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略论中国的诺奖得主 刘不   今年秋我到西安参加某文学奖的颁奖式,认识了数位才子才女。大家皆热血 青年,盖年轻时意见特多,所以均涉足社会批评领域,一见如故,便指天骂地, 共游西京。正赶上诺奖揭晓,中国作家当然没戏,文友们激愤得在秦始皇陵前大 跳忠字舞,直骂五千年中华文明竟给软骨头的龟孙子们糟蹋了,纷纷表态说要为 中国争来个把诺奖。临别无人提笔纪念,因我获头奖之文以写人出名,大家责我 为文一篇,读者便有幸提前一窥20年后中国超一流作家之奇形怪状、奇谈怪论也。 为免麻烦,我便将各人真名匿去。又因临近中共十六大开幕,无以为敬,为利于 此文广泛传播,于是我为几位哥们姐们定名为“张歌功”、“李颂德”、“王有 膘”、“马长肉”不等。估计中国人民听到本国作家起名都取欣欣向荣之意,一 时高兴便多干了一两个工分,只怕精力过剩还要扛了锄头开垦马路去。   张歌功:作家逃跑大法   张歌功专攻社会批评,心宽体胖,据说社会批评写得好的人只会有两种体型: 一是奇瘦,如鲁迅那种因生气而生出来的,精华尽化为墨血散去,所以瘦;一种 奇胖,如张兄这种胖墩型,有经验者一看其体型,便知道是“出口转内销”的中 国当代作家,肚里憋了几十年的气,气球的产生便是出于这种原理。   张兄最有远见卓识,我国素有文字狱传统,他担心在单位哪天发言不慎,被 头头们逼得“转战海外”,而在人民战争的海洋中如何顺利突围呢?张兄确有高 招,还与其女友的条件不谋而合,我们听了无不击节称赞,实录其原话如下:   “头头们围追堵截,我只好取道香港上美国去,怎么非法过境呢?只好在女 友身上打主意。我女友既高又壮,甚至还丑,我便双手抱住她脖子,缩起脚把自 己成团地绑在她腰间,再让她穿上孕妇那种衣服,叫她伪装成大肚婆,挺着“大 肚子”送我过边检也。就算边检警官对那大肚子有怀疑吧,问一句:‘你这肚子 怎比一般大肚婆的大许多?’我连她的回答都设计好了:‘唉,真是家门不幸, 怀了十二个月还没生,那死鬼远在香港,下了种还不知道,我们还没结婚呢,你 看这不是到香港找他去了吗?趁着没生时找他,免得生了之后他不认帐!’要是 我一不小心笑出声来,警官们拔枪严阵以待,出现险情怎么办?我早就跟女友排 练好,她从腰间抽出一条带子说:‘紧张啥?这是胎教皮带,我给你放几段儿歌 听听。’终于过关,我女友面目丑恶,他们总不可能去摸其大肚子吧?”   我们听到张兄之循循善诱无不欢欣雀跃,庆贺数千年来中国文人终究寻得一 逃生秘方也!大家把张兄抛起山呼万岁,此发明若能推广,我国不仅多出一群精 神界战士繁荣了文坛,还解决了丑女难嫁问题,为政府分了忧,比得了十次八次 诺奖还要普渡众生,不得文学奖也得和平奖。我们教唆张兄成立 “脚底抹油金 点子公司”,看架势恨不得把这个逃跑的千古奇方推广到唐宋元明清、美英法德 俄,还有抗日战争时期,还有文革……众人心头一热即打电话到有关部门询问申 请诺奖的事项,岂料被严辞劝阻,理由是此法如被尚未归案的中东恐怖分子本? 拉登听到,溜之大吉,势必影响中美关系。   李颂德:万岁写作大法   李颂德也擅长写社会批评,大龄未婚,自言此生只愿娶文学为妻,我们心里 窃喜不已,原来“李嫂”惯于红杏出墙,我等居然能以“调戏李嫂”为乐、甚至 为业,而李兄居然不生气,幸甚至哉!   李兄进军文坛极有业绩,自言“视出书如生子”,已产下二胎,我等小青年 因为主攻社会批评,因此出书难于上青天,纷纷骂李兄超生,密谋要把这家伙扭 送至兽医处强行“结扎”掉,再请诺奖评委会判其一个“诺贝尔结扎奖”聊作安 慰。   李兄的文学水平叫人不敢恭维,只包了个末奖,但“李氏社会批评”却家学 渊源,差点没能跟台湾大作家李敖先生媲美。