为了赚 钱,不回家过年情有可原,岳父六十大寿也不回家,就说不过去了,尽管做寿的 钱是他出的。出了钱,岳父岳母依然不买他的账,说这钱他出得不是心甘情愿, 不然为什么不回家。门缝里看人,形象再高再大也是扁的,岳父岳母从来都是从 门缝里看他,即使回家,也未必买他的账。吃力不讨好,出钱也不讨好,他对他 们的仇恨已经刻骨,附带把老芳也恨上了,他总觉得老芳在助纣为虐。   他对男女之事兴趣不大,也没有什么作为,花了100多块钱,只蜻蜓点水了 一下,嫖娼是为了报复老芳和岳父岳母,让他们在村人面前不好抬头做人。别人 嫖娼人不知鬼不觉,他却唯恐别人不知道,故意闹得满村风雨。   老芳真正喜欢的男人是青梅竹马的老六,老六对她也有那层意思,可惜双方 父母尤其老六父母不同意,老六是独子,不可能入赘,虽然两家墙靠墙檐贴檐近 在咫尺,但桥归桥路归路,性质完全不同,表面上是老芳嫁给了老六,实际上是 老六“卖”给了老芳一家;何况老芳和老六同宗同姓,属于亲近,不可能结合, 否则大逆不道。   老六和老芳这对有情人无法成为眷属。   老六之所以迟迟不肯结婚,其实心里还装着老芳,经常在夜里和梦里满出来。 这一切,结婚之后,老六都向老蜜坦白交代了。藏是藏不住的,也没有必要藏, 老蜜早有耳闻。得知女邻居和丈夫有这么一层深层次的关系,老蜜非但不敌意不 提防,反而以诚相待,好得跟姐妹似的。老六不在家的日子,老芳经常过来陪她, 有时还和她一起过夜。   异常是在老蜜拒绝老六和她亲热后出现的。   老蜜发现,只要老六一回家,老芳就来借手机,说是给城里的丈夫和儿子打 电话,大都是在晚上来借。这么一来,老六不得不陪她上山打手机,开始老蜜没 在意,随着老芳借手机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上山的时间越来越漫长,老蜜不由起 了疑心,可自己腆着个大肚子,行动不便,无法跟踪他们,抓不到证据,无可奈 何。   老六和老芳根本就没有上山打手机,在村外匆匆转了一圈就折回到老芳床上 打手枪去了。老芳行动不便的母亲和耳朵不灵的父亲为他们偷情提供了良好的内 部环境,即使他们发现了奸情,也会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女婿可以在 城里嫖妓,女儿为什么不可以在家里偷男人,难道要让她活守寡不成?再说,这 种事传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初秋的一个晚上,老蜜终于把光溜溜的老六和老芳堵在了光溜溜的床上。   老蜜怒不可遏,汗毛倒竖头发直竖,对着他们邪恶的肉体又踢又打又抓又咬。   老六和老芳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乘老蜜扑向老六,老芳迅速穿好衣服打开电视开大音量,电视里正在播放武 侠剧,一班人马你死我活打得不可开交,嘶杀盖过了老蜜的叫喊。   在家乡,偷情的事经常发生,偷情败露的事也经常发生,读书人偷书不算偷, 有情人偷情不算偷,无论旧社会还是新社会,家乡人从不把偷情当回事,从来没 有因为偷情而出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局面。反正不偷白不偷,偷了也白偷。但 老六和老芳之间的偷情性质有所不同,我前面说过,老六和老芳同宗同姓,同宗 同姓的男女是不能结婚的,更不能偷情,否则就是乱伦。老芳大老六5岁,老六 应该叫他姐姐,姐姐和弟弟苟合,比乱伦还要乱伦,他们丢的不单单是自己家人、 而是整个村庄的脸。要在过去,那是要沉潭的。六十年,就有这样一对男女被以 族长为首的村领导班子装进猪笼绑上石头沉到深潭里。如今是越来越开放的新新 社会,老六和老芳不可能重滔沉潭之命运,但这事要是传出去,他们会被村人的 口水淹死,口水的威力并不亚于潭水。正是考虑对这一点,老六才没有做出任何 反抗。不反抗并一等于他不恨老蜜,就在老蜜破门而入的那一刻起,老六便对她 充满仇恨,尽管他恨得毫无道理。