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888.dyndns.org)◇◇ 平凡大学平凡事 Tao Tao   前言   我是在江苏理工大学,原名为镇江农业机械学院,读的学士学位。四年大学 让我开了不少眼界,这里记载的就是我如何进的镇江农业机械学院以及如何被教 育的故事。    升学   一九七七年七月,高中毕业了。读了十年书,第一次学期终了面临着过一个 不再是无忧无虑的暑假。虽然当时“四人帮”倒台已近一年,但上山下乡的政策 并没有改变。在江苏省镇江市,等待我这样毕业生的命运依旧,家中已有人留城 的下放。唯一的区别就是早下晚下而已,一九六零年七月一日以前生的过了暑假 立即就下,余下的还可以在城里混一年。也不知是应感谢父母还是上苍,我有幸 属于再混一年的一类人中。    当时我哥哥在镇江市电容器厂做学徒工,尽管每个月比以前多了十几块钱, 但家境依是很窘,在家无所事事似非上策。暑假期间,在镇江市第三中学教英语 的母亲带我在城里跑了好几所中学,希望能找到一个代课老师的活干干。失望多 次后,最后托三中一个老师在谏壁中学教书的邻居介绍,在镇江市近郊的丹徒县 谏壁中学谋到了一个英文代课老师的位子,一天一块钱。其实我那时的英文很差, 用我现在的标准来看,与误人子弟的水平差不了许多。好在教的是最简单的入门 英语,尽管一个星期十八节课,认认真真竟也应付了下来。    十月二十日国务院在北京召开全国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决定恢复高考制 度,招生对象包括应届高中毕业生。翌日各广播电台播放了恢复中断十年之久高 考的官方消息。为了自己能有比下放做农民更好的前途,只好为自己短暂的三十 五天代课生涯划上句号。    回到城里才知道,我的母校,镇江市第一中学,为应届毕业生开设了免费的 数理化高考复习班。我们那届有十个班,五百多个毕业生,大部分当时都有了去 处。留城的分到集体企业,下放的分到近郊农场。能白天来听课复习的竟没有多 少。学校给配备的老师是一流的,但安排的教室却不敢恭维。除天花板上吊着两 盏昏暗的日光灯和每个教室都有的大黑板外,教室里没有一张桌椅,听课的人坐 的都是自带的小木凳。尽管如此,每堂辅导课,教室里都是挤得满满的。从空间 利用的角度来讲,没有桌椅为容纳尽可能多的复习生创造了最好的条件。同时, 母亲在三中为我谈好了几位谁时都可以去求教的同事。    初考,也就是镇江市统考,定在十一月下旬。复考,也就是江苏省统考,安 排在十二月下旬。复习的时间离初考只有一个月。说来惭愧,复习初始时,连三 角函数和差化积公式都记不得一个。当时的处境用“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 来形容最恰当不过。当时最羡慕的是高中同班同学郑一舟。我读高中时,正经读 书的人很少,而郑手里经常捧着“大学英语”、“高等数学”一类的书。但郑并 不是书呆子,而是一位名气彼响的百米短跑好手。高中混日子时,班主任经常用 郑作为例子开导我。毕业后,郑被母校留下做代课老师。没多久,又被分到一家 工厂当锅炉工。尽管可用的复习时间不多,但在镇江市数千名考生中,我想郑是 最胸有成竹的一个。事实也如此,高考三个志愿,从第一到第三,郑填的都是浙 江大学。最後郑如愿去了浙江大学,毕业后留校做了老师,现在在美国。    由于是十年第一次高考,报考人数极多。初考时,镇江市安排了好几个考场, 一中的毕业生都被安排在十二中考试。初考就考两门:语文和数学。当时自恃有 点语文底子,大部分时间都化在数学上。说来也巧,考数学的前一天遇到一道几 何难题,拿到三中找张英泰数学老师求教也未能寻得答案。