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888.dyndns.org)◇◇ 痛乎,快哉,拉斯维加斯!? --华人与赌城的不解之缘 作者 子江 一   发财车上路了。   太阳在前方金光眩目。   车上的四十几名华人,将被带到一个地球上最辉煌灿烂的城市。此时,他们 正被想象力率领着,意气风发地走在发财的路上。   这一车人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发财团。   坐在后排的秦先生,按了按兜里的百元美钞,扫了一眼腕上的表:早上8点 整;路上要走5小时,到达阵地后马上开战,24小时之后的8点,这张纸币也许已 经翻了十倍、百倍、千倍!到那时,在美国做了两年侍者、三年抓码、五年二厨 的秦先生,返回加州时,将不再是二厨秦先生,而是腰缠千万贯的大亨秦先生……   “准大亨”秦先生,常年吃住在一个小餐馆,每两周轮休两天。休息日,他 并不急于回到100公里以外的家中探视妻儿,反正回去也是倒头大睡。直到在制 衣厂工作的秦太太下班回家,已是晚间9点半以后。秦先生醒来的第一件事,就 是上街买几块钱的烧鹅。太太的厨艺,不合他的口味。   秦太太撇撇嘴:挑三拣四,又不是什么有钱人,有本事就别吃烧鹅,吃龙虾 去呀!   每当此时,秦先生就觉得腹中一股恶气:钱,钱,钱!我要真有钱,你还敢 每句话都带刺儿吗?!   这种不愉快并不经常。   秦先生多数的休息日,是随发财团东进。   由华人旅行社组织,每周一、二、三出发的发财团,两天一夜,旅费只5美 金,包来回车程,包三餐,包住豪华酒店。秦先生跟的这家发财团,对一个月至 少能东进两次的客人,还提供贵宾优惠卡,享受折扣价。5块钱一折扣,差不多 就是免费了。秦先生为了做“贵宾”,放弃了回家。无怪秦太太说,好几个月都 不见他人影儿了。   车中的人,贫富不等,志向却都一样。   秦先生的目光,扫过同行的乘客,落在前排一个胖子的手腕上:抖什么你, 到哪儿去呀,还戴劳力士!有本事回来的时候还戴着它。这车人,没准儿哪个要 栽个底儿朝天。这么一想,秦先生的心里就笑。   想象别人栽了和想象自己发了,一样的快乐。   穿过车窗的晨风,吹动着导游手中的小旗子。旗子上“发财团”三个字,跳 动着,要飞起来似的。 所有发财的梦,都快飞起来了。 飞的感觉,活生生的好。 美梦降落的地方,比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还要辉煌!   它的名字叫拉斯维加斯,在与加州相邻的内华达州境内。   啊,大赌城拉斯维加斯!   秦先生再一次按了按百元现钞,生怕它在这时飞起来。   用100美元去实现一个美梦,并非天方夜谭。秦先生一直在搜集赢家的例子。 搜集的结果,让他斗志更坚。   前不久,45岁的苏珊娜在一家叫“纽约·纽约”的赌场拉吃角子老虎机,拉 出了1250万美元破纪录巨奖。苏珊娜说,她对那台机器就是有预感。头一个星期, 她就等在那台机器旁,但是人太多了就没多等。一星期后,她又来到这家赌场。 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轮上那台机器。当时在那台机器上玩的一名男子,愿意以20 美元把机器让出来,但她说她愿意等。   吸引众多赌客的机器是一台百万金元连线老虎机。所谓连线,是将内华达州 的740台机器连接起来,奖金由500万元起累积。自从累积总金额超过1190万元后, 各地百万金元吃角子机前就大排长龙。前一次大奖,是数月前在赌城的希尔顿大 酒店,被一名叫约翰·狄平的男子拉中的。   当男子离开以后,苏珊娜拿出100元作赌注。就在只剩下14元的时候,机器 上出现了排成一条直线的四个钻石。刹那间,她淹没在身边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中。   苏珊娜以前中过一次5万元大奖。这一次,她依旧把丈夫留在家中,免得他 影响自己的手气。中奖后,她直奔公用电话,对着睡意正浓的丈夫猛吼:我中了, 我中了,我中了!   “我中了!”--秦先生一向认为,这是人世间最动人的声音。   发财车上高速公路后没多久,乘客中站起了3名男子,掏出枪械,宣称是抢 劫。一劫匪用手枪顶着司机的脑门,另外两匪,一个张开手提袋,一个挥着手枪, 胁迫乘客把现金放进手提袋里。     披着羊皮的狼!秦先生的脑海里,滚过一阵惊雷,低垂的目光落在手腕上: 8点刚过10分。   每个乘客都倾其所有。当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人们都异常清醒:除了自身, 别的一切都不值得留恋。   抢匪劫持司机,继续行驶了10多英里,最后在波莫那(Pomona)市一个偏僻 的工业区停车场停住。接应的车辆正等在这里。3名劫匪钻进接应的辆车,扬长 而去。   现钞被洗劫一空的乘客中,有人立即拿出手机报警。5分钟之后,警察赶到 现场。据停车场附近的工人描述,有辆刚开走的汽车形迹可疑。警方判断可能是 接应车辆,立即通告方圆各路段警察。20分钟后,警方拦住了那辆车。经过搜寻, 将抢劫嫌犯一网打尽。   这次劫案,震惊了南加州。   惊是惊,但发财车照开,只是略显冷落。车中的人,比起车外的观望者,多 了几分豪气:赌嘛,还在乎这个!时隔不久,发财团又兴旺起来。尤其是周末的 车位,慢一步都订不到。   审讯发财车劫案的高等法院,就在笔者工作的洛杉矶卫星小城波莫那。主审 法官特默尔,将在我写的另一个真实故事中,成为主角,震惊南加州。   经过近两年漫长的审讯,1996年6月20日下午,波莫那高等法院法官特默尔, 将在听完一名华裔和一名越裔被告律师的陈述后,作出最后判决。   判决那天,发财车上的一些受害者,闻讯也前往旁听。共过患难的人相见, 颇为感慨。短暂的感言之后,他们又击掌打赌:赌判决结果。   在陪审团审判后,3名被告被裁定,以抢劫为目的而劫持、抢劫发财车乘客 及司机的40项罪名全部成立。这种定罪,从以往的判例来看,最高可判无期徒刑, 低的也达10年以上。高低之间,考量的因素很多,往往超出一般人的判断力。但 美国刑法有个明显特点:把涉嫌罪名细分成项,每项各有一定刑期。各项相加, 大致可知该罪名应服的刑期。   在大约一个小时的审讯中,被告丘彦茂、曾豪章、魏宗生均神色灰暗。曾豪 章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丘彦茂见到旁听席上的朋友时,则微笑示意。   本案的另一名被告黄维,案发时年仅17岁,在警方破案后,与警方和控方密 切合作,是检方的主要证人。稍早时他已向法官认罪,被判送青少年感化院管训、 接受评估,并将在一周后被判刑。   开车接应的丘彦茂,虽未直接上车抢劫,但经黄维指证,及多项证据表明, 他就是劫案主谋,整个事件由他一手策划。他的辩护律师高法布提出,被告所犯 的抢劫罪虽应处罚,但判刑太重对此被告及社会并无好处。   曾章豪因拿枪抵住司机胁迫改道,抢劫罪之外又加了一项劫持巴士罪。他的 公设律师托马斯,以温和的语气,叙述曾的一家从战火中的家园逃来美国,希望 在此重建家园。曾章豪在家庭、学校的表现也不错,只是为了开设汽车修理场, 使用了最愚蠢的筹集资金的办法。希望法官体谅他的一时糊涂。托马斯根据被劫 持的大巴士行驶路线,解释被告只是劫持旅客,不能算是劫持大巴士。且被告虽 持枪抢劫,却并无意伤人。   日裔女检察官仲尾则一口咬定,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抢案,完全不同于一般 临时起意或街头抢劫,应予重判,以警效尤。   听完检辩双方的陈述,法官特默尔面对3名列席的被告,一番语重心长,说 每当看到青少年误入歧途,都非常痛心。自己手握决定刑期轻重的权力,取舍之 间总要斟酌再三,考虑各种因素。   