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最后一次歇斯底里   作者:陈琼   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一个喜欢蜷缩在角落里的黑猫   我就是那只黑猫,被这个男人收留住了……   我喜欢沉默,每当看到他忙碌的身影,我喜欢躺着露出肚皮对着他沉默。   他依然聚精会神的在电脑前打字,写出我根本看不懂的文字。   我喜欢蜷缩,在孤独的角落里面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在我身下上演美丽丑陋 的肢体语言   他依然孤独的在住所里面,只有一个人的气味,还有我的气味。   在很多人看来,他只有一点不那么乐观,这总会让我想起浓缩是精华的幽默。   我常常仰视的看着他,在我眼里他是那么的高大,每天晚上我会看到他在床 上拨弄着电话线,说着我听不懂得语言,我不知道这种行为要持续多久也许孤独 的人喜欢在夜晚守着电话线,聊慰寂寞的灵魂。   有一天,他不在很晚的时候打电话了,我依旧趴在他的脚边,沉默的看着他。   他显得浮躁,表面看起来那么安静,他开始收拾屋子,所有的关于另一个人 的东西。   我想他是不是恋爱了?   我不喜欢看电视上的足球在男人的脚下滚来滚去,我讨厌野蛮。   我不喜欢看电脑上的怪物在男人的手上杀来杀去,我讨厌野蛮。   我是他的宠物,他收留了我,那么我无权选择我喜欢的,只能接受我不喜欢 的。   他真的恋爱了,似乎在一个地域里面把个人的符号通过庸俗的玩笑暴露着自 己。   他开始疯狂的写着符号,情书,打情骂俏,我敏感的神经虽然读不懂人类的 方式。   但我知道含蓄,绵长,积极,乐观。   我读不懂他了,但我想那种是弥补另外一种感情漏洞的最好方式么?   他依然每天喂我吃东西,其实我吃得很少,他总是给我很多我根本吃不完的 事物。   可我却非常贪婪,常常在想如果这顿没有吃完,那么下顿或许就没有了。   于是我不停的吃,哪怕肚子被撑破,我也要吃。   每当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他的住所就是我的天堂。   我开始旅游,从漆黑的床下木栏,跳到蓝色床单,跳到键盘的enter,跳到 电视机上。   我喜欢从这些看似冰冷的无关联的无生命符号里找寻熟悉的气味。   那不是骨龙水的味道,不是汗臭的味道,不是庸俗的味道。   我喜欢躲在厨房抽油烟机的上面,让他无法察觉我在透窥他。   看着他自己下厨煮饭做菜,我头脑里的思想开始转变,不是女人才做这些事 情的么?   "你真行啊,居然自己亲自下厨"   "没办法呀,舍不得她沾油烟"   我不知道他的过去,只知道他的现在,更不知道他的将来。   其实我一直很感激他,如果没有他,我一定会饿死在上海的某个角落里。   他除了每天有规律的去见各式各样不同风格的男人和女人以后,回来就是一 顿沉默   我喜欢在他的怀里面睡觉,我知道自己的体温可以融化他冰冷的手心。   他的手一直是寒冷的,我是心疼的,所以我愿意总在他身边绕来绕去,甚至 爬到他   头上去给他取暖,我想虽然我只是一只黑色的小猫,我对他感激,他是我的 主人。   虽然我也孤独,我也需要找一个伴,不过和主人在一起给他带来快乐我也心 甘情愿。   于是每天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我走进卫生间,努力的把我能咬破的物品都撕 碎。   我觉得把完好无损的东西咬碎,拼凑成新的图案,是很好的创意。   报纸、抹布、墙纸、打火机、一切我感兴趣的东西,我都要破坏,重新组合。   我喜欢图画,用这些碎片编制猫式思维下的视觉送给主人。   