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探亲美国记事 (5) 摇 铃 李 昌 玉 打 工 一 途 1999年11月我和老伴来美国探亲，在电话中，儿子要我们23日到达，以便接我们的同时，送走他的岳母，第 二天他要到克利夫兰去摇铃。 “摇铃？摇铃干什么？” “打工。” 再问，他不说了。说你们来了就知道了。毕竟是国际长途，闲话少说为佳。 我们因故误机，24日到达，25日过了感恩节，26日儿子搭同学的车去摇铃。 所谓摇铃，是美国大学生利用寒假有组织进行的一种打工活动。一方面，美国全国的基督教会从感恩节到圣 诞节期间，在街市上开展广泛的募捐活动，需要聘用大量人员；另一方面，这期间正逢大学放寒假，大学生要找 打工的机会。于是，两个巴掌，一拍即响，教会就聘请大学生来担任募捐的工作。两全其美，各得其所。不过， 这是一项很严肃很慎重的工作，教会方面事先要和学校有关组织签定合同，言明诸多事项。 俄亥阿大学在俄亥俄州的南部，克利夫兰在本州北缘，两地相距好几百公里，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原来这 摇铃的事，教会都是异地请人，请当地人有诸多不便。本城的教会当然也组织摇铃，我的照片就是在这里拍的。 克利夫兰是本州最大的工商城市，生意兴隆，财源茂盛，民富物丰，又有乐善好施的风气，所以那里的教会年年 来到南部小城阿森斯，聘请这里的大学生前去摇铃。 非常遗憾的是我未能谋其一面。在我极其有限的有关美国的阅读经历中，倒知道有个克利夫兰市，反而不知 道俄亥俄州。这可能是因为克利夫兰曾经是一个重工业城市，在它的鼎盛时期，大名鼎鼎，新闻、文学、电影不 时提及，如今到了后工业时代，电子信息业走俏，当年的好风光已成昨日黄花，但它的实力依然独站本州鳌头。 这就是说，它有丰富的募捐资源。 12月24日，漫天漫地大雪，我儿子结束摇铃，冒雪而归。 这次摇铃，他们三十来个学生，在一个月当中，每天把着27家商场，募捐10个小时，总共募得捐款25万余元， 超过历年成绩，可谓战果空前，主客皆大欢喜。 一个月之后，收到那边教会1月21日签发的感谢信函、摇铃所得工资以及募捐统计表。根据统计表，我具体 知道，他们在27家商场中，每家商场募捐天数由13天到31天不等，总共是693个工作日，总共募得253902元，平 均每个商场每个工作日募得366元。每个商场每天平均所得(以实际工作日平均)从80元到686元之间，累计则为 9618元，27家中，平均低于200元的只有2家，另一家为181元。寄发这份统计表，意在“汇报”，大约也在于核 实，以防止舞弊。 既然摇铃本身是一种雇佣关系，我们不妨先为双方大体算一下收支帐。每个摇铃者的日工资是50元，另有饮 食费10元，免费早餐，教会给租住水电煤气齐备的公寓房，派交通车迎送，外加双休日休息，还有替换的人员等， 所以，为每个摇铃者的支付平均每天可能约百元。如果可以这样算的话，教会的总支出恐怕在七八万元之谱，实 际募得则为十七八万元。这是克利夫兰市一个区的情况。 不过，从教会方面来看，摇铃也是一种奉献，并不是单纯的打工，如果雇工，这标准就低了，所以两个月以 后，又给我儿子寄来一份印制工整的证书，可以镶嵌镜框，悬挂示人。可见教会在于人于事方面，做到理到情到， 善始善终，尽善尽美。 我住的这公寓小区中，就有许多中国留学生去摇过铃，有的夫妇双双而去，因为美元对自费留学生实在太重 要了。在美国打工的门路虽然很多，但中国学生能找到的地方大受限制，最可能去的就是餐馆，遇到小费多时收 入据说也很可观，但并不稳定，到了假期，僧多粥少，也难找到空缺，还要善于用英语应对顾客，所以摇铃是很 稳当的打工之途。摇铃者们归来后，我问及一位北京来的博士生小孙，据他相告，他是自费就读，校方免了学费 ，这摇铃一个月，一年的饭钱就绰绰有余了。这当然是指自炊而言。到学生食堂吃饭，一顿也得数美元。不过， 房租等的费用远比饭钱高，摇铃不能都解决。 就摇铃的当时而言，每天有10元现金收入。据我儿子说，省钱的诀窍是，免费早饭多吃点，买顿中饭凑付点， 自炊晚饭吃饱点，于是攒出钱来，买回了一大包七红八绿的玩具，给他那不满周岁的宝贝女儿玩。