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阳光之下   马明博   中午,是谁和谁,在夏季火辣辣的阳光下,向这片绿阴走来?   阳光似乎要剥夺大地上绿叶子的生机,风像刚从风箱跑出来一样,加劲地鼓 起热风。迎面扑来,烤灼脸部,蜂蜇了一样痛。   阳光之下,大地似在蒸腾,远处近处,一片白花花的光影。   流火的中午,她们为什么不在家休息,偏要到田野里走走?   这两个女人,一前一后,前面的打着伞,后面的戴了顶草帽。她们并没有走 在一起,她们相隔几步,并不相互望一眼。   打伞的女人,身材颀长,长发披肩。走着走着,她弯下腰来,脱掉了鞋子。 用右手提起鞋子,她试探着向前迈脚,刚落到地上,便像被咬了一口,赶紧抬起 来。踩了几次之后,她的脚终于落在地面上,稳健地走起来。   黑色的皮凉鞋在她右手,白衣的连衣裙被风掀起又掩上,白皙的左臂擎起一 支细花伞,