这番话,被告的家人和朋友听了,内心松了一下。其他人,内心则冒出一丝 凉气。   最后,特默尔宣布了判决结果:丘彦茂3个终身监禁,及附加1个10年8个月 的有期徒刑;曾豪章两个终身监禁,及附加1个14年8个月的有期徒刑。同时宣布: 本案的另一名被告魏宗生,因更换律师,将推迟一周决定刑期。 判成最高刑期,出乎被告及被害双方的意料!   在美华人,对法律多留点儿心的,都会知道,许多蓄意杀人罪,最终也就判 个无期。法律并不时兴“以命偿命”、“以血还血”。把抢劫罪一判就成无期, 似乎是特默尔的“风格”。稍后,他又审理了一桩华人涉嫌劫持案,案情带有闹 剧色彩,被“劫”者人财无损,但主嫌犯也被他判作无期。   与这一判决形成强烈对照的,是我所追踪的另一宗要案:一名美国研究生在 教学楼蓄意开枪射死他的3位导师,最终法律裁决他为3个无辜的生命所偿还的是 3个终身监禁。   事先打赌的人,都输了。他们都没赌到最高级。   被告及其家人,曾闪过的希望破灭,更觉坠入深渊。   被告的家人抱怨说,媒体不应该大篇幅报导这宗官司,影响公平判决。还说, 被告虽然有罪,但根本没有伤人,这种结果,太残酷了。   女检察官站起来,现场的各种神情尽收眼底。非常满意,她对媒体记者说。 并指出,根据法官所判,丘彦茂在服刑21年后,才有假释的可能;曾章豪则要等 到14年后才有机会。   劫发财车的人受到法律的制裁,其实是他们的幸运。   发财车的背后,是赌场。发财团所享有的种种优惠,都来自赌场。赌潮不高 时,赌场甚至倒贴筹码给发财团,来刺激赌性。赌场也会给旅行社一笔佣金,来 为自己募集赌客。劫了发财车,就间接劫了赌场。   赌场是好劫的吗?   吃监饭,便宜了这几个臭小子。秦先生说。   秦先生没有念过几天书,但对所有与赌有关的话题,都是超常的透彻。   他说起多年前的一则报导,3名歹徒劫了一辆发财车,洗掠一空之后,逃离 现场。没到赌场就先破了财的人们,恨得牙齿发痒,只道是便宜了几个毛贼。但 不没出几天,3名歹徒就被黑手党一举捕获。黑手党自有黑手党的“法庭”,不 由分说,就给3人定了死罪,“立即执行”掉了两个,而另一名则被放回中国城, 放给所有的人看。这小子自知“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战战兢兢,却又无处 可逃。终于,3天之后,他被黑枪行刑式地撂倒在街角。   杀鸡儆猴,所有对赌场动了邪念的“猴”,自然有了分寸:在哪儿动手,也 绝不能动“黑太岁”头上的一颗土粒儿。   丘彦茂一伙,即便一时逍遥法网外,恐怕也难逃“黑太岁”的手心。   秦先生如今已升为大厨,换了家大点儿的餐馆,却照旧以餐馆为家,把真正 的家当“餐馆”,偶尔落个脚而已。他开一辆全新的红跑车,宛如一团耀眼的火 苗。时不时,他一推操纵杆,“火苗”就沿着十五号高速公路,向拉斯维加斯全 速“飘”去。照他的话说,做餐馆的华人,哪个不赌?!天天闷在灶头,连个艳 遇都没有。情场失意,赌场得“益”嘛。   在失去100元赌本之后,秦先生赢过一把,号称900元,但他没说投入了多少。 他请了朋友,下馆子庆贺。席间,他嚼着一块龙虾,许下诺言:下次赢了大钱, 就到拉斯维加斯希尔顿大饭店顶层,吃牛排大餐,原班人马!   桌上的两位朋友,对赌城已是老马识途,说:哥们儿,你喝多啦。别去希尔 顿,去吃金字塔大旅店的海鲜大餐,要不就到莎特斯富高塔旅馆的世界之顶餐厅。 那可是《赌城评论》问卷调查的推荐!   赌城各家旅馆的美食,琳琅满目,都堪称世界一流,价钱并不贵。如果在哪 家赌场开赌,还可享用那里的免费自助餐。《赌城评论》惟恐新的外来客花多眼 乱,还特意公布了一份“最佳旅馆餐厅”问卷调查结果,作为指南。到赌城去, 不赌,照着这份问卷吃一圈儿,“世界一流”就可尽收腹中。   “老马”想了想,又说不对,希尔顿顶层是餐厅吗?   不是。   但秦先生两眼发亮-- 那是他最想去的地方。 二          拉斯维加斯希尔顿大饭店最顶层。   电子钥匙卡在客房的门锁上轻轻划过。   门开了,你无法相信这是客房--   维拉·欧纳宫的客厅,面积约15400平方英尺。拱形的屋顶中央,垂下一盏 华丽的吊灯,上面装饰着24克拉的金饰和水晶。屋顶的壁画上,白云飘渺,花园 流光异彩。镜面般的大理石地板上,倒映出金光、画影。客厅一侧有道宽阔的拱 门,通向清波荡漾的专用泳池。里面还有个金池塘,金鱼摆着雍容华贵的大尾巴, 在池中的岩石缝隙间悠然穿越。   维拉宫有两间卧室。主卧室宽大舒适的卧床上方,油画中的小天使,对着将 要在此就寝的客人,投以甜美的微笑。60个频道的有线电视屏幕,从天花板一直 延伸到地面。按下遥控开关,屏幕上出现了紧张刺激的搏斗场面:前拳王泰森对 无名小子塞尔顿。   能够住进这间卧室的人,心情不会比此刻的拳击手轻松。   因为这个人将要在希尔顿的巴卡拉纸牌桌上较量,一掷数百万。   这就是希尔顿的特别来宾。   维拉宫不对外出租,只供输得起巨款的特别来宾免费住宿,作为礼物,以示 希尔顿的敬意。   这样的厚礼,几乎各大赌场都为贵客时刻准备着。   多年前,来自香港、台湾的富商就被赌场的老板视为“金矿”,供奉于总统 套房,以便大力开采。如今,不少中国大陆的来客,已成为大赌场新的开采对象, 自然也就做了总统套房的常客。他们那种一掷万金的气派,不由得让人暗生疑惑: 他们到底开采了哪座“金矿”?什么样的金矿,能成就如此的气派?   有气派的人,对于维拉宫的认知,绝对不及大厨秦先生。前面对于维拉宫的 描述,就取自秦先生收藏的一套图文精美的“希尔顿说明书”。以他数年前在免 费成人英文学校“三天打鱼,两百天晒网”所学的英文,远远读不懂说明书,但 从图片上,他读懂了所有的细节。他的描述和我阅读的结果,竟惊人的一致。   对于总统套房的华人住客,秦先生也怀有一种好奇心。他的一个亲戚,给赌 城拉客,说如今来自中国大陆的某些代表团中,真不乏气派的人,输上几万美元 都满不在乎,还满脸放光、很过瘾的样子。某大城市代表团的某要员,在赌场通 宵鏖战,输掉5万美元。领队的寻到赌桌旁,那要员把眼一瞪:添哪门子乱呀, 你!   秦先生蛮内行地说:维拉宫还不曾住过咱们的同胞,不过,看这劲头儿,也 快了。   回到维拉宫,触一下门边的按钮,环绕卧室的红色窗帘柔和地向两边滑开, 人世间最豪华的宫殿之群--整个拉斯维加斯尽在眼前。维拉宫的总统,不知是 否有好心情细细观赏。   向北3英里,拉斯维加斯老城区亮成一片金色的海洋。   金子纳吉特--拉斯维加斯的第一座大型赌场,建于1905年。赌场的外观设 计,极具西部特色:太阳,金子,啤酒桶。面对标新立异的现代化赌场,独领野 性风骚。   金子纳吉特的对面,是另一个老牌赌场“马靴”。它的巨型标志--一副金 色的马鞍,嵌入马字(Horse)的第一个字母H,直插入夜空,散发着剽悍之风。 在老区的进口处,60英尺高的牛仔,浑身迸发着霓虹灯的光彩。他一手握拳举起, 一手指地,像是在召唤众生:到这儿来淘金吧!这就是拉斯维加斯的历史形象。 牛仔脚下的太平洋铁路干线,连接美国多个大城市。美国铁路公司发出的列车, 从纽约、从加州的洛杉矶、亚利桑那州的丹佛、印地安那州的芝加哥和波士顿, 都能直达老城。   这条铁路,最早动工于19世纪中,当时是为了用于采矿。据内华达州的“赌 史”记载:美国流行的奇诺猜奖赌博(Keno),就是当年由华人劳工带进内华达 的。这些华工,是当时采矿和修建铁路的重要力量。 老城区原是赌城发迹的地方,随着新城区的兴起而面临被淘汰的命运,近年来不 得不千方百计加以改观。新建的激光动画大顶棚,长达数百公尺,夜夜上映耀眼 眩目的激光动画。顶棚下是充斥以赌场为主还提供各种刺激的游乐步行街。   由北向南,拉斯维加斯大道横贯赌城,也称“长条”大街。即使初来乍到, 在这条街上走,走得目瞪口呆、如梦如痴,也不会迷失方向。