他一件件兴冲 冲地打开，结果却讨得儿媳妇的一顿埋怨：“花这么多钱，你宝贝姑娘会玩？”一盆凉水浇得好扫兴。他倒不怨 不悔地说：“我是从口里省出来的。” 其实，摇铃也并不轻松，每天要站10个小时，总得笑脸相迎，最后几天，寒流驾到，大雪光临，也得迎风冒 雪，摇铃不辍。因为受此风寒，我儿子腰肌宿疾复发，回家已两三个月还没好，我常常给他作点按摩。 此情此景，我不免油然生情。我这个小儿子，坠地于1966年6月，正当“横扫”风暴席卷神州大地之时， 我以在劫难逃之身，万般侥幸，总算得以苟全性命至于今天。想当时，我何曾买过一个可以称之为玩具的东西？ 我又何曾做过儿子上大学留美国的邪梦？抚今思昔，不免怆然！今日他受点风寒，小恙矣。 善 心 一 片 基督教会遍及美国城乡，是社会慈善事业的主要组织者实施者。圣诞节在西方已超出了宗教的范畴而成了全 民的重大节日，略同于中国的春节。圣诞节前是美国人狂热购物的时刻。因此，每当此时，各地教会都要组织募 捐活动。募捐者站在统一标准的标牌与钱罐前，手摇小铃，向行人募捐。因为捐钱者多是将购物找回的零币顺手 投入罐中，所以募捐者就成了商场的把门将军。 募捐成绩的大小决定于人们慷慨解囊的程度。这次募捐中，成绩最好的那一家商场，在31天中，平均每天的 捐款是685元，设若每人一次捐1元，那么每50秒钟就有人投币一次。而事实上是不可能如此匀速进行，投分币、 角币的人很多，大把大把投钱的也不乏其人。你可猜到那大把的“把”有多大？这俄亥俄大学在克利夫兰的纪录 ，是一张7000元的支票，时为1998年。 我觉得最难能可贵的地方，是这么多的捐款者，不但是慷慨解囊，而且是毫不犹豫、毫不怀疑地慷慨解囊。 在全美国的任何一家商场门口，他们只认标牌、小铃和钱罐，就“投、投、投”。捐款者不留名，受款者不出示 个人证件，不开收据，不一一记账。捐款之后，捐款者对于款之归属、流向、用途、是否会中饱私囊，似乎都不 存疑虑。反正是，钱一捐出，则完事大吉，心安理得，高枕无忧。前年、去年如此，今年如此，明年、后年仍如 此。这种超时间、超空间、超对象的绝对信任度是多么宝贵啊！ 所以，每年此时，“摇铃”成了美国商场门口的一道风景线！ 这种摇铃募捐的最高纪录是多少呢？那是一张35,000,000元的支票。支票的签署者是比尔.盖茨，地点华盛顿。 对此君而言，乃汗毛一根也。 这一个月的摇铃之所得，全美国大约是七八亿元，即平均每个美国人投币约3元。 但是，“摇铃”讨的是小钱，得的也是小钱。在美国的全部捐献款项中，也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它的作用 似乎更在于张扬声势，招摇过市，培育、养成、显示全社会的善心、爱心与精神文明。据报载，1996年，美国人 的捐款额是1507亿美元。创纪录的捐献者仍然是比尔.盖茨，他捐款20亿元更新了全部中学图书馆的电脑。 美国的捐献大概是名目多得不胜列举，例如，我写定本文之上一周，到超市买菜，我儿媳用信用卡结完账， 收款员把巴掌一伸：“请给儿童捐1元。”怎么办？赶快掏兜，毫不犹豫，什么也不必问，什么也不必想。而在 这家超市门口，几个十来岁的孩子冲着我们叽叽哇哇，我问是干什么，据说是募捐，他们要搞个什么活动。照我 看，这种募捐，近乎高级乞讨了，然而透过这种现象却反映了一种人际关系：信任。 古人云：人之初，性本善。又云：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我想，这应当是对人的本质的一种真理性概括，虽 然人性恶的论述，，也不乏真理性的智慧，但就人类历史的长河而言，就今日社会的突飞猛进而言，说明人性在 善恶相生相克之中，人性之善仍如朝阳、如春笋、如啼婴具有一往无前的生命力与哀感顽艳的教化力，从而成为 一面傲视苍穹君临众生的旗帜。如果物质文明带来的礼物是世风日下善恶颠倒道德沦丧岂不是人类的悲哀！ 摇铃----一个窥视美国社会、美国人性的小窗口。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