回到家后,又继续琢 磨了数小时,终于悟到了加辅助线的解题要领。第二天考数学,最后竟是一道类 似的几何题,一道其解法被领悟了还没有二十四小时的几何题。当时我在的教室 有三十来个考生,监考的是十二中的一位数学老师。也许整个教室里只有我一个 人解出最后一道题的缘故,该老师把我的名字和考生号码记了下来。过了几天, 考卷改出来后,我数学考了98的消息也几经周转传到了我的耳里。    初考一关淘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考生。余下的数百名考生复考时都集中在 三中。每个考生都得了一个新的准考证。也许是按初考成绩排的缘故,我的准考 证号码是二。第一是三中的蔡琴,后来去了浙江大学。第三是三中的万娅,后来 去了上海同济大学,第四是郑一舟。第十是我小学和中学同级同学,也是我的邻 居颜真,后来去了南京一所医科中专,中专读完后考上了硕士研究生,现在在美 国。排在前十名的还有三中的杨某,后来去了现改名为江苏理工大学的镇江农业 机械学院。剩下的四个似乎也都是应届生。    复考比初考多了两门,一门是政治,另一门是合在一起的物理化学。复考时 幸运之神没有再向我招手,数学、理化都考得很糟。尤其是数学,阴差阳错,很 简单的题都没做对。理化是基础太差,怨不得天,尤不得人。考理化时,监考的 是三中一位化学老师,由于复习期间请教过,加上是我母亲的同事,彼此认识。 监考时,他在教室里走来走去,顺便看看大家做的怎样。可能是我错的太多太离 谱的缘故,他有一次路过我的时候竟在我做错的题目上敲了敲。可惜我明知错了, 也没功底去修改。    复考对我的信心是一大打击。复考后有机会重填入学志愿,我一个好大学都 没敢填,填的都是一些二、三流的医学院、师范学院。尽管这样,翌年一月份各 大学发录取通知书还是没能轮到我。二月份,拿到录取通知书的人都兴高采烈去 报到了。我那届从一中出来的五百多毕业生中,得到录取通知书的也就十来个。 我高中同班同学中,除郑一舟去了浙江大学外,还有一个女生,笪远璐,进了卫 校。而我只能灰溜溜地呆在家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未能从失望中恢复过来。好友 张国平见我心情不好,特地找了街头的婆婆帮我算了算命,然后转告说,命相还 好。到了三月份,暗道尽头果然又出现了一丝曙光。当时国务院主管教育的副总 理方毅发表讲话,提出扩大招生,如旁听生、走读生等。没多久,各大学又开始 了第二轮招生。三月下旬的一天,班主任顾诸芳老师送来了镇江农业机械学院的 录取通知书。当我去曾是我读高中时的年级组长,那时已调到镇江师范学院工作 的焦清华老师家报喜时,没料到她早已知道了。原来焦负责师范的第二批招生, 她在南京招生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解决我的出路。师范管吃管住,对我来说, 确实比在家白吃白住强多了。当她去调档案时,发现镇江农业机械学院已先行一 步,录取了我,分在农业电气系电业电器专业。   衣食住行   我是四月初去镇江农业机械学院报到的。由于是走读生,户口没有迁,还是 留在家里。唯一的区别是口粮定量从城市无业人员的28斤恢复到学生定量32斤。 分到同一个班的还有一个走读生,是我高中同班一个女生的哥哥杨建宁。我去的 农业电气系最初有两个班,一个是农业电气班,另一个是电业电器班。可能是为 了和农挂钩名声不好听的关系,没多久,从专业到系都改名了。系改名为电气工 程系,专业改名为工业自动化专业。改名的同时,各个系都增设师资班,学生从 学院七七级各个班抽调。