融赌博和娱乐于一 体的世界顶尖级三大旅馆,诞生于20世纪90年代的建筑潮中,都集中在这条街上 -- 以埃及城市卢克索(Luxor)命名的大赌场,耗资3.75亿美元,自然要使用人面 狮身金字塔的造型。2000多间客房蜂窝般地悬挂在斜墙上,金字塔形的的三角锥 体内,包容了所有游乐与赌博设备。古埃及装束的半裸美女,每夜都在充满原始 神秘风情的舞台上,展现迷人的舞姿。卢克索右侧是神剑大赌场和纽约。纽约 (New York。 New York)大赌场。其左侧是新建的曼达拉湾(Mandalay Bay) 大赌场,其占有11英亩的河道和人工冲浪海滩,海浪翻卷可达六英尺。   号称世界最大的米高梅赌场大酒店(MGM),耗资10亿美元。八大“主题区”占 地33英亩,号称拥有7000间客房。米高梅最早成型于20世纪60年代末,此后,随 斗转星移而脱胎换骨。据统计,一个很平常的周末,就有26000名游客,进入这 个地球上最大的旅店。港台“热力四射”级歌星,每逢大的华人节庆日,都要登 上米高梅的舞台劲歌劲舞,带来黄皮肤、黑头发的滚滚人潮。除设有花园剧场、 大小戏院和大冒险乐园外,近年还投资千万元设立狮子生态园,让游客可亲眼观 赏狮子的生活。美国各种行业的会议,包括不少学术会议,都喜欢安排在赌城开 会。能使严肃的论题与声色犬马有机相结合,何乐而不为?也属米高梅集团旗下 的纽约。纽约大赌场,以三分之一的比例,再现了纽约的自由女神像、布碌仑大 桥和摩天大厦群。连接各建筑、景点、赌场、餐厅和游乐间的列车呼啸穿行。身 历其间,比在真纽约刺激多了。   金银岛大旅店,耗资4.75亿美元。“金银岛”大厦前面,横着一池宽阔的人 工湖,是它的大舞台。夜空,是舞台的大背景。湖上两艘海盗船威风凛凛地对峙 着。突然,海盗船喷出火焰,音乐声大作。激战中“阵亡”的海盗,有的从高耸 的桅杆上坠入湖中,有的则即兴倒在甲板上。一艘海盗船被炮火击中,开始下沉, 海盗们纷纷弃船而逃。船身继续倾斜,直到桅杆斜刺入烈火浓烟之中。海战每90 分钟一场,虽是翻来覆去地表演,演员们却不含糊。行人无需买票,驻足观战, 观后不觉间就走进“金银岛”的大赌场。真正的激战其实在这里。 据称世界最高级的百乐宫大赌场(Bellagio) 耗资16亿美元,与金殿大赌场同 属一个老板。赌场正前方占地8.5英亩的人工湖,每天有多场音乐喷泉舞表演。 该赌场收藏有欧洲名画和古董,包括耗资三亿美元收购的梵高、莫奈、雷诺瓦等 大师的名画。   走下去,还能看到冠以“凯撒宫”、“阿拉丁神灯”、“星球之河”等名称 的大酒店。稍有常识者,就能想象出里面是怎么一个场面。 凯萨宫内还建有近40万平方英尺的罗马竞技场购物中心,由电脑灯光照射出的天 空中,每隔一小时会出现日出日落,日月星辰,间或还有电闪雷鸣。所有建筑都 是仿古罗马式,穿着古罗马战袍的工作人员,在神像与喷泉间走动,令人有如置 身古罗马时代。美国大电视台经常出现这家赌场震人心弦的广告,在古罗马的豪 华宫宴和铁甲战车的疾驰中,一段雄浑的朗诵:“这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帝国,它 仍然是最伟大的,凯萨宫重现传奇。” 拉斯维加斯乃真正的不夜城。它在夜空下流光溢彩,据说在月球上都能看到。那 高耸的埃菲尔铁塔,是巴黎大赌场(Paris Las Vegas)的标志,一侧还有凯旋 门。与此相邻的是阿拉丁(Aladdin)大赌场。阿拉丁颇具历史,但在迫于日新 月异的新赌场的威胁,只好推倒重建。耗资14亿美元,新建有3000间套房、具有 阿拉伯风味的沙漠通道商店街以及各种豪华娱乐设施。沿沙漠通道前行,你会走 过非洲、阿拉伯和印度,天空还不时涌起特效制造的浓雾和风暴。 吃角子机沿街道伸展,轮盘转动和钱币滚落的声音,无遮无拦地融进夜空,构成 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走在街头,随手投进几个小钱,没准就能买一个梦。为什 么不坐下来试试手气?男男女女们相当投入。脚步匆匆,人头涌涌。走啊,奔一 趟眩目的梦!这场景让人觉得,平地再竖起一座赌城,也会被纷至而来的脚步踏 遍。 拉斯维加斯是美国唯一将卖淫变相合法的地方,到处是色情场所和应召男郎和女 郎的到房服务。因此人们说,这里是单身男女的“天堂”,更是一个吃喝嫖赌抽 五毒俱全的“乐园”。 不少美国人喜欢到赌城举办婚礼。这是说明美国人欠缺想象力,还是太有想象力 --把婚姻和赌博联在一起。事实上,这里是全世界办理婚姻手续最快捷的地方。 市政府为了招揽游客,特地24小时办理婚姻登记,无需任何繁琐的文件。办理婚 礼的小教堂,在赌城遍地开花。此处包揽了婚礼所需的各种服务和用品出租。似 乎是为了不耽误来者宝贵的赌博时间,办理手续可径直驾车至服务窗口,连车都 不用下。这与汉堡速卖窗口很象。连婚礼都采用速食的方式,难怪不少外国游客 也因此加深了对美国速食兼速婚文化的印象。   在美国的中国人,除去个别穷困潦倒者,很多都去过赌城。尤其是在与赌城 相邻的亚利桑那州留学的中国学生,课余或工余,开一辆二手车进城,即能买一 趟眩目的梦。   留学生小李说,“如果能管紧自己,只扔点儿小钱碰运气,拉斯维加斯是绝 妙的度假村。夜晚开车去,数十英里之外,一方璀璨的城市,在一望无际的荒漠 上拔地而起。那里花二十几美金就可住五星级饭店,三四个美金就可以享用一顿 平生最丰盛的自助餐,10美金就能坐在小剧场的金丝绒贵宾席上,观赏有艺术档 次的脱衣舞。”   “赌是美国精神的象征,至少要试试。”派驻洛杉矶某中资公司不久的小卢, 来美的头一个周末,就向赌城出发,体会美国精神去了。   把赌博视作美国精神,并非中国人的高见。   早在1830年,一位法国贵族出访美国后就得出结论,赌博在某种意义上代表 了美国的国家特色。   新大陆的民主、极度的资本聚集与挥霍,培育了民族的冒险意识,天大的事 终究不过是赌一把。   一百多年过去,这一“国家特色”不变。   在有关部门的赌博业问卷调查中,89%的美国人同意赌博业的存在,尽管其 中33%的人说自己并不会参与赌博。被调查者认为,赌博不过是一项全民娱乐。   在美国,到2000年已有23个州开放赌博业。国会设立的专门委员会研究结果 证明,赌博业每年给州政府和地方政府带来巨额财政税收。没有这笔钱,各地政 府就会提高税率或削减支出项目。已有数据印证,赌博业在美国的经济中占据重 要一席:全美在赌博行业就业的人多于百万。许多地方政府都把开放赌禁认作扭 转财政危机、重振经济雄风的灵丹妙药,但一些反赌人士认为,此丹药颇有“伟 哥”之虞,有致命的副作用。   汉普敦大学教授罗伯特说,开赌通常能给一些印地安人保留地和工业萧条的 城市带来生机,但在有些城市,它使福利被削减1/3,犯罪率急剧上升。   伊利诺大学商学教授约翰说,为了每一元从赌场收来的税收,纳税人平均需 要花费3元来为赌场修路建桥、增雇警员、治疗嗜赌成性而神经错乱者。   反赌人士说,赌并没有创造钱,只不过是挖了别的行业的墙角。例如赌场经 营者为了使赌客不轻易离开赌场,多提供价格低廉丰盛美味的自助餐,使周围的 餐馆门庭冷落,只好走为上计。   《美国新闻》杂志的计算机分析报告显示:在50个设有赌场的郡中,赌博并 没有带来经济的大发展,其经济年增长率与全国平均水准相等。   赌博业并不因为副面影响的警告而放缓发展速度。美国百业困境未脱,惟有 赌业欣欣向荣。一些乐观的赌博业者预测:在不久的将来,95%的美国人将生活 在拥有赌场的州里,尽管1994年以来还没有哪个州使赌博合法化。但在21世纪 “一览众山小”的,仍非拉斯维加斯莫属。该市市长琼斯说:其他城市的赌博业 比起拉斯维加斯的巨大成功,都只能是小巫见大巫。各地赌业的兴盛,非但不会 分散拉斯维加斯的客流,反而会给它带来更大的人潮。“金银岛”的董事长史蒂 夫骄傲地说,美国的光彩尽在拉斯维加斯。   很多美国人听不得这句话,说美国怎么会是一个赌博的国度。