等待的时间对于我来说,总是漫长的,在阳台上我可以听到一个女孩子清脆 的声音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二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三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四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我开始舔我的爪子,然后用爪子触摸我的脸,其实我怀念他把我抱在怀里的 温柔。   用手指摩娑着我的皮肤,我的皮毛很光滑,如果我不睁开眼睛那么就像黑炭 一样。   但黑炭是没有生命的粗糙的有棱角的,而我是有生命的光滑的柔软的。   我更喜欢让他摸我的肚子,我会得意的叫,也许女人那种叫呻吟。   阳光已经慢慢暗了下来,主人依然没有回来,我跳到厨房的阳台张望。   厨房的橱窗是能最先看到他的有利位置。   我小心翼翼的爬上橱窗,希望看到他的身影,然后我会骄傲的呼唤他。   然而就在我得意的翘起尾巴开始张望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身子飞起来了。   我开始裸体自由的下降,快速而又无知觉,七秒以后我本能的站了起来,   安然无恙。   凭着记忆的路线,我开始旅程,虽然我知道我无法找到他,但我依然奢望奇 迹发生。   穿过复旦南区的一条街,我记得她抱我回家就是这条路线,可是后来她消失 了。   或许是因为她厌倦了他,或许是他开始审美疲劳了,总是人类的感情我不喜 欢去探求。   路过庆云书店,我开着海报上面写着《二三事》,我还是想起了消失得她。   她有一双迷人的长腿,我仰视的时候会很明显的发觉腿部线条出奇的好。   其实我是被她抱回家的,在她胸前一起一浮的震动下,我恐惧的陌生语调开 始好转起来。   其实我是个母猫,其实同性应该相斥的。其实我是喜欢她的,胜过她的他。   她很瘦,但我能从她的眼神和表情里面读懂坚强,每当她无助的时候,眼泪 就会掉出来   她总是喜欢在漆黑的、屏幕下面哭泣,她喜欢坐在放映厅的第一排,我在她 怀里。   她喜欢抬起手,然后触摸屏幕上面跳动的人群,男人的脸被她触摸,男人胸 脯被她触摸   男人微笑时候的鱼尾纹,男人嘴角的弧线,这一切的一切包括空镜头的冷漠 都被她触摸。   我知道她在哭,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哭,旁边没有人,所有的声音都被电 影的音响淹没   我会顺着跳跃的光线,忽明忽暗的影像,跌宕起伏的声音,销魂奇妙的剪辑, 虽然我看不   懂影片讲的是什么,可是从她的眼神里面,我读到了感性。我会默默的躺在 她温暖的怀里   随着她小腹的不规律起伏,睡去……   我会做梦,我的梦是不安分的就如我的性格,梦里面的场景与生命息息相关。   梦见死亡的N种方式,我贪婪的汲取最不疼痛的方式和最疼痛的方式。   我选择最不疼痛的方式,但我喜欢最疼痛的方式。   也许某一天我会被包在地毯下面憋死,我故意让自己拔不出来死死的憋在里 面断气。   也许某一天我会被刺骨的寒冰镇埋死,我故意让自己不挣扎的在冰冷的海水 里断气。   也许某一天我会被锋利的斧头给扎死,我故意让自己灵敏的身体不去躲闪笨 拙的它。   也许某一天我会被荒谬的大火给烧死,我故意让自己的躯体在温度里面疯狂 的融化。   也许某一天我会被咽下的钉子给弄死,我故意让自己的喉咙里面充满着刺痛 的味道。   也许某一天我会被一不留神的安乐死,我故意让自己的生命如此的戏剧化上 演幽默。   也许某一天我会被倦怠的习惯给宠死,我故意让自己的生活被慵懒覆盖一直 到死亡。   我的梦境里面总是充斥着死亡,我喜欢最疼痛的方式,那就是分娩,   虽然我没有和任何雄性猫性交过,因为我喜欢暧昧。分娩的疼痛是所有疼痛 量最高的,   所以没有性交就不会有分娩,那么也就不存在最疼痛的体验,所以我选择了 暧昧。   常常因为接近了疼痛,梦就消失了,于是我离开了抽象来到了现实。   我感到头部很潮湿,有液体已经让我的头部到脖子的皮毛湿透,   我觉得液体是从我头上方倾斜下来的,于是我抬头,   发现晶莹的特写液体从她的眼眶下落,然后我下意识闭上眼睛,于是眼睛也 湿了……   我和她离开了放映厅的时候,灯光开始预示着现实的到来,我讨厌白天,我 喜欢黑夜。   