原先的农电班被称为‘电七七二班',我在的班为’电 七七一班',班上当时有卅九人,都是江苏本省人,后来有三个去了师资班。剩 下的卅六人中,有十个老三届,四七、四八年生的;有三个六零年生的,其中算 我一个;有俩个女性。其中一个女生,谢嘉红,其母亲就在农机学院教书。等我 毕业后,校名也改了,先是江苏工学院,现为江苏理工大学。    我虽是作为走读生进去的,但真正走读也就是第一个学期。镇江农机学院在 镇江市郊外,从我家骑车大概要二十来分钟。当时家里只有一部自行车,是我哥 哥上下班的交通工具。我是靠挤公共汽车走读的。由于公共汽车是计程收费的, 我常常舍近求远,不在离家门近的大市口等车,而是到稍远的东门挤车。挤了没 多久,就成了挤车油子了。听声音,就能判断汽车停的位置。走读到夏天,借口 天热需要午休,和杨建宁俩人从系里要了两张床位。第二学期学农结束后,就乾 脆搬到学院去住了。再后来,杨的父亲从外地调到农机学院工作,杨也就搬离了 学生宿舍,和其他同学渐渐断了来往。    七八年第一批考进去的大学生,很多人都拿助学金。我去了以后,先给了一 个乙等助学金,一个月十四元。后来托我母亲在学院教英语的同学徐沛夫妇帮忙 说情,改成甲等助学金,一个月十八块五。以后物价调整,加了三元。我大学四 年完全就靠这点助学金挣扎过来的。毕业后,有钱吃饱吃好,我还长了几公分。 这迟来的增高与我四年毫无长进相比,也不知道读大学四年吃的什么。    我才进去的时候,学生不是很多,伙食还凑合。销路最好的是十五分一份的 大块肉,一块三寸见方,五毫米见薄,以肥为主的带皮肉,外加一点菜底。中饭 受上课限制,只能赶上什么吃什么。晚饭倒可以尽量赶早,我总是早去,只为了 一瓢菜多带些浮在上面的油。随着学生的逐年增加,学生食堂的伙食越来越糟。 很多学生转向教工食堂,学院为了限制,发起了教工就餐卡。我先後借过两张, 都给没收了。害得我有一天不得不斗胆又从教工食堂办公室把两张卡偷了出来还 给别人。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教工食堂用过餐。工学院尽管没有包伙,但 粮食浪费惊人,一日三餐,餐餐如此。记得有一次在全院大会上,院长宋亚欣拿 着一筐从食堂搜罗来的早餐扔弃的馒头要求学生们珍惜粒粒盘中餐时,台下反应 冷淡。但当话锋转到食堂也有责任时,换来了整个讲话过程中唯一的掌声,而且 是相当热烈的掌声。到了后期,学院有了私人开的小吃部,我几乎每天都去打一 大茶杯豆浆带到教室喝,为此,惹来不少老师奇怪的眼光。    上大学前,尽管我也玩单杠、双杠,早上起来到山上吊吊嗓子,但体育一直 不是很好,身体非常单薄。住到学院以后,我练起了晨跑,每天清晨都跑上千把 米。加上我从不熬夜,晚上九点以前准时就寝。四年下来,没得过什么病。不过 体育达标还是靠蒙混过关的,铅球是杨建宁代扔的,手榴弹拣的最轻的,跑步过 关是体育老师送的。    上大学期间,中国最伟大的成就可能就是长江第一坝葛洲坝的建成。葛洲坝 封坝时,坝址以下的长江失去了往日的喧腾,变成了一条苟延残喘的溪流。镇江 农业机械学院就在长江边上,饮用水是自己的水厂抽取长江水过滤消毒而来的。 封坝后的好几天内,水厂竟无水可抽,上百米的抽水管全部暴露在河床上。断水 时,我去过石灰池舀过沉淀后的水,也去过数里外的农家讨过水。    好像是大学第二学年,一九七九年秋天,江苏省溧阳县发生五点五级地震。 地震来的时候,我已吃完晚饭,正在学院图书馆顶楼四楼的阅览室用功。当时首 先想到是唐山地震,唐山地震中,几乎所有的房子都是水平震垮的,楼房基本上 是一层压一层。我既然在顶楼,压在头上的最多也就是一层水泥板。往外跑,跑 不及的话,压在头上的可能就不是一层楼板了。所以震的过程中,我坐在那里动 也没动。