但 《美国新 闻和世界报导》的一项调查,却狠狠地伤了他们的自尊:美国人一年花在赌场上 的钱是3679亿,每个家庭一年光顾赌场的频率平均是3.9次。   这项调查还勾勒出拉斯维加斯的另一面:自杀率全美第一,手机使用率全美 第一,肺癌发病率全美第二,吃角子机“食量”全球第一(米高梅大赌场的超级 吃角子机群,一口就能吃进500美元)。   巴尔的摩一家赌瘾治疗中心的负责人沉痛地说:有数百万的美国人觉得赌博 难以抗拒,即使倾家荡产或铤而走险,也要赌。   赌,经过小说、电影、电视剧等艺术再现,更具诱惑。   在好莱坞的电影中,赌博业充满传奇和杀戮,赌场多控制在犯罪集团手中, 比如《教父》、《赌场风云》、《远离拉斯维加斯》,卖座率虽高,多数观众却 认定纯属虚构。这种认定自有其合理的一面。   今天的赌场行政管理人员,更多的是商学博士、硕士,而非黑社会的打手。 新一代业者的经营理念,是把拉斯维加斯改造成合家旅游休闲的天堂。他们迅速 获得惊人的成功,赌城如今已被公认是世界最佳的观光都市。   这样的人物,一时间很难再上演出一幕幕传奇的好戏。   然而,你不演,自有别人来演。 《赌场风云》的原型,包括掌控一家大赌场的男主角和原是脱衣舞娘的女主角, 以及剧中三角恋情、枪战炸车等火爆情节和细节种种,被一家大型刊物有鼻子有 眼地挖掘出来,正是出自拉斯维加斯。这恰好应了“若有雷同,纯属巧合”的套 路。这篇长报导号称“真实的传说”,竟比银幕上情节还要惊心动魄。真不知电 影和生活,谁是谁的仿制品。   FBI(联邦调查局)曾破获一个黑帮,据点在一家意大利餐馆。黑帮们用录 像监视器控制赌场机器,还勾结政府官员敲诈贿赂。FBI顺藤摸了一把,才发现 许多意大利裔著名黑社会家族,也就是小说、电影中令人颤栗的西西里黑手党, 也与赌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教父》的“续集”用不着编导,一直在现实中 上演。以抢劫为生的亡命徒们,敢劫银行、劫运钞车、劫商场、劫珠宝店,赌场 现钞滚滚流动,最为煽情,却无人敢下手,皆因他们并非懵懂之辈,深知黑太岁 头上动不得土。 而在另一方面,赌业以其雄厚的资金,支持和影响着一些合法的政治活动,又为 自身找到了更为坚实可靠的后台。例如,在竞选活动中,赌业总是位居商业门类 赞助活动的前5名。1994年,赞助给各位候选人和政党的费用就高达310万美元。 在1996年的美国总统选战中,共和党候选人多尔曾赴拉斯维加斯募款,在“金银 岛”大老板史蒂夫的张罗下,就募得经费34万美元。 三 赌城不再是“儿童不宜”,越来越多的华人家庭把它看成合家旅游休闲的天堂。 不过,大厨秦先生却是超常的清醒,从来不把正在上小学的一对儿女带到赌城。   他和老婆已处于分居状态,因此对小儿女深怀歉疚,多次牺牲去赌城的机会, 把孩子放进红跑车里,带他们到海边或公园野餐。美国著名的玲玲马戏团到洛城 巡回演出,他也带孩子去看。他的哥们儿说,用得着吗?把他们带到赌城去看免 费的多好。他说不,儿童不宜。自己已经没救了,但绝不能让孩子沾染不良嗜好。   赌城的霓虹灯光仿佛含有兴奋剂,只要看过一眼,就能在血管里流动一辈子。   现在,几乎每个大赌场,都附设现代化的儿童游乐场。马戏·马戏赌场娱乐 中心,不仅有免费的马戏,还新建了云宵飞车城。翻飞在拱形的天壁上,孩子的 尖叫声从高处降下。若干年后,攒够了年龄的孩子,将在赌场上体会这种魂飞魄 动的感觉。环形通道两边,有奖游戏没有间隙地排列着。大奖绒毛卡通动物,比 孩子的个头还大,一对黑亮的圆眼睛好像在说:想要,就来试试手气!捏着硬币 的孩子,准备碰碰运气,眼神儿专注又热切,太像盯着轮盘的那种眼神儿。   娱乐城,像是赌场的学前班。   抱着绒毛动物的孩子随着大人,在街上游逛。抬头望见流光异彩的大招牌: “角子机拉出快乐(Slots A Fan)”孩子问:怎么个乐?比看马戏还乐吗?大 人答: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深夜,儿童游乐场都悄然关闭。赌场外,许多孩子在沙发上伏着趴着,困倦 成一片。而他们的父母,却正赌兴正浓地在赌场内与钱打成一片。按规定孩子不 准进赌场,而大人又压抑不住进赌场的愿望,只好出此下策,直到尽了兴,才有 心情照顾梦境中的孩子。只要孩子还在原地,毫发无损,这一夜就以大团圆收场。   但孩子的内心呢?是否也“毫发无损”?很多父母都想不到孩子会有内心。 更没想不到“大团圆”的结局也是一种赌博。   一个名叫列瑞的人,就赌掉了女儿的性命。   1997年5月的一个周末,家住洛杉矶长堤市的7岁女孩谢丽丝跟随父亲列瑞到 拉斯维加斯,在赌场内的女厕所惨遭强暴后被杀害。列瑞当时沉浸在赌局当中, 忘记了还有个女儿等在场外。   列瑞的妻子在5年前去世。此后,列瑞每次到赌城,身边都带着两个孩子- -谢丽丝和她已14岁的哥哥。两个孩子都已习惯了在赌场四周闲逛,等候列瑞。 儿童事务部门的一名心理学家认为,这男孩显然已沾染上了不良行为。   据赌场的录像系统显示,出事前,女孩曾与一名男子在走廊里玩猫捉老鼠, 轮流做猫,玩得兴高采烈。后来,谢丽丝作“老鼠”,藏进女厕所,男子随之跟 进去。25分钟后,男子走了出来。   45分钟之后,赌场接到女孩失踪的报告。一名赌场工作人员推开女厕一个虚 掩的单间,发现女孩已死在马桶边上。     18岁的高中生卓米业之所以成为嫌犯,是他自己忍不住向两名同学吹嘘了作 案的全过程。在强暴并杀害女孩之后,卓米业抚平一头金发,与同行的高中生卡 舒会面,两人说说笑笑,逛到另一家赌场,消遣了一夜。   谋杀之后如此轻松的表现,以卓米业的年龄和经历,很难假装得出来,那但 却是真的。这才是令人震惊之处。卓米业虽刚到进入赌场的合法年龄,却早已从 好莱坞的R级(限制级)电影中熟知了赌场、黑社会。和许多美国男孩一样,他 觉得影片中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黑帮分子很“酷”。   事发当时,卡舒瞥见卓米业的身影闪进女厕,曾探头张望,看见卓米业正与 女孩扭打。但他觉得自己无力劝阻,只好调头离去。警方完全采纳了卡舒的证词, 把他排除在凶嫌以外。   卓米业自我暴露以后,立即被就地监禁在家中。当警察走进他家,准备把他 押送至拘留所时,他吞食了一大把药片,企图自杀,被警察及时送进医院,洗空 了胃,才活下来。        案件发生后,列瑞指责赌场警卫没有尽到职责,表示会为此起诉赌场,但随 后一转念,似乎念及死者不能复生,倒不如少给自己找些麻烦,说只要赌场免费 奉送他一张来回拉斯维加斯的机票,即可与赌场私了。   洛杉矶各报刊电视媒体的记者潮水般涌进列瑞家中,从清晨到中午,忙个不 停,追踪列瑞对不幸丧女的反应。列瑞守紧了嘴不再谈女儿,但他的神情写在脸 上。旁人都看得出,他对女儿的性命并不在乎。如果失去的是一张赌城的双程机 票,他倒也许真会悲痛一些。   洛杉矶著名的脱口秀电台开放热线,讨论谢丽丝的不幸到底该由谁来承担道 德责任,列瑞?还是赌场?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列瑞,骂他不是人,甚至有人说凶 手就是列瑞。一名教堂的专职牧师终于挤进了占满的线路。不过,本着上帝对一 切人的宽恕之心,他放了这个混蛋父亲一马,只说如果赌场想从我们身上赚钱, 他们就应该对我们的安全负起全部责任。脱口秀节目的特邀来宾、洛杉矶郡政府 儿童事务部门负责人最后提醒众人:保证你的孩子安全的最佳途径就是,不要把 孩子带到赌场。   这个忠告,有多少为人父母者能够记住?   秦先生听不懂英文的脱口秀,开车时只听中文电台。他说,中文台的Call in(听众热线节目)也谈论过赌的话题,一些局中人沉痛地说,华人好赌,在美 国出了名。没有人玩得过赌场,千万不能赌,更不要带孩子去赌场。    秦先生听了,就有发表意见的冲动,把跑车停在路边,打投币电话加入Call in。