恨和爱一样,都是毫无道理的,好比厌食的孩 子,可能因为母亲逼他多吃一口饭而恨她好几天。   老蜜刚刚坐完月子,身体没有完全恢复,不一会儿就体力不支,骂不动也打 不动了,像缺氧的金鱼,张大嘴巴直喘气。   老芳不失时机跪在老蜜脚下忏悔,用力抽打自己和耳光,痛不欲生地恳请老 蜜原谅她,给她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否则就跪死在她脚下。老蜜的心态已经渐 渐恢复平静,心想这事传出去对他们固然不好,对自己未必有益,于是叫他们写 下保证书,永不再犯,此事便不了了之。   写好保证书,老六端起杯子喝水,喝完水,不知有意不是无意,居然嘎嘣一 下把玻璃杯咬了个缺口。老蜜老芳吓了一大跳,想不到老六的门牙具有如此神奇 的威力。   老蜜猛地哆嗦了一下,恐慌不已,心头好像有一群蚂蚁在行军。   老芳两个杨梅般饱满的乳头突然不可思议地疼痛起来,一连痛了好几天,针 扎似的。   老芳忍不住呻吟起来。   每次偷情,老六都要嚼橄榄似地嚼她的乳头,她开始觉得有些痛,等老六进 入她的身体,就痛而快了。所谓的痛快就是先痛后快,不痛不快越痛越快,尤其 是男女之事。各人喜好不同,和老蜜截然不同,老芳挺好老六这口。   老芳终于撇下父母进城和丈夫儿子团聚去了。   人一日三餐离不开盐巴,要是你到盐场走一遭,看见盐堆上的狗尿和死耗子, 恐怕再也不想吃盐巴,但人活着又必须吃盐巴,不吃盐巴就活不下去,只好将就 着吃。同理,自从目击了老六和老芳的偷情场面,老蜜就不想和老六做爱,但只 要他们还是夫妻,只要老六还是个男人,她就必须和他做爱,尽管每次做爱时和 做爱后,她总是忍不住想呕吐却不吐不出来,连续几天反胃。   母亲奶水不足,孩子就会咬她乳头;老蜜性欲不足,老六就达不到高潮,达 不到高潮,老六就心怀不满,老六以为老蜜故意不让他达不到高潮,故意把自己 喝得醉醺醺,乘着酒兴蹂躏老蜜,重点放在她的两只乳头上。   一般情况下,老六是不喝酒的,倒不是他有多么洁身自好,而是他患有先天 性酒精过敏症,尤其白酒,一杯下肚,通体发红并诱发包疹,喝得越多,皮肤越 红包疹越多,不过,只要酒前喝一杯醋,症状就会大大缓解。   有一次,老六酒前忘了喝醋(酒后喝效果不大),而这一次酒喝得又特别多, 把皮肤都喝紫了,包疹漫山遍野布满全身,奇痒难耐。回家路上碰到一条无家可 归的野狗朝他叫个不停,老六大怒,拾起一块石头投之,狗于是扑向他。老六并 不惧怕,双手扼住狗脖子,也张开大口与狗撕咬起来,人狗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结果狗嘴不敌人嘴,落荒而逃。   老六一进屋,老蜜就觉得情况不妙,借口给他烧水洗澡,打算到外头躲一躲, 老六看出她的心思,一脚踢上门,打开音响(这一招是从老芳那里学来的,在音 响巨大的轰鸣中,老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然后一把抱住她,甩在床上, 三下五除二扒光衣服,掰开并摁住双手,轮流噙住两只奶头,大嚼特嚼,把右乳 头嚼开一道口子才停口,创口上残留着狗血和狗毛。   奇怪的是,遭此重创,右乳头并未流血,而是流出几滴略显白色的水汁,仿 佛眼泪。   老蜜涂了一个星期的绿药膏,伤口才愈合。涂药膏的时候,老蜜灵机一动: 小时候为了让她尽快断奶,母亲便往乳头上抹清凉油,她上了几次当,再也不想 吃奶了。于是,她也如法炮制,每当老六想上她时,就往乳头上涂清凉油。老六 不是孩子,知道老蜜耍他,咬牙切齿道:“你要再往上面涂那东西,我就一口把 它咬下来。”吓得老蜜魂飞魄散,跪着向他求饶:“你还是去咬别人吧,想咬谁 就咬谁,我实在受不了。”   老六:“我就是要咬你。”   老蜜:“你再咬我,我就和你离婚!”   老六的两颗门牙寒光闪闪:“要离婚可以,你得把两个乳头给我留下。”   老蜜又怕又恨,虚火上升,那颗该死的蛀牙又千刀万剐地痛了起来。这颗蛀 牙已经有两年疼痛史,老蜜总是下不了决心拔掉它,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它又不 痛了,每次都是这样。