没几分钟,整个阅览室跑得只剩三个人。和我一个寝室的王炜当时也在 那里,他自称是第三个站起来,第一个跑出图书馆的。不幸的是,王炜出门的时 候,一脚踩空,摔了一跤,把一条小腿的前面磨去很大一块皮。既然有第一次, 就会有第二次。各种临时预震措施应运而生,最有效的可能就是把脸盆倒过来放, 然后再加一个倒立的酒瓶。由于这土法预震仪过分敏感,闹了好几次虚惊,伤了 不少人。其中以震后当晚第一次虚惊中伤人最多最严重,我在的班最惨的是黄振 荧,当时黄和班上绝大部分人都住在三楼,傍晚地震时黄开玩笑说,已找好逃路, 若再震的话,从三楼走廊的窗户跳到一楼的雨台,然后再跳到地面。晚上当黄从 睡梦中被人震惊醒时,他真的沿着白天设计的路线跳了下去。不幸的是雨台上布 满了青苔,黄连脚跟都未站稳就失控直接冲向地面,着地后,他还挣扎地爬了好 几米。等救护人员赶到时,黄已动弹不得,一个手腕骨折,内脏也大损伤。班上 另一个受难者是陈逸林,陈当时害班秃,头发脱落得干干静静。陈睡在上铺,那 天晚上睡前他把书桌拉近靠自己一些,可睡在对面上铺的李庆睡前干的是同样的 事。陈被惊醒后,从上铺跳下来踩的不是书桌,而是一张方凳,失控摔倒后,脑 袋又砸向另一张方凳,光头上划了一条好大的口子。和我一个寝室的王炜从上铺 跳下来把白天受伤的小腿又在桌边上擦了一下,可谓祸不单行。另一个室友吴晓 渊从上铺跳下来一脚踩在我的热水瓶上。我当时睡在一楼,跑出来的时候只穿着 裤叉背心。那晚整个学院有七个人被救护车送进医院,我在的班占了三个,黄振 荧,陈逸林,还有一个程鸿展。我自从上了一次当后,以后的虚惊中再也没跑过。 不过,不跑的人还是少,跑的人中又受伤的有女生祝艳芳,一次逃命中,被人把 脚背上的骨头踩折了。   学工、学农、学军   第二学期开学考完前一学期因天热未能考的两门功课后,我在的班去了学院 的附属农场学农一个月。当时正赶上秋收,我们每天的任务就是割稻,打捆,进 仓。上中学时,我对学工,学农向来敷衍了事。但那次学农,我是怀着重新做人 的态度去卖力的。遗憾的是,比较的对象不在是中学那班城里的兄弟姐妹,而是 一帮吃过苦,见过世面的老手,很多人本身就是从农村来的。到头来,我的一番 虔诚没有得到任何的认可。学农也使我对当头一棒有了切身的体验。一天我和另 外几个人把打扎好的稻子装车,装到高处时,叉子派上用场了,一叉一挑,一捆 稻子就飞上了车,我也不知怎么和使叉子的,好像是刘永强,撞上了,给他一叉 子打在额头上,当即两眼一黑,仰面倒在田沟里。要是那一杆子打在后脑勺,留 点后遗症的话,这人生的路就是另一种走法了。    第二学年,我在的班又去校办工厂学工,开车床。最逗乐的是看入学前一直 干车工的冯惕装糊涂,明知故问,刁难他那年轻的女师傅。我从学农中得出教训, 卖力与不卖力一个样。加上中学到过五、六家工厂学过工,连龙门刨床都玩过。 所以对这样的学工毫无兴趣。最初两天,我找各种借口拒绝上车床。当时我父亲 在高淳县的四叔死了不久,尽管我父亲和我哥哥已去把丧事办了,但我还是拿着 早已过时的电报,在学工的第三天找到班长周元斌告了长假,躲过了学工。    第三年的军训更是乏味。管我班的是一个班长,原来可能就带十来个兵,这 回一下子增到三十六个,特卖力。军训也给喜欢玩枪的人带来了机会,班上从县 城来的女生祝艳芳就是其中一个,持枪像都照了不少,正应了毛主席的观察: “中华儿女多奇姿,不爱红装爱武装。”我没有一堂军训课从头到尾认真上下来, 我最喜欢上射击瞄准课,趴地上没几分钟就可开溜,到图书馆看报纸、杂志。有 一次,带队的兵哥对我说:“你打靶肯定不及格。”我耸耸肩答道:“又怎么 样?”到了最后打靶时,我五发子弹也就打了十二环,算是应了兵哥的预言。