他只想说一句话:每回看着赌场外东歪西倒的孩子,就恨不得一把将那些做 父母的揪出来。 四   如果让所有赌场的豪华外表消失1分钟,眼前的拉斯维加斯就是一片角子机 丛林。   这时,如果是假日,丛林中赌客密布,清晨接着清晨,夜晚接着夜晚,从不 间断。这是丛林中的丛林。   据纽约《新闻日报》调查,大部分赌客是不穷也不富的普通人。真正的赌城 豪客,多是香港大亨,一下注就好几万,小费一百一百地赏。不过现时的大亨中, 也有了大陆客。   “普通人”一掷百元的心情,与大亨一掷千金的心情,不分高下。为数不少 的“普通人”,全部身家也不过数百元。   人和人之间的不平等,说到底,是金钱上的不平等。成功者,被衡量的一个 重要指标就是金钱。优秀者,聪明、智慧而且勤劳,比比皆是,但他们中的大多 数,在经济上总是陷于捉襟见肘的窘境。房屋、汽车、家用电器、孩子上大学的 学费,等等,全是“借”来的。哪天丢了工作,付不起分期贷款,立刻一无所有。 手上有点钱的人,就忍不住要赌。   赌,改变现状。   赌,未来的幸运。    生活本身,也是一场赌博。不过,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旅居洛杉矶的刘先生,只恨自己一事无成,也赌。他说当初留在美国,就是 个赌博,他绝不甘心满盘皆输。   40岁那天,刘先生面对生日晚餐的残汤剩水,感慨不已。他学的是国际贸易, 现时在一家车行卖日本汽车,总算和专业沾了边儿。当年,他是来美国做访问学 者,时逢大气候,弄到了绿卡,随后老婆儿子也来了。他说,我老婆已是半老徐 娘,在这里还是有不少男人献殷勤,而自己只有顾影自怜的份儿。想来是人穷志 短,怪不得老婆。于是时常开进赌城,期盼梦想成真的一刻,也为一赌解千愁。 问他是否上了瘾,他反说,那你让我上哪儿?老婆在家里天天骂!他说老婆是身 在福中不知福,他输得最多的一次,也就是随身带的600美金。好多华人赌客, 天天泡在赌场,赌完了现金,再赌信用卡,甚至赌尽了终身积蓄。   华人是赌场的常客。华人好赌,屡败屡战,赌性勇猛,已引起洋人青睐。许 多大型赌场都特意开设适合华人的牌局,诸如牌九、押宝、百家乐和七张等,有 的干脆就设置“亚洲赌局专区”。 随着华人成为赌场的一支生力军,一座新兴的中国城已经崛起,包括大型超市、 百货店、餐馆及各种商业服务设施,当然也少不了某些特种服务。相当宽阔的广 场上竖起了唐僧、孙悟空、猪八戒和沙和尚师徒四人上西天取经的雕像-取经居 然取到了赌城。不管如何象征了中华民族一种不屈不挠的精神。   在通向赌城的中途休息点,常有几路华人“发财团”会师的大场面。七八辆 号称“发财车”的大巴士占满停车场,里面跳出的都是华人。“大兵团”进军赌 城,也是华人的一个杰作,让洋人叹为观止。近年来,从中国大陆来的一些大款 大腕们更是出手不凡,动辄十万百万,故受到各大赌场的青睐和特别贵宾的礼遇。   据一位旅游业者说,前些年发财车只在周末出发,现在是天天出发,可见想 发财的华人之多。   搭了发财团的车,就得守发财团的规则。导游惟恐有人不守规则,一再强调: 进了赌场不得中途开溜,必须赌足规定时间,不得只看别人赌,君子动眼不动手。 其实纯属多余。人一进赌场,立马不成君子。让他不赌,赌少点儿、慢点儿或早 点儿收住都没门儿。以前常搭发财车的秦先生笑说,规则倒是应该改成:到时就 走,不得恋战。   发财团里的老手,一进赌场,就知道该奔哪台角子机。随手一指,说得出哪 台机器曾被拉出多少大奖。如果老手要拉的那台吃角子机正好有人,他宁可等。   中大奖的比例,比“雷劈死”还少。谁都明白。既然有人被大奖“劈死”过, 就证明前赴后继值得。谁又都不明白,义无反顾地给“劈死”的人做垫背。   盛夏,拉开赌场深色的玻璃大门,强劲的空调冷风扑面而来。冷风中浮荡着 烟味。美国的公共场所,几乎都法定不准吸烟。不过,赌场是个大例外。身着超 短裙的女侍,托举着装有啤酒、鸡尾酒或各式果汁、软饮料的托盘,穿梭在角子 机“丛林”中。赌场免费奉送饮料,把赌客充分固定在角子机前。   诱惑大的是连线角子机,大奖上了百万。大数字在霓彩显示器上滚动,数目 还在增加。在赌客眼里,那机器就是一辆载满金钱的运钞车--一辆真正的“发 财车”!它来了又走,不知会为谁而停下。   在大数字前坐下的人,不到“弹尽粮绝”,不会轻易走开。不怕输,只怕手 头儿稍不麻利,运气落入他人之手。“发财车”偶尔也仍下几张票子,几十、几 百、上千。晦气笼罩的人,脸上有了光彩,定力又回来了,用“捡”来的票子继 续赌。得失尽在眨眼之间。输光的人也有“输德”,只怪自己手气差,决不埋怨 赌场。   华人安吉母女,也在连线角子机前等着空位。乍一看安吉,还以为是哪个港 台明星。她说,要真是明星,也许就赢大钱了。前些年,《霸王别姬》的制片人, 也是原台湾武打女星徐枫,到洛杉矶出席奥斯卡颁奖仪式,顺便来赌城散心,拉 角子机玩儿。不到30分钟,竟拉下相当可观的18万美元。   这正好应了《马太福音》的一句话:你有的,我还要给你;你没有的,我还 要拿走。徐枫的老公坐拥金库,拿钱给她拍电影玩儿,争夺好莱坞的“金人” (奥斯卡奖),这才有了《霸王别姬》和陈凯歌。   安吉一年至少来赌两次运气,但她绝不和自己的情侣同行。据说,赌场和情 场相克,情场得意,赌场必失意。安吉真赌,当然每次都给自己定个上限,所以 也真信那些忌讳。   华人赌钱,忌讳颇多,如今都已被老美通晓。比如赌金百乐的华人,就卖给 他“18”号,让他有个好彩头。上了台面,有人不喜欢被人拍肩膀,有人忌讳别 人把手搭在他坐的椅背上。青年男女所忌,和安吉相似。   在赌场工作了十几年的华人林先生说:在一个运气主宰一切的地方,人人都 要趋吉避凶。正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不信运气的华人,相信在赌场可以靠“真本事”赢钱。   香港盛产关于赌的电影:《赌王》、《赌神》、《赌圣》、《赌仙》……而 在美国这个藏龙卧虎之地,差点儿就诞生出一个真实的赌王。   位于洛杉矶的巴沙迪那(Pasadena)喷射推进实验室,因把“探索者号”送 上火星而举世闻名。为“探索者号”工作的人,被高科技洗过的脑,自然不同凡 响。其中一位名叫陈立真的华裔青年,摸索出一套精密的算牌策略。火星都能算, 还不能算牌吗?   陈立真和其他一些在高科技业任职或出身著名学府的华裔第二代,以公司集 资的合法方式,推派代表,运用训练有素的算牌策略,业余纵横各地赌场,投资 回报率一向不错。   赌场哪会甘心这么被算?!碰上玩儿“真”的,赌场就玩儿“黑”的。   “陈立真”三个字,上了拉斯维加斯诸赌场的黑名单,从此被排除于赌桌之 外。他也不甘心,凭一本旧护照又走进了蒙地卡罗赌场。这是一本缅甸护照,持 证人英文名字波马,是他的旧名。   名字掩盖不了一切。他刚一露面,就被跟踪器跟踪。再算,他也算不出赌场 另有玩儿法。     他对自己的智慧太有把握,而对能否再进赌场却毫无把握。来一趟既然不易, 干脆下大赌本,4.4万元。几番对阵,脑力稍一激荡,就从“二十一点”游戏中 赢得4万元。   赌场玩儿的是“后发制人”。   陈立真连本带利8.4万元,全被扣押。理由是他持有假护照,有误导例行税 务申报资料之嫌。   “如果我是输了4万元,赌场难道会因为护照问题而认为赌博无效,把赌本 还给我吗?”   陈立真不服,一状告到内华达州管理赌博事物的最高机构--赌博委员会。   经过长时间的拉锯战,赌博委员会终于作出裁决,判定陈立真只能拿回4.4 万元赌本。   赌委秘书奎莉丝说,委员会在1997年8月7日作出只退赌本的裁决,并不处理 有关陈立真持假护照的部分。她还指出,由5名委员组成的赌博委员会,已是最 高的行政管理机构。因此,陈立真和赌场双方的争议,在行政层次已没有再上诉 的余地。任何一方如不服裁决,只有走司法途径。 裁决当天,陈立真还不知结果,正忙于和律师商量对策,誓与赌场周旋到底。