老蜜从没拔过牙,竟然天真地以为拔牙可能和生孩子一样, 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老蜜又以为,牙痛之痛是长痛,拔牙之痛是短痛,长痛不 如短痛,何况这次不同,争分夺秒痛了一天一夜不见好转,老蜜豁出去了:这次 无论如何也要拔掉它。   乡卫生院没有牙科,老蜜只好上县医院。   下车后,老蜜发现汽车站斜对面有一家私人牙科,心想县医院患者多,又是 挂号又是排队,当天未必能看上,看不上就回不了家,她在县城没有亲戚朋友, 住旅馆太不划算,还是看私人牙医好,下午就能赶回家。   牙科很冷清,里面只有两个人。年老的是个瘦男人,戴着副老花镜,正在精 神打造牙胚,年轻的是个女的,浑身上下珠光宝气,年龄和老蜜不相上下,正聚 精会神地对着小镜子修理眉毛。   老蜜“咳”了一声,女人转过头,两人同时惊叫起来:   “是你,老蜜?”   “老兰,你怎么当上牙医了?”   老兰是老蜜的同桌,也是睡她上铺的姐妹。当年在班里,长得好和长得次的 女同学是不大来往的,长得非常好而成绩非常不好的女同学和长得非常不好而成 绩非常好的女同学更是老死不相往来,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这点上,女生 和男生惊人地一致。老蜜宁愿冒着白眼和吊儿啷当的男生打情骂俏,也不愿和成 绩好的女生来往。老蜜觉得:学习好的同学不论男生女生都是伪君子,反之都是 真小人。老兰长得不算漂亮也不算不漂亮,成绩不好也不坏,属于中间派,但老 兰特别仗义,经常帮助老蜜抄写作业并对付那些企图骚扰她的男生,关系非同一 般。老兰中学毕业后考上了省医药学校,远走高飞了,如果别人考上,老蜜是没 有什么感觉的,不知为何,对老兰却有些妒嫉,也有些自卑,通了几封信,便和 她中断了联络。   老兰毕业后,通过叔叔的关系(她叔叔是县医院的老牙医),到县医院当护 士,未能正式入编。老兰上班不到半年,就和一个胃病患者发生了不可思议的爱 情,然后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嫁给了他。胃病患者是个大胖子,胖得像企鹅,走 路的姿势也像企鹅,比她父亲还大6岁,离过婚。尽管老兰长相一般,但在外人 看来,依然有鲜花插在牛屎里的感觉。好在这堆牛屎十分营养,他是搞房地产开 发的,赚了大钱,还是县政协常委市政协委员,身材虽然不怎么样,却有头有脸, 由于他口才不错经验丰富,两会期间必上电视,面对话筒畅谈形式一片大好。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认识老兰后,房地产开发商发誓非她不再娶,当老芳生 下他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将近20年的宝贝儿子时,他更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到娱 乐场所只唱歌跳舞,绝不和小姐零距离接触。他前妻只为他生了两个女儿,其中 一个还是弱智,另一个智力也不高,读了两年一年级还不能完整流利地从一数到 一百,别说她生不出儿子,就是双胞胎,也不想和她生,所以,他才要花那么大 精力和物力与她离婚。儿子出生后,老兰索性离开县医院,过起了相夫教子的太 太生活。房地产开发商怕累着她,特意给儿子请了个保姆,因为主人开的工钱远 远高出市场行情,保姆非常敬业,敬业得老兰无所适从,闲得发慌,她又不喜欢 打牌,怕闲出病来,就想找个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闲事做做,恰好叔叔去年退 休后开起了私人牙科,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过来帮帮忙。她已经连续三天没来了, 今天一来就碰到老蜜,也算有缘。   真要拔了,老蜜难免紧张,不停地问老兰:“到底痛不痛?”   “打了麻药就不痛了。”   “麻药管用不管用?”   “我还没有没碰到不管用的。”   老蜜这才放心。   拔完牙,老蜜问老兰能不能立时补上,如果不能补,就先回去,过些天再来。   老兰笑道:“看你急的,拔牙容易补牙难,至少要等三天,否则可能会引起 发炎,即使伤口不发炎,做牙模也得两天时间,急不得的。怎么,是牵挂老公还 是孩子?”   一提到孩子,老蜜眼睛一酸,忍不住掉不下泪来:“我还没有孩子呢?”   “那就是想老公啰?”   “我才不想他呢。”   “既然这样,索性住下来,就住在我家里,我那口子正好出差去了。老蜜, 光阴似箭啊,分别快有6年吧,咱姐俩好好聊聊。”   其实老蜜也没想回家,原打算到娘家住几天,听老兰这么一说,便留了下来。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想回娘家的。那个娘家并不能起到疗伤的作用,有时 反而让她更受伤。老珠生了个女儿,自己不好好反省,反而无理取闹,说是老蜜 身上惹来的晦气,视她为洪水猛兽。   晚上,两人喝了点酒,老蜜忍不住把她的苦都倒给了老兰,老兰豪情不减当 年,拍案而起:“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女人的名字是弱者的时代已经一去 不复返,我有办法收拾他,你听我说……”   两人一起度过了三个不眠之夜。   三天后,老蜜带着补好的牙齿和老兰送给她的锦囊妙计回到家里。   老六却在这时出事了。   老蜜进城第二天,一个伐木工人被木头压死了,正如司机最怕出车祸尤其怕 撞死人一样,包山场最怕出现意外事故尤其死人,按照行情,死个人不赔上个三 五万脱不了干系。那工人死得太惨太离奇:肇事松树压向他的那面半截枯死的树 叉正好利剑般穿胸而过,因为坡度很陡,树干压着他时打了几个滚,尸体也随着 树干打了几个滚,最后面朝树干背朝天,看上去像叉着的烧烤。事前,他正在砍 伐这棵松树,眼看就要伐倒,突然拉肚子,急得不行,向左前方蹿出10多米再也 憋不住,就在他一泻千里之际,一阵山风吹来,松树吱吜一声,突然倒了下来。 按照常规,松树应该顺风向下倒,树干倾斜的刹那,竟然神差鬼使地转了半个身, 向左前方扑去。结果他还反应过来,就被压扁了。因为死得太惨,死者家属要求 的赔付金也就高。死者是江西人,家里有5个四肢发达的兄弟,在村里很有势力。 噩耗传来,5兄弟空前团结,租了一架农用车,率领村里十几个青壮劳力气势汹 汹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如果不在最短时间内解决这事,光是他们的吃喝就够老 六受的。   这两年木材市场低迷,木材大量积压,存款大都拿出来周转了,老六手中的 现钱不到5000元。老蜜回家时,老六正上蹿下跳找钱呢。看着老六那个急样,老 蜜的仇恨委屈一下烟消云散,二话没说,转身就去借钱。老蜜第一个想到的是老 青,今非昔比,无论是她还是老六,都为老青的生意兴隆立下汗马功劳,做出突 出贡献,多不敢说,借个五、六千应该不成问题。老青何等精明,山场上的坏消 息一传下来,就开溜了,人毛都找不着,直到一个礼拜事情过去后才姗姗回来。 他知道老六必然向他借钱,遭此重创,老六恐怕难以东山再起,也就不可能还他 钱,借钱给他岂是竹篮打水?   老蜜扑了个空,马不停蹄折回城里,向老兰借了一万元。   老兰开始不肯借:“老蜜,不是我没钱,也不是我不肯借,你要好好想想, 这么做到底值不值……”   话虽这么说,在老蜜的坚持下,老兰还是把钱借给了她。老蜜感激不尽,把 身上的金首饰全都抵压给了老兰,并立下借据。   老蜜还说了句让老兰哭笑不得的话:“你要是个男人,如果不嫌弃的话,为 了这一万块钱,为了报答你的恩情,我宁愿让你睡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老蜜想通过这次磨难来改善夫妻关系。   在四姐夫斡旋下,事故很快得以解决,老六向工人家属赔付了3万5千元,加 上杂七杂八开销,总共花了近五万,虽然把损失减到了最低程度,但这么一折腾, 老六元气大伤,差不多破产。   