打 靶用的是半自动步枪,一次可以装多发子弹,我第一枪花了些功夫瞄准,但第一 枪的枪声和反弹的后座力让我很不习惯,剩下的四发子弹的消失总的花费时间比 第一发还少。军训完了做总结,带队的拿着名册点名,从第一到到第四,没一个 名字念对,印象最深的谢嘉红被念成谢喜红。人说大字不识认半边,要是当初那 人冲下半边念,念错的名字就少了一个。   课程面面观   大学第一学期对我来说非常短暂。那一年我入学已比别人晚了两个月,不幸 的是夏天来得又早又猛,六月底就已热浪滚滚,到了七月初更是变本加厉。江南 各高校都施出了最佳的防暑措施,提前放假。所有的考试都推迟到下一学期的开 学。到了九月份考试时,可能是夏天热昏了头的缘故,我的物理只得了62分。其 实若不是物理老师高抬贵手,我恐怕连62分都得不到。另一门数学倒得了97分。     第一学期教数学的是个书呆子,教书特刻板,不善言笑。第二学期教数学的 换了一个老师,姓华。华比较自负,和学生的关系搞的不大好。由于我这人不懂 的地方喜欢自己琢磨,很少去问老师,所以跟华没有什么隔阂。有的学生喜欢捉 弄他,将很复杂的函数微分以后拿给他请教积分答案,让他觉察后十分生气。有 一天上课,不知什么缘故,他和我班的班长周元斌争了起来,争到兴头上,华指 着门对周喊道:“你给我出去。”当时教室里三个班,八十来个人谁也没料到事 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都愣住了。只有我站起来做好人:“华老师,您别生气, 有话好好说。”因为我什么官也不是,教室里的气氛立刻缓和了下来,算是给华、 周俩人找了个台阶下下。那学期,我数学得了我四年大学唯一的一个满分。    七七级以前有五届工农兵学员,用的课本时代感较强。印象最深的是英语教 科书,因为没有新课本,我们用的是七六级工农兵学员用过的课本。“毛主席万 岁”的口号虽没有了,但从头到尾都在歌颂“英明领袖华主席”。不过大部分课 本都与工农兵学员用的不同,著名的有樊映川的“高等数学”,邱关源的“电 路”,冯慈章的“电磁场”。其它很多课本都是临时从各高校抽人组成编写小组 编写的,质量有高有低,水平参差不齐。    尽管进大学前做过英语代课老师,但水平实在不怎样。入学后,我母亲帮我 找了一套四册的Essential English。该书比新概念英语可能要简单一些,不过 是一套很好的启蒙书。四册书认真读下来,我的英文阅读能力上了一个新台阶, 读书看报成了很容易的事情。然而听说上下的功夫很少,让我日后吃了不少亏。 英文阅读关过了后,我又转向学日文。日文全靠广播教学,播出时间是中午。我 通常中饭休息10到15分钟,其它午休时间都用来学日文。遗憾的是,大学毕业后 没能坚持下来,现在只记得'傻妖娜娜',也就是日文的再见了。    教“电路”的前后有俩人,都是副系主任。先来的是周裕如,一位年过半百 的女副教授,人品、学问、授课都可圈可点。换上来的是邵青兰,一位中年讲师, 戴付黑边眼镜,说话慢条斯理,给人书生气较足的感觉,不过课授的十分单调、 乏味。邵备课十分认真,每堂课从头至尾,该讲什么,该说什么,都用备课纸一 一列出。一日上课中途,邵在黑板上书写时,一阵微风将下一页吹落,邵不察, 转过身来,接着余下的备课纸继续讲和写。又打发完数页备课纸后,始发现吹落 的一张,拾起道:“前面还漏讲了一页。”中国有句成语,叫做‘一叶知秋', 如果改一个字,变为一’页‘知秋,用在这里应是十分恰当。    教“电子技术基础”也有俩人,一个是陈华山,另一个是祖祥。陈对深入浅 出的体会和应用与众不同,正负电子关系比作男女俩人跳交际舞;与非门就是吃 进去香的,拉出来臭的;介绍祖祥时:“祖就是祖宗八代的祖。”至今我还不明 白陈当时为什么不说:“祖就是祖冲之的祖。”