消 息传出后,他很懊恼,却一时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他说要和集资的队友商量一 下,毕竟律师费很贵,第一次听证就花去4000元。要把官司打下去,律师费是个 无底洞。 由赌博委员会负责监督的赌博管制理事会,当初在受理该案时,曾提出支持陈立 真的调查报告,认为蒙地卡罗赌场应该连本带利都还给陈立真。并且证实,公司 集资及算牌都属合法行为。   陈立真也说,他和投资人的赌博输赢向来都是依法报税。这回用缅甸护照, 是因为算牌赢钱而遭赌场拒绝,他只为取得上桌一搏的机会,不致涉及刑事罪。   蒙地卡罗赌场在上诉副本中写明,对于赌管会调查报告中关于陈立真在玩儿 “二十一点”时,没有涉及刑事罪活动,表示同意。问题在于陈的身份是一种欺 诈行为,绝不能允许借此获利。并说只有如此,才能杜绝未来可能出现的类似情 况。   陈立真及其队友,早就听说过赌场之“黑”,亲身领教过之后,决定还是拼 下去,讨回一个公正。   在案件没有告一段落之前,未免风云难测,筹码再度被吃掉,陈立真暂时不 再到拉斯维加斯施展身手。但据熟悉他的朋友说,他曾赴外州下注而小有斩获, 总算能赚回点儿律师费。   许多华人读过关于陈立真的报导,都表示希望通过媒体与他联络,学习他的 算牌策略,或者加入他的集资行列。陈立真曾用英文写过算牌战略,但他强调说, 这个过程很复杂,每个人领悟力不同。即便面对面讲上两三个小时,也未必能人 人融会贯通。   不过,身怀陈氏绝技,最终仍会被赌场吃掉。不少人说,他们也有类似被封 杀的经历。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大陆同胞说,在拉斯维加斯,有一个华人“职业赌客” 圈子。说是“职业”,并非他们没有正经工作和收入,而是他们成天泡在赌场, 竟琢磨出门道,反败为胜。原以为从此就要过上富裕生活,哪曾想一家接一家赌 场宣布他们为“不受欢迎的人”,毁了他们的美梦。   李先生开办了一家旅游公司,全部业务就是从美国东西部各大城市往赌城拉 客。知底儿的人都说他是被赌场“招了安”。刚开始时,他几乎天天泡在拉斯维 加斯的赌场里。输了无数钱之后,悟出些对策,自此不时小有收获。终于有一天, 一家赌场的经理把他请进办公室说,要么他不再进这家赌场,要么就接受一项交 易,成为赌场的客源代理人。   李代理说,如果以为来赌的,都是些没教养、不自制的,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的顾客中,就不乏大名鼎鼎的华人实业家、作家、导演和艺术家。他拒绝说出 他们的姓名,“只能说一点,到了老虎机前,他们都像赌徒。”   在拉斯维加斯通往各城市的空中或地面热线上,终年有这样一批为赌场拉客 的华人。他们在各大报纸上登广告,拿着廉价机票以至免费吃住的名额,把发财 心切的同胞一拨一拨拉进赌场。    五   站在拉斯维加斯大道上,看着白天与黑夜切换的那一瞬间,降落在米高梅大 酒店的表面,巨大的几何块面构成的雄狮,慢慢释放出诱惑的光芒。当天色幽深 时,这只巨兽彻底醒了,披着一身眩目的金光,仰视苍穹。   听了笔者的描述,大厨秦先生不以为然地笑笑,说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几块大 石头,哪有什么心情看出狮子图形!   不错,在赌徒眼中,那也许就是一堆耀眼的巨型骰子。   秦先生说,谁顾得上想这些。   其实,图形并不重要。金光本身,对人就有强烈的心理暗示。   很多人原来只想看看,穿过几何块面之后,心境全然改变。   人们立即发觉,他们走进的,不是一个酒店,而是一个世界。日升日落,白 昼交替,在这里已不复存在。   时间流逝,事物变更,大起大落的强烈感觉,瞬间涌来。   这个世界没有停下来、静下来的时刻。数万台吃角子老虎机的拉杆被拉下, 松开,再拉下,再松开,循环往复,以至无穷。   人们眼前的世界,被简化成一台饥饿的机器。   再简化,就是输或赢,甚至生或死。   翻开这个世界,关于洛斯o杜尚,一段和米高梅大赌场的昨日密切相关的真 实故事,在尘埃中浮荡。虽然这个“昨日”,只不过在数年以前。   当我搜寻着这段往事的时候,想起在老虎机前美梦幻灭的无数同胞。我对秦 先生说,从前有个叫洛斯的人……   听了个梗概,他就说,我敢打赌,所有华人中,你第一个知道洛斯。   他是第二个。 洛斯最后一次在米高梅玩儿吃角子机,和以往一样,只玩儿一次吃一个夸特(一 枚25美分硬币为1夸特)那种机器。他盯着老虎机的轮盘,眼角的余光,左右扫 过。 一边是并肩而坐的老两口儿,玩儿的是吃5分硬币的角子机。老头儿扔进一枚硬 币,老太太动一下拉杆,然后一起盯住急转的轮盘。动作像被分解过,很慢。轮 盘“铛”地一声停住,用图案回答年老的梦和希望。   另一边的男子,矮又瘦弱,专注着角子机,目不斜视。松开拉杆的手,正把 一根难以察觉的细铁丝,插进机器一侧的缝隙。没有人注意他。   稍远处是强尼,站在银行提款机一旁,盯牢了便衣警卫。他的目光老道犀利, 能从乱哄哄的面孔中,找出该盯的目标。   洛斯看过时间,又看瘦弱男子比尔:搞什么鬼,练习的时候好好的,怎么一 动真格儿的就不行了。他挥挥手,招来个找换零钱的女侍应生,买了一卷硬币。 这是个信号,催促比尔就绪。稍后,女侍应生又过来了,他又买下一卷硬币。最 后,他耐不住了,走到比尔身边。   什么该死的麻烦?      比尔哼哼唧唧不知想说什么。   就这瞬间,洛斯从比尔手中拿过来的那根细铁丝触到了一个确定的位置。   数秒钟之内,轮盘上出现了排成一列的黑桃J。角子机突然有了生命,黑桃J 对着洛斯开怀大笑,机器顶端的信号灯发出一闪一闪的红光,像一辆正在追逐犯 人的警车。其他角子机前的玩主坐不住了,忘了“时间就是金钱”,伸长脖子四 处张望:信号灯下流光异彩,炫耀着赢得的6位数字:¥188000 。   旭日东升都没有这样光彩壮观。   金钱瀑布飞流直下,把赢家淹没。影视屏幕上的画面,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这不是命是什么?!   伸长脖子的人却没想到,他们的不幸就是因为信命。   命是什么?一根细铁丝就能改变。   洛斯生长在拉斯维加斯的地下世界。在这个世界,欺骗是一种合法的职业。 他的父亲,以及父亲的朋友,都是职业骗子。洛斯在他的“职业”训练中出类拔 萃,同行觉得他快成胡迪尼了。大魔术师胡迪尼,能够在水底解脱锁在身上的铁 链。而洛斯则能在弹指之间,控制一台机器内里的线路,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同 行问他怎样才能如此神速,他耸耸肩:勤学苦练!赌和骗,在洛斯的血液中流淌, 灌溉了他的生命。   洛斯的父亲,靠着上赌桌玩牌、掷骰子行骗。这种小把戏,洛斯不屑一顾。 他打算从事诚实的职业,成为一名赌场吃角子机的修理工。高中一毕业,他就进 入了一个吃角子机修理学校。但是,他中途辍学。因为,他的老师们都发现,他 知道的比他们要多得多。干脆,就让他改做了半职教员。后来校方又希望他做全 职教员,但都被他拒绝。“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他急切希望开始他的赌场修理 工生涯。   他没对人透露的是,他所付的角子机学校的学费,都来自于他暗中操纵角子 机所得。   洛斯深得“高人”戴维斯的赏识。当洛斯还在学校时,戴维斯就送他一台完 全尺寸的吃角子机,供他练习“修理”技术。随后,戴维斯的本意就流露出来, 鼓励洛斯练习“移动”技巧。 不久后的一天,洛斯向他表演练到炉火纯青的“移动”。线路和变换杆全都在角 子机内里,戴维斯看到,洛斯的大拇指和食指,在角子机的表皮上轻微地滑动, 像是一个指法娴熟的画图者,用一支看不见的笔,有意无意地画着什么。