当家庭困难被力克之后,一次优良的性生活是最好的庆贺仪式。不知是出于 感激还是其它,这一次,老六没有嚼她的乳头。   老蜜对生活和性生活重新燃起了热情和信心。   然而,好景不长。   半年前,县里策划了一个“知青返乡”活动,过去在县里插过队,如今在省、 市稍有头脸的知青都在邀请之例。该活动的主题是“感情搭台,经济唱戏”,通 过他们牵线搭桥招商引资,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没钱没力的动动嘴皮子也好,所 以那些没钱没力的编辑记者也在邀请之例。其中有个知青曾经在山院插过队,现 在是省报主任记者。上山下乡时,仅仅因山院这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地名,他便义 无反顾地只身来到山院,和山院的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其实,那时的山院除了山, 什么也没有。不过,那时的山院山峦巍峨竦峙,林海苍茫浩淼,树冠密得连阳光 都难以照进,山风一吹,好似千军万马在行军;那时的山院天高任鸟飞,河深凭 鱼跃,水草茂盛得像少女飘扬的长发;那时的山院民风淳朴,夜不闭户,心不设 防;那时的山院有他剪不断理还乱的无限乡愁。如今的山院已经成为空山,好像 经过一场惨烈的战争,裸露的地表滑体的山坡触目惊心,除了四处逃蹿的昆虫, 难觅鸟迹兽踪,远处却断断续续传来斧锯的噪音。记者非常伤心,也非常悲愤, 回到省城便写了一篇措词强烈的报道发表在省报醒目位置上,随后被《人民日报》 转载,林业部一位高官恰好拜读了这篇文章,于是层层批示,要求从严从速从快 处理。1998年长江遭受百年不遇的特大洪灾之后,国务院发出了严禁砍伐天然原 始林的通知,而此时已是2000年,老六属于顶风作案,性质尤为恶劣。   四姐夫很快就从严从速从快了:开除党籍撤消副乡长职务并罚没财产。   四姐夫一倒台,老六的末日也就到了。   实际上,四姐夫一“双规”,老六就过起了东躲西藏的生活,只是他身上没 有多少钱,又抱着侥幸心理,并没有远躲深藏,轮流流窜在几个姐姐家,当然四 姐家除外。四姐夫那幢用赃款建起的小洋房被没收拍卖后,住进了四面透风四壁 皆空的老屋。四姐夫承受不住这个沉重的打击,肝炎复发,正在上高中的儿子面 临失学的危险,四姐整日以泪洗面。老六出事的时候,四姐夫赞助了5000元,如 今老六身无分文,实在没有脸面出现在四姐夫家里。   死人后,山场处于停产状态,老六到处找人,想把山场转包出去,可有钱人 不想包想包的人没钱,最后,老六连守山工人的工资也付不起,守山工人走后, 老六只好请老平帮忙,因为没有工钱,老平不是很卖力,眼见山场上的木材或被 明偷或被暗抢而又无力制止,老平索性把木材往家里运,运一根是一根。   老六彻底破产了。   老六东躲西藏了几个月,见风声渐渐平息下来,错误估计了形式,以为风头 已过,潜回家里和老蜜亲热,结果被闻讯起来的警察逮了个正着。   告密的不是别人,是老芳父亲。   老芳父亲对他们的奸情早有察觉,装聋作哑而已。老芳进城后,他和老伴的 生活日益水深火热,他并不责怪老芳,却把责任都推到老六和老蜜身上,如果老 六不勾引老芳,如果老蜜发现老六勾引老芳时不那么小题大作,老芳就不会弃他 们而去。   老六前脚踏进家门,他后脚就租了一辆三轮摩托车到派出所报案。   老六拘留后,老蜜决定找老旺帮忙。   老蜜到乡派出所一打听,才知道老旺已经调县公安局了。   当初,老旺之所以主动放弃对老蜜的追求,既不是气馁也不是害怕老六,而 是害怕老六的四姐夫。别看四姐夫只是个副乡长,由于乱批砍伐指标,捞了好处, 财大气粗,连乡长书记都悚他三分。书记和乡长是死对头,四姐夫坚决站在相对 弱势但贪赃枉法的乡长一边,取长补短同流合污,挟乡长以令书记,挟书记以令 乡村干部。得罪了老六就等于得罪了四姐夫,他一个小小的民警,哪里斗得过风 头正键的副乡长,只好激流勇退。天涯何处无芳草,即使没有芳草,还有野草嘛。   老旺抛开儿女长情,集中精力忙事业。   