不管怎样,陈是把粗俗与易懂结 合较为完美的人之一。    我学的是镇江农业机械学院新设的工业自动化控制专业,教专业的都是来自 自动化教研室,其中一部分是转行的,另一部分是从外面调进来的,几乎都是王 婆卖瓜,现卖现夸,有一、二门的课的任课教师课堂上卖的就是前一学期从其它 高校进修来的几两水货。整体水平之差,现在想起来,不得不怀疑当初自动化教 研室筹办人的动机,武大郎开店,比自己高的不要。最后一学期,学院针对考试 过易,高分者过多做出规定,如果一门课考试,得分90以上的人超过一定比例, 该门课得重考。所以最后两门专业课考试,得89分的学生远远超过了半数。创造 了学生成绩全新于正态分布的统计分布,算是该教研室当时为数不多的几大贡献 之一。    说起来我学的专业是工业自动化,对计算机的硬件和软件都要求有较好的理 解。遗憾的是,整个课程的安排都是以纸上谈兵为主。四年下来,只有一次上机 机会,不到半个小时。其实就是小小的计算器当时也很不普及,很长时间班上只 有俩个人有,张卫新和查叔平。张的只能做加减乘除,查的高级些,可做函数运 算。最初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用领来的计算尺做作业,我也不例外。好在当时 大伙的兴趣不在计算机上,几乎没有什么抱怨声。到了后期上专业课时,班上兴 的是电视机组装热。当时一台九英寸黑白电视机市场价四百元左右,买零件自己 组装不到二百元。有好几个人组装了还不止一台,未能凑热闹的寥寥无几,其中 有我一个。有一段时间,上海电视台播放日本电视连续剧“姿三四郎”,我在的 寝室正好有一个装好的电视机,每次节目播放的时候,寝室里里外外,连对着门 的楼梯上坐的都是人。    为人师表   大学三年级去外地一家工厂参观,很要好的一位同学竟在会议室听厂方介绍 情况时啃起瓜子来。回到招待所,带队的副系主任邵青兰作总结时怪罪到我的头 上,气得我立刻手拍床架回驳。转念一想,顿觉该行为对师长缺乏尊敬,忙用英 语道: “Sorry。 Sorry。 I'm sorry。” 谁知邵比我还生气,“少爷,少爷, 什么少爷,我看你这就是少爷作风。”此番遭遇埋下了我日后事事不顺的祸根。     学工程的都逃不了毕业设计。最后一学期做毕业设计时,我在的班分成两组, 一组去陈波入学前所在的南京电机厂实习,另一组留在学院为水喷头试验场设计 一套自动控制系统。我和季立洲搞同样的东西,设计水泵的启动与关闭系统,指 导老师是陈介中。试验场有一台真空泵,三台抽水泵,抽水泵开启前真空泵必需 先运行起来,抽水泵进入正常工作状态后,真空泵必须关闭。设计的系统中用到 一个标准的带断电器的开关盒,为了里面的结构我找了陈先生问了多次,答案都 是一个:“既然是标准件,就没有必要细究。”毕业设计答辩时,没有一个老师 关心我的整体设计,所有的问题都集中在那可爱的开关盒上。最后,我毕业设计 在邵青兰、陈介中的精心安排下得了学院数百毕业生中唯一的一个最低成绩一一 及格。当时的学位条例规定,毕业设计成绩必须在及格以上才能获得学士学位。 为此,很多人为我去找过邵陈俩人,希望能有个变通,但都未能成功。    毕业前另一道程序是做总结,总结分两部份,一份是自我总结,另一份是组 织评定。现在已记不清当初如何跟自己涂脂抹粉的,唯一有印象的就是,自我总 结上自吹的“成绩优良”四个字被组织上过目时用黑墨涂去。而组织评定只有两 条,第一是该生有两次违反考场纪律,第二是该生一贯骄傲自大。中国人整人不 喜欢留有余地,文革中最常用的口号之一就是:“打翻在地,踩上一只脚,叫其 永世不得翻身。”因未能用国语道歉引来这种种奇遇让我对中华文化的博大有了 更深的体会。    