数秒钟 之后,轮盘上出现了排成直线的“同花顺”。戴维斯面露微笑。这么完美的操作, 他练习了数年才做到。这小子确实有天份。那时,洛斯还不满20岁。   洛斯到米高梅工作之后,开始回报戴维斯:向他提供赌场的各种内部信息, 比如谁是便衣警卫、哪里暗藏监视器、工作人员换班的时间、某些角子机的钥匙 类型等。   戴维斯真正感兴趣的是一台叫作“大白鲨”的吃角子机。“大白鲨”累积的 赌注已超过100万。他要求洛斯给他看一眼“大白鲨”的钥匙,洛斯拒绝了。戴 维斯又提出,付给洛斯1万元,为他做一把类似的钥匙模型。洛斯说,钥匙在收 款员的保险柜里,他和任何一个修理工都没碰过。没等戴维斯提出新的要求,洛 斯被米高梅辞掉了。   不久洛斯听说,戴维斯已经复制出“大白鲨”的钥匙。他用一个微型电子镜 头,拍摄了锁眼儿。稍后,洛斯从报纸上读到,“大白鲨”的累积金额270万美 元,被人拉中,还说这个人的运气真好。   洛斯继续为各类赌场做修理工,对各种吃角子机了如指掌。他不再需要经验, 需要的只是机会。此时,他的父亲已是70岁高龄,还得靠耍骗术支付房租。而他 的老板戴维斯,从容地滑动一下手指,成千上百万的票子就进了口袋。   戴维斯的手指,总让洛斯想到扒落叶的大耙子,在草坪上随便扒几下,枯草 落叶就堆积成小丘。洛斯喜欢这个想法,落叶怎么扫,也扫不成犯法。他决定开 始“扫”的生涯。   赌场是什么?   陷阱。   洛斯看透了:无数人都被赌场愚弄,跌入“快速发财”的陷阱。   赌场骗了他们的钱,他为什么就不能骗赌场的钱?!   他亲眼看到,那些傻瓜在拉斯维加斯输掉了全部身家,诸如家产、退休金、 房屋等等。硬币从输光的指尖上撒落,就像梦,被撒了一地,任人践踏。他们发 誓,不再踏进赌场。可是没过多久,洛斯就又看到他们坐在老虎机前,急迫和贪 婪,在他们的眼中闪闪发亮。   很多次,赌客站在一旁,看着洛斯打开角子机,取出卡住的硬币。这种故障, 是由于投掷速度过快造成的。他们两手绞着、搓着,问洛斯:这次算不算数,可 否拿回这枚硬币?洛斯把硬币还给他们,顺便说一声“祝你好运”,心里却想: 扯淡!哪有什么好运!赌场最成功的地方,就是让每个人都觉得,下一个赢家就 是你,希望就在你的指尖上。   凭什么只许赌场“放火”,不许我洛斯“点灯”?!   什么事一看透,心也就不虚了。   洛斯的第一个伙伴比尔,父母都是“全职”小偷。经比尔介绍,他又结识了 强尼。一副生意人模样的强尼夸口,自己是一名黑手党成员。洛斯欣赏他强烈的 复仇意识。他曾在某处赌场栽过--赌牌时试图作弊而被没收数百元赌本,他发 誓要赌场加倍偿还。只可惜,他少了点儿洛斯那种“天分”。在洛斯手里长了 “眼”的细铁丝,到他手里却瞎了“眼”。   三人结伙,立刻就有“将成大气”的感觉。    成功数次,“三人帮”产生了一种战无不胜的幻觉。但当他们再次踏进赌场 时,却遭到警卫人员的阻拦:你们在这儿还没玩儿够吗?! 号称黑手党的强尼知道,该换地方玩儿了。他比两个同伴心细,曾告诫他俩,进 赌场一定要穿深色衣裤,这样可以避免被装在天花板上的摄像机拍下来。但他们 都忽略了。 强尼不缺自知之明:他算什么黑手党,真正的黑手党在赌场后面。他们若要跟你 较真儿,滴水不漏就能把你除了。这种内在的秩序,在拉斯维加斯,比在其他地 方都强,都严密。   最终“三人帮”还是憋不住,决定到米高梅再玩儿一把。   这一玩儿,把18万元的大奖一扫而光。   拿到钱之后,3人分乘两辆车离开赌场。洛斯和强尼在一辆车上。他说应该 除掉比尔,这小子知道得太多。强尼却当头给他敲响警钟:有人要除掉你了,我 们最好还是联手。   “三人帮”离开拉斯维加斯,向北走,到了雷诺。   雷诺的赌场,规模整个都小,但风险也小。赌场业主和赌博经纪不同,他们 并不特别介意,巨奖被谁赢走。那些钱本来就不属于赌场。尽管赌博经纪多次催 促业主,调查个中内情,业主只是敷衍。“三人帮”赢得巨奖之后,只要愿意对 媒体发表谈话,并且摆姿势拍照供发表,赌场就很乐意付钱,并不追究是否有诈。   对于赌场,传出一个吃角子机诈欺案,远不如传出某某人中了累积巨奖的消 息更引人关注。   在雷诺这一年,“三人帮”总共得手近60万。   洛斯对具体数额并不确定,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很有钱。但他依然向往拉斯维 加斯。一旦那里的保安监视人员有所变化,他还要回去。   他从拉斯维加斯买回吃角子机,每天练习。即使两眼被电视节目吸引了去, 手指依然在角子机上移动。刀不磨要生锈。他要把上天赐予自己的手指,磨得比 快刀还快。洛斯选购的机器,都是最新式的。他的指法,也练成了最新式的,能 在数秒钟之内完全控制角子机。他还直接向厂商购买工具书,以及机器保安密码 说明书,始终保持和最现代化的设计同步。当厂商开始使用微机控制角子机时, 他随即就研究出了破解招数:用一块强力磁铁,使电脑系统瘫痪。       这个地球上的角子机,对于洛斯,都变得如此透明。洛斯此时只恨自己,为 什么不能也变得透明。   雷诺天地小,已经无法匹配洛斯的奇才。拉斯维加斯又去不得。于是“三人 帮”又向东部的大西洋城进发。   大西洋城还是不能和拉斯维加斯相比。赌场的吃角子机,最高的累积金额只 有5万元。更扫兴的是,这里的赌客太多,有巨奖的机器从未空过,轮不到洛斯 一伙。他们只能在早上逮住空当儿,赢个几十元小钱。不过,这里的惟一好处就 是不必担心真相败露。拉斯维加斯的便衣很多,电子监视器密布。而这里,他们 只看到赌桌区装置着监视器,角子机区则没有。   然而,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们万万没想到,数家赌场老板早已接获密报。当 他们领取奖金时,专为他们而装置在钱庄的精密摄像机,从不同角度给他们录了 相。从此他们一进赌场,就被摄像机监视起来。   终于有一天,当他们走向钱庄时,一大帮便衣警察等候在那里。   尽管花大钱找了高明的律师,洛斯一伙还是输掉了官司,被雷诺的联邦大陪 审团定罪,判刑入狱。   强尼自恃懂黑道,以为已带领洛斯逃出黑手党的惩罚。洛斯也被他误导,以 为黑手党一出场,就像好莱坞的电影:绑架、炸车、暗杀,血火交织,轰轰烈烈。 这两个人,其实都被好莱坞“骗”了。强尼这个“黑手党”,也不知是“蘑菇溜 哪路”。如今,掌握了合法赌业的黑手党,轻易不会真刀真枪,借用法律手段已 经足够。   洛斯在服刑期间,有个人来探望他。   美国司法部要起诉你。来自某机构的探望者说。     洛斯已是“死猪不怕滚水烫”。点金的手指派不上用场,他也就死了。   3年中,你从吃角子机欺诈了至少300万。无数的人还在步你的后尘,用同样 的手法掠取巨奖。   一句话提醒了洛斯。他想起“三人帮”在后期起了内讧,强尼曾警告说,他 的绝招已经泄露,许多黑帮也在效法。当时,他怀疑过比尔。那小子和酒吧的侍 女打得火热,还把她带到他们的住处。包括戴维斯帮在内的几路黑帮,也曾纠缠 他,企图获悉他的技术秘密,表面上却维持着和他的友情。那年,他举行婚礼, 几帮人马都来庆贺,场面貌似一个快乐的大家庭。   你惟一的选择,就是站在我们一边,告诉我们你是如何控制角子机,帮助我 们把类似的嫌犯捉拿归案,我们将减免你的刑期至很短,并给你一个新的名字和 新的住家。   洛斯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他和妻儿正穿过一个开放的停车场,突然,枪 弹织成密集的火网,笼罩住一家三口。   这个家伙,也会对强尼和比尔开列同样的条件吗?他俩会怎样说?一定会说 都是他洛斯干的,他俩只不过搭个顺风车而已。很长的刑期他不知怎样忍受。可 出去呢?一切更是未知数。黑道上的所有派系都不会放过他。   洛斯只是摇头,似乎想把那些不吉利的念头摇走。   最后他说,他对那些条件没兴趣。   一年多后的秋天,雷诺联邦法院的一个法庭挤满了旁听者,充满惊奇的目光, 投向被告席上的人。   