我无法帮她擦去眼泪,如果让她的眼泪流干,我情愿用自己的体毛融化她的 泪水。   我默默的被她搂在胸部,继续呼吸她的体香,她太瘦了,可以很容易的看到 锁骨的高傲,   还有她没有擦干的脸颊,我抬起爪子想摸摸她的锁骨,她非但没有拒绝,而 且吻了我。   我和许多雄性猫进行着暧昧,喜欢快速让他们爱上我的同时,抽身离开是我 最喜欢上演的   结局。我知道这样的行为是多么残忍,诱惑释放出去的时候,收回来的是欲 望。   她喜欢电影,也喜欢沉默。我没发觉她一天能蹦出几个字来,不过她是爱我 的。   这我就满足了。其实他是爱她的,从看到她的文字开始,从听到她的声音开 始,   从得到她的瞬间开始。   我总是喜欢给人类留足了面子,我知道她们需要面子生存,我总是在找寻和 自己心灵相通   的灵魂对话,如果没有,那么自言自语也不是坏事。于是每天我总是自说自 话,   评点着一切我可以论说的影像,我想也许会有猫听到我的沉默的呻吟,我从 未奢望人类能   听懂我的话语。   每当他们做出那种举动的时候,我都会知趣的走开,跳到一旁偷窥,   虽然我知道偷窥是可耻的。   每当听到她开始呻吟的时候,我开始全身颤栗,发抖,在我听来,那是痛苦 的根源,   歇斯底里的喊叫是不快乐的,是痛苦的,所以我会为她担心,会为她心痛,   但我无能为力。   从被她抱回家的第一天,我就发誓用生命去爱她,因为她是我所见过最善良 的女人。   善良是我的致命伤,成熟性感是她的致命伤。我喜欢善良的雄性猫,   她喜欢成熟性感的男人。   《桃之夭夭》的简约是透明的安宁,在我看来他们的爱情是否也应该用逃之 夭夭来结束呢。   《铁皮鼓》里面的嘶叫曾是我喜欢的方式,我仅仅能发出喵的声音,忽低忽 高,忽明忽暗。   我开始往回走,其实我去庆云书店的目的是为了见到她,我希望她回家,回 到我身边。   依然没有熟悉的身影,没有爱穿黑色衣服的她出现,我显得异常的沮丧,   所有关于她的回忆我都保留着,像珍宝一样保留着……   我知道她是个喜欢写作的女人,常常看着她霸占着他的电脑,趁着午夜开始 听到噼哩啪啦   的声音。床的咯吱声已经冷却掉,体温已经融化了好一会儿,男人已经开始 鼾睡了,留下长发抹胸的她抱着脚开始在电脑下写东西,她蹑手蹑脚的回头,看 看是否男人醒来,   我在角落里面替她担心。   有一次,她依旧满足了他,漆黑的夜光下发出微弱的暖黄色光亮,她微微的 倾斜着身子,   手捂着腹部咬着下嘴唇锁着眉,似乎想要下床,但为了不发出声音,她挺着 疼痛继续打字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折腾自己,为什么不爱惜自己。为什么深夜写文字,   为什么每次疼痛以后才要写文字,这些都是我无法理解的,也许永远也不会 理解。   我走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他似乎回家了,我闻到了他的气味。 从上楼的时候   我开始兴奋,我想他会喜欢我的杰作,那些碎片。   我喜欢吸取萨尔瓦多?达利的灵感与理念,使抽象的东西体现一种异样的美, 我开始洋洋   得意。当我跨进房门,看到他呆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便奋不顾身的跳到他的 身上,但随即迎来的确是疼痛的快感……   我迄今都不明白为什么她离开了他,我迄今都不明白为什么我遭到了一顿毒 打。难道爱一个人就要遭到疼痛才是爱么?后来我离开了他,他把我送给了另一 个男人,原因是因为他要离开这座城市,原本以为我会一直留在他身边,但没想 到最后也是离开的结局。就如同他女人一样……   关于他们的记忆,我像珍宝一样流着,每天看到熟悉的小路,熟悉的场景, 我会上演我的电影。   再后来我知道他去了香港,再后来我知道她做了电影导演……仅此而已,仅 此而已……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