离乡背井   大学最后一关就是毕业分配了,不成文的规定似乎是老三届那里来就回那里 去,班上十个老三届确实也都回到了各自来的县市。另一个谣传就是走读生是为 当地政府培养的,应留在当地。我在的班有俩个从镇江市来的走读生,分到镇江 市的也是两个名额,可见无风不起浪。    系里管毕业分配是施性女书记,到毕业分配时,人们才知道她和班上的陈敏 是近亲,陈敏后来去了苏州市电视大学。更绝的是,邻班的严俊高在那关键的时 候,暴露了他和台湾前总统严家淦的亲戚关系,适逢叶剑英对台九点声明刚刚发 表,严顺利地被分回了苏州。    毕业分配时,江苏省省报新华日报到学院采访,上报的四个人中我班占了三 个,王万良、潘洪勤、赵不贿。学院把报道播了好几遍,最感人的要数赵不贿的 采访,父亲在给儿子的信中写道:“,党把我改造成新人,你要听党的话,党叫 你去那里就去那里。”最后党在毕业前夕发展了赵,并让赵留了校。    七七级是文革后第一批本科大学生毕业生,为寻有大学文凭的人做女婿的家 长们提供了各种年龄档的货源。我所在的系留校的十余人几乎个个都被大大小小 的官僚,从学院院长到芝麻小官,明里暗里给套牢了。最猴急的是一位行政副系 主任,为三个女儿中达龄的老大、老二各落实了一个标致郎君。当有人提及是否 有些过分时,该君答曰:“不就这么一回吗?”遗憾的是,老二的对象过河折桥, 留校后竟悔了约。    为毕业分配一事,系里约了每个毕业生征询意见,我强调身体欠佳,吃不得 苦,最大的苦恼是怕去长江以北后水土不服。后来知道有去北京的名额,我又去 找系里,强调我是在北京生的,希望组织分配时考虑到这一点。事实上,我当时 已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即使判去边疆也没什么了不起。结果,分配名单下来后, 发现自己被分到湖南省长沙市电力工业部中南电力勘测设计院。毕业前,我考过 一次研究生,第二志愿填的就是长沙铁道学院,不过未能考上。最后还是得去长 沙,也算是我和长沙的缘分。毕业以后好几年,我才知道,我母亲的同学徐沛夫 妇为我毕业分配的事找过我在的系,看看能否留校,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毕业分手前,全班最后聚会了一次,曾投石下井的人感到尴尬,曾受过害的 人感到气愤,人到齐坐下后,很长时间没人说话。只有当我唱了一句:“不要问 我从那里来”,僵局才算打开。第一个发言的是刘永祥,刘是班上的团支部书记, 毕业总结从组织上得来的评语是:“入党动机不纯。”所以刘的发言主题竟是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各奔前程前,学院出钱在学生食堂招待毕业生,气氛可以用悲壮来形容。由 于七七级大部分学生来自江苏省,不少人拿了学位以後竟不得不背井离乡,吃到 最后,哭的、喊的、砸酒瓶的都来了。同桌的人都安慰我,认为我也未能分到一 个好地方。而我只感到万幸,长沙毕竟比去青海强了不知多少。    后记   毕业半年以后,学位条例更改,降低了要求,再加上周裕如老师的鼎力相助, 学院终于寄了本学士学位证书给我。后来报考硕士研究生时,我报考的指导老师, 武汉水利电力学院万永华副教授特地跟我强调:“武水不招没有学士学位的研究 生。”这迟来的学位证书算是应了英语谚语“Better Late than never”,迟来 总比不来强。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888.dyndn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