这个人,曾经是一团谜,看起来却毫无过人之处。   媒体在报导这则审讯消息时,配发了被告的素描肖像--法庭内不准使用像 机。画者夸张了被告的五官,嘴唇和鼻子比实际都大,眼珠儿略斜,才使被告的 外貌有了点特色。   被告席上正是洛斯。他看着法警把三台角子机推到庭前,立刻就认出了它们。   当他讲述自己是怎样进行欺诈时,检察官非常担心陪审团会不会相信,因为 听起来实在太玄。   洛斯耐心地向陪审团解释他的绝活,语速和语气都像在对中学生讲课。他先 展示了手中的工具:一根铁丝、一小片木条和一块磁铁。就像魔术师,在演出之 前,先打开手中的魔盒让观众看。洛斯把动作放慢,像电影的慢镜头。陪审席上 的“观众”每一步都看清楚了,但就是看不明白。一名掌握时间的律师,悄悄关 掉了计时表,不让闹表响,取消了对洛斯的时间限制。   法庭里静极了,只有洛斯平和的声音。   他用钥匙打开第一台角子机,先把机器内部的计时器弄停,再移动轮盘,使 之形成“同花顺”。   这就是在有“反欺诈装置”之前,骗徒通常使用的办法。洛斯说。   他打开第二台角子机--用小木片从机器一侧轻轻拨开,伸进一根细铁丝, 移动几下,同花又排成直线。只用了24秒。   这是我的发明。洛斯说   最后一台,他把一块磁铁放在电脑上,使其失灵,再用另一段铁丝,拨动轮 盘。不到一分钟,又成了。   久不练习,动作迟钝了,他表示歉意。然后又转过身,头低着,面对法庭的 听众:“但是很容易,每个人都能做到,真的。”   法庭里依然沉默。   这一切很平常,没有魔术。   每个人都看清楚了,但心里还是不明白。   洛斯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本身就是个谜。铁丝在他手里,是蛇,是一条随 着他的意志在机器里自如转动的蛇!洛斯还能躲过警卫,得到机会,即使作案后 把铁丝遗留在现场,探员还是束手无策。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逃过失败的命运。 陪审席上,有人一声咕哝: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辨不清是幸灾乐祸,还是由衷的惋惜。   几乎法庭里的每个人,都受过角子机的捉弄:你倾其所有,它就是不肯“吐 血”。洛斯仿佛代表所有被捉弄的人,击败了角子机,然后站在证人席上,讲述 “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故事。他只不过站在强盗的宝洞面前,念了一声“芝 麻开门”罢了。   “我和每个人没有什么不一样,我只是练习。”洛斯好像在说便宜话。   但是,谁又敢说,当你拉下角子机的时候,投机的欲望没有在内心膨胀?! 这种欲望,并不因为你不是洛斯,就变得高尚一些。谁又敢说,不曾动过念头, 让“阿里巴巴”的运气,降临在自己头上?!   人性的弱点,全都一样。   贪婪的程度,因为机会而不等。   如果人的贪欲、投机欲消失,米高梅何以从一方小场地,扩展为地球上头号 豪华赌宫?!拉斯维加斯又何以能从沙漠上一个凋零的小城镇,变为全世界赌业 之都?!   洛斯的故事,每一个细节都真实。   洛斯以自己的秘密,换取了自由。他只坐了3年牢。出狱的时候,他已不是 洛斯,他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和一个新的安全住址。他已发誓,绝不再玩角子机欺 骗把戏。   在获释的头一个夏季,洛斯闭门不出,赌业管理部门的专家和他在一起,切 磋角子机的反欺诈系统。他还为政府制做了一部系列影片,被赌场和赌业管理部 门采用,作为防止欺诈的教学片。   这年夏天,洛斯的儿子5岁了,但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要大。当他的父亲在 屋子里忙来忙去,修理电视、录影机等各种机器的时候,这孩子就跟在一旁鼓捣, 竟然也明白了电器和电的秘密。父亲和专家一道切磋时,他瞪大了眼睛,也听得 津津有味。这一切,给专家的印象极深,曾推断说,这孩子到了十二三岁,怕早 已熟知怎样去弄开第一台角子机了。    整个过程听起来,就像是美国绘画艺术中的“超写实”(Hyperreal)作品 --疑幻疑真。    尾 声   杰·罗西生来与赌桌有缘。   来自马来西亚的华裔发牌员黄先生与杰·罗西有缘,却是因为早些年在赌桌 上惨败。   罗西在一个颇有规模的赌场担任经理,自称4岁会玩儿单人牌戏,6岁开始玩 儿骰子。没有这种经历,他大概也当不上经理。   上了牌桌的赌客,其实都在罗西的掌握之中。他用电脑追踪赌客的金融信用 纪录,检查得到赌场提供免费食宿的客人下了多少赌注,以及在输家和赢家之间 的转账情况。   罗西也从监视器里观察赌桌上的情形。他看到无数人在赌场上出入。有的一 注10元,有的一注数万;有的一开始赢了,就欲罢不能,直到全部输光为止。所 有的结局几乎一样。为表示自己的仁义之心,他说从不催促或暗示任何人下注。   其实用不着。怀着一颗下注之心的人,拦都拦不住。   赌场千变万化,罗西两眼一扫就足以应付。他用“第三只眼”,看世俗以外 的事。   在赌桌上惨败的人,通常会被罗西注意到。黄自然也不例外。   当时,黄刚办投资移民来到美国,就接到家信说因侨居国发生排华动乱,家 中的经济状况直落谷底,不能再接济他的生活和生意,要他设法自谋门路。他的 第一个念头,就是到拉斯维加斯去,用仅存的3000美金翻本儿。   7个小时之后,赌场翻光了他的本儿。   他举起手边的一罐冰冻啤酒,往自己脑袋上浇,喉管里发出低哑的吼声。      一个风度翩翩的先生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就是杰·罗西,说让我们到外面去 谈谈。   内心惨痛的人,希望安慰,黄乖乖地跟出去。   罗西说,上天送你到这儿来,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钱。又说,痛苦的人应 该到教堂去。他星期天在教堂兼职。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活页本,写下地 址。   黄的伤痛,教堂也治不了。幸好,在与罗西的交谈中,他发现了另一条生路。   经过短期训练班培训,黄被一家赌场雇用,做了发牌员。他说,一般华裔, 尤其是新来的移民,都愿意成为发牌员,因为,这一行不需要什么高深学问,也 不必精通英语,只要听懂所有行话就行。更主要的是收入不错,一年近4万元。 当然,主要靠小费,平均一天在100元上下。   发牌员中,流传着不少近乎“天方夜谭”式的神话,说哪位大赢家一给小费 就是数百上千,甚至上万。   发牌员都说不是没有神话,只不过可遇不可求罢了。也许几年都碰不着,有 时又会一下子出现好几次。赌是运气,小费多少也是运气。   黄的前辈中,有的改行经营旅馆餐馆,有的在赌业中高升,有的从此戒赌, 也有的钱海沉浮,沾上赌瘾。   黄的许多前辈,都亲睹过罗西的教堂。就在赌城边上。罗西站在门口,向来 者致意。总有一两个痛苦的人到此舔涤伤口,罗西代表上天为他们祈祷,祝他们 痊愈后继续奋战。赌徒和信徒完美地融为一体。时间久了,人们称罗西为“赌场 牧师”。   “牧师”说,的确,我在为赌场工作,但那只是朝九晚五的职业。如果哪天 上天要我离开赌场,我会拔腿就走。 然而,罗西在位已经20年。上天从未有意要他离开,更从未有意让世人拒赌。人 们只好遵照“天意”,世世代代赌下去。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888.dyndn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