李颂德的社会批评文章中美词无限, 赞语犹如青春期内分泌失调的少女脸上之青春痘——层出不穷,我们一读便昏昏 然,犹如天天能吃到一斤猪肉——感觉快迈进共产主义社会了。而李兄的经验值 得全国作家借鉴——就是在篇末叫上几句声情并茂、感谢涕零的“万岁”,据说 此举能在众多缺乏思想性的作品中脱颖而出,李兄作品发表纷纷,仅有一次失算, 他一时良心发现,在某文中揭了点儿阴暗面,当然最后还是照例叫了几句例行口 号,居然被编辑判了个 “不予发表”。李兄不耻上问,答曰:在揭露黑暗面的 文章后边加上几句“万岁”,不仅不利于万岁,还会对“该万岁”产生强烈的反 讽意味。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所幸李兄心有灵犀一点就通,终于明白原来有时 候“某某某”是不喜欢自己万岁的,立即恢复文风,结果李氏杂文照样在神州大 地上横冲直撞,通行无阻。   李兄偶写些犀利的文字,却只用于批评我们这些社会批评家。写社会批评的 作家犹如猫,专替社会捉鼠,而李兄却状如狗,猫们刚一造反,狗便要眦牙威胁, 李兄便得名“御狗”,位居展昭之上。   王有膘:王氏养狗大法   王有膘在文友中活得最为潇洒风流,他大二便休学写作,结果出人意料,书 写了几本却没有出成,但却赚了个人仰马翻。年青人一般都是从社会批评写起, 盖年轻时意见特别多,王兄休学后猛写两年,成书四本交予书商。所幸瞎猫碰着 了死老鼠,那书商跟王有膘一样,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图书投资界新人,初阅王 有膘的文章便惊为天人,尊之为再世鲁迅、少年李敖,爱才心切加上爱财心切, 以20万天价买断出版权。结果淮柑化枳,运作时那书商才知道此生无望出版,而 债主们纷至沓来,书商怒发冲冠便学了屈原跳江,却贼心不死,在遗嘱中吩咐王 兄下辈子无偿将书给他出版。王兄无名却得大利,衣食无忧,膘是慢慢长起来, 一天乐得逗猫养狗,嘻男戏女,再无心思去写那些祸国殃民的社会批评,只写些 赏花品茶、不痛不痒的闲逸小文,打算跟周作人、贾平凹二位文学大师抢饭碗。   王兄的激情在文学上无法发泄,只好渲泄在衣食住行、言谈举止上,活脱一 个“行为艺术家”。先说衣着,我们初见王兄时惊讶其穿了件骇人听闻的“衣服” ——那是把一个原来装尿素的编织袋剪了三个大洞,王兄把该袋套在身上,在三 洞中分别伸出头及两条胳膊,胸前两个鲜红大字“尿素”,后背则印了厂址和 “如假包换”等字样,夺人耳目,惊世骇俗可比卫慧。王兄虽先声夺人,可后劲 不足,因为姿色平庸,只是五官俱全而己,除衣服外没特点,叫人难以继续恭维, 为方便警察确认,我只能描述他常牵的那条狗。那狗虽无尿素牌衣服可穿,可长 得就像毛主席放屁——不同凡响,遍体黑白错落有致,身躯庞大,足有七八十斤, 顶得上半扇猪,更难得那狗双耳长得拖地,狗嘴更是奇长,见者会误以为是肥羊 或者猪,该狗吃食时居然会不慎咬中自己的大耳朵,所以不时惨叫,而最有特点 的是那狗耳朵一痒便猛地左右摇头不止,好像吃了大剂量的摇头丸,耳朵则随之 转动如开到极档的电扇扇叶,犹如二战时的老式螺旋浆战斗机发动,好像随时便 要离地白日飞升而去,随即阵阵狗臭向观众袭来。王有膘坦言终日与此种法国名 犬为伍实在是别有深意,只因自己衣着太过前卫,所以常被不明事理的门卫、巡 警之类误认为乞丐,为免被收容管理,不得已便终日牵着此名犬招摇过市,以示 其非流浪汉只是艺术家而已。朋友们又叹王兄深谋远虑:“打狗也要看主人”的 黑暗旧社会可谓一去不返也,新社会的政策是“要打主人先看狗”。王有膘素喜 自称“少爷”,我们也投其所好,称其养的巨型母狗为“狗少”,不几天大家一 见王有膘携狗驾到,便大叫“狗少来也”,后来旁人也将错就错,把王兄称为 “狗少”了。   