老旺在阅读了大量《厚黑学》《官场秘术》之类盗版书之后,全副武装进军 仕途。   老旺当过兵,在一次军事演习突发事故中,奋不顾身地救了战友一命,因此 荣立三等功并光荣入党。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娇生惯养长得像周润发的战友复 员后,居然把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的宝贝女儿勾到了手。有了战友和战友岳 父的帮助,老旺顺利调进县公安局。   分文未花就调进县公安局,老旺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尤其对局长过意不去, 为了表达自己对局长的感激之情,每到周末,老旺便到局长家义务劳动。   一个周末,老旺又去局长家义务劳动,局长恰好出去了,局长夫人对忙着擦 洗油烟机的老旺说:“小舒,你还没有女朋友吧?”   老旺装出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不急不急,男人要以事业为重。”   局长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我们家丽芳就喜欢你这种事业型 的青年,小舒,你觉得丽芳怎么样,你喜欢她吗?”   面对这个突然而棘手的问题,老旺足足愣了好一会才连声说“好”和“当然 喜欢”,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事实上,老旺并不喜欢丽芳,一是因为她相貌平 平,尤其是左脸颊那颗黑痣和黑痣上那一小撮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杂毛,视 觉效果非常不好;二是听说她谈过很多朋友还不止一次堕过胎,可是,局长夫人 有心栽花,他哪敢不献出花盆?朝里有人好做官,但县官不如现管,战友和战友 岳父这份资源虽然丰富,不宜过份挖掘,否则也是要付出成本的,挖得越深,成 本就越大。要是当上局长的乘龙快婿,那就像战友当上政法委书记的乘龙快婿一 样,想怎么挖就怎么挖,成本却等于零,或许这正是局长本人的旨意呢?   于是,一桩没有爱情的婚姻就这么诞生了。   婚前,丽芳在老旺面前尽量显示出她优秀的三分之一面,老旺还以为她是一 包苦口的良药,等到结了婚,丽芳很快暴露出其自私、多疑和泼辣的三分之二面, 不仅苦口,而且毫无药效。碍于岳父岳母的面子,老旺只好忍气吞声。   成为局长女婿的第二年,老旺荣任治安科科长。   别看老旺在家里忍气吞声,在外头却非常放纵,尤其男女之事。当老蜜出现 在他面前时,他那看不见的口水就像关不紧的水龙头,滴滴哒哒淌个不停。时过 境迁,老蜜还是老蜜,老蜜还是香喷喷的天鹅肉,老旺却不是老旺了,老旺也不 是赖蛤蟆了(尽管他长得像赖蛤蟆),如今他完全有条件有资格品尝她了。   老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口气淡淡的,甚至有些冷漠:“老六的事很严重, 也很复杂,影响恶劣民愤极大,又是顶风作案,不好办。”   老蜜可怜兮兮,无助在望着他,一声不吭。   老旺以为老蜜被他的套话镇住了,怕她大失所望之下一走了之,连忙补充道: “办公室说话不方便,你先找个地方住下,我再想想办法,晚上你再跟我联系。” 说完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她。   老蜜这次来,已经做好了献身的准备,故意把自己打扮得街头女郎似的,一 头染过的浅粟色的长发瀑布般飘在裸露的肩头,吊带小背心和紧身裤恰到好处地 勾勒出窈窕的身材,樱桃小嘴里含着一口雪白的米牙,满嘴生香,丰满的胸脯陡 峭的臀部让人感觉她像是一枚熟透了的、已经微微胀裂的石榴。她已经一无所有, 唯一值钱的就是这付身子。她担心的不是失去身子,而是老旺不接受她的身子, 现在看来,这份担心纯属多余。   老蜜接过老旺的名片,风情万种地看了老旺一眼:“我等你的好消息。”   老旺的骨头都酥了。   老蜜找了个僻静小店住下。   服了春药的老旺在老蜜身上耕耘了两个多小时才收工,老旺十分满足,除了 老婆,他至少和五个小姐发生过性关系,他觉得这五个小姐加起来也顶不上一个 老蜜,老婆就更不用说了。   十天之后,老蜜花了3000元,把老六保释出来。其实这3000元也是老旺出的, 当然,老蜜又和他做了一次。因为早就有了献身的思想准备,老蜜并不觉得难为 情,更不觉得可耻,她甚至有些感激老旺,因为老旺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快感,她 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嫁给老旺。   遭此重创,除了做爱打牌和喝酒,老六对什么都没有热情没感兴趣。或许是 喝酒喝得太多太频繁,老六体内已经产生酒精抗体,事先不喝醋也不会发包疹, 皮肤虽然还会发红,并不影响喝酒。老六十天半月不回家,回家不是做床上那事 就是向老蜜要钱,老蜜的私房钱已经被他榨取的差不多。如果老蜜给钱而且给得 越多,老六就轻轻地咬或者不咬她的乳头,否则,老蜜的乳头就大难临头了。   有一次,老六意外赢了点钱,良知发现,居然给老蜜买了一瓶洗发精。老蜜 见他情绪挺好,乘热打铁劝他:“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你有杀猪的手艺,还 是去杀猪吧。”   老六面无表情:“我不干!”   “要么进城踩三轮,听说老芳在城里买了二手房,你身体比老芳那口子强壮, 只要肯吃苦,也能踩出一套二手房来。”   老六狠狠瞪了她一眼:“开什么国际玩笑,就是一天能赚一百元,我也不去 踩三轮,城里那么多熟人,让他们见了,叫我这张脸往哪哪里搁?我的事你最好 别管!”说着把口中的香烟咬为两截。   “要不,我去打工吧,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   “打工,像你这样的女人,一没技术二没文凭,除了给人家垫床铺,还能做 什么事。对了,你是不是给老旺垫过床铺了。”   老蜜万万想不到老六这般作贱她,千般委屈万般酸楚宛如百年不遇的洪灾, 一齐涌上心头,嘴巴张了又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乘老六不备,狠狠打了他一 巴掌。   这下可点着了导火线。   老六冷笑着打开音响。   老六奸笑着把她按在床上。   老六狞笑着剥光了她的衣服。   老六一边咬老蜜的乳头,一连拷问老蜜:“老旺跟我一不沾亲二不带故,我 既没送他钱他也没欠我情,凭什么救我,一定是你跟他睡觉了吧?”   老蜜没吭声,眼角却淌出了泪水。   老六咬了一口左乳头:“到底睡了没有?”   老蜜依然一声不吭,泪水却已成河。   老六咬了一口右乳头:“你要不说,我就把它咬下来。”   老蜜忍无可忍,猛地推开老六坐起:“睡了又怎么样?”   老六嗷地一声嚎叫,扑上去把老蜜的一个乳头生生咬了下来,老蜜差点昏死 过去。   老蜜彻底绝望了。   老蜜要突围了。   半月后的一个早晨,昨晚醉得一塌糊涂的老六一觉醒来,迷迷糊糊睁开双眼, 发现老蜜不在床上。老六以为老蜜上茅厕或是做饭去了,没在意,又昏昏沉沉睡 去,再次醒来,已是10点多种,还想睡,饿得咕咕叫肚子却强迫他起床。当老六 把牙刷塞进嘴里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嘴里怎么空荡荡的?冲到镜子面前一照, 不由毛骨悚然,天啊,他的两颗门牙怎么不见了?   老六冲出门外,歇斯底里:“老蜜!老蜜!!老蜜!!!”   因为没有了门牙,跑风,老六的喊叫显得那么无力和浑浊。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888.dyndn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