王有膘无心向往文学,平日是欺猫骗狗,无恶不作,社会上的人对之是批评 有加,而王兄居然自称“杰出的社会批评家”,其称号定义与常识有所不同,乃 是偷了鲁迅的语式——中国解放后社会昌明,捷报连传,形势一片大好,因此在 五千年历史上首次消灭了批评家,可是一个人在社会上被批评得多了,也便成了 “家”,简称为“社会批评家”。   马长肉:美才女抗暴大法   “马长肉”这个怪名是我替马小姐起的,横听竖听也不像女孩子芳名,却难 得马小姐爱不释口,还说要以之作为终身笔名,我受宠若惊,终得马小姐点破天 机:原来马小姐才貌双全,号称“江南第四美才女,而一、二、三名空缺”,美 女作家在名人征婚榜上当然是竞争指数一枝独秀。中国古来素有强抢民女之风, 各级权贵一直都对色艺双绝的女子垂涎三尺,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有条件者甚至 还策划指挥军用卡车在马路上故意撞那美女一下、把她撞得半死不活了再抱她上 车送医院以求俟机认识,这就是红颜为什么常薄命的原因;中国又有一传统,便 是给小孩子起个大狗二猫之类的贱名能保佑小孩茁壮成长;引申至美女作家身上, 美才女抗暴最简单的办法便是起个臭名,一方面有利于臭名远扬、人尽皆知,二 方面也绝了众多大款大官的金屋藏娇之念,乍一听便觉得此女不堪入目,美才女 们若起些什么“玉莲”“美茜”之类色香味俱全的芳名便落得个家无宁日,只怕 苍蝇来得比蜜蜂还多,势必影响其竞争诺奖的积极性,那又何苦呢?故马小姐尤 喜此名,还赞我平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次可是歪打正着,尽得芳心。   马小姐喜欢论战,按说我们几位写社会批评的男生均属能说会道之徒,还被 其余获奖者尊称为“张铁嘴”“李钻牙”“刘硬肝”“王无肾”之类,可偏在马 小姐前技不如人。马小姐慷慨过人,给我们传授其骂人经验,原来马小姐的奶奶 虽无文化,但素喜打击后辈,老人家骂人风格直追文革时的政工干部,只有一个 赤裸裸的论点如“你是猪”“你是右派”之类,忽略掉论据论证,一张嘴便是: “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是了还是!你不是难道我是?!再敢说不是,我就 打到你实事求是!”马小姐从小便不服这股鸟气,便从自己的体形、音色、举止、 衣着来一一论证“我不是猪”,以及反驳其奶奶层出不穷的“你不是猪也是牛” 之类的论断,天长地久于是熟能生巧。其奶半年前仙逝,马小姐便告出师,果然 骂遍文坛无敌手。马小姐一见新朋友便把名片乱发一气,上面印了其有偿服务之 内容,如代客吵架之类,随叫随到,一吵即赢,虽然没有法律系文凭,也抢了律 师的饭碗,兼职做诉讼代理人,活脱是《水浒》里的“母大虫顾大嫂”。在西安 呆的几天之中,因文友们均为彬彬有礼之徒,把自己伪装成一副慈眉善目的施主 模样,马小姐技痒却无处发挥,有如犯了毒瘾的艺术家,只好学了鲁迅之自我解 剖精神,把自己盛骂一遍,骂得脸色红润、喜形于色,直至娇喘连连方告一段落, ——中国作家虽称在某精神某讲话的感召下常常自我批评,但马小姐方为贯彻执 行的第一人。   马小姐风采过人,在西安仅呆了一周,却交了四位男朋友,但纷纷告吹,每 次都因她把男友臭骂二十分钟以上。她便自我解嘲说什么“四舍五入为零,所以 我还是单身贵族”。听得我们目瞪口呆,按马氏法则计算,我们五人只有各拿一 个诺奖,中国才不至被人剃光头,路漫漫其修远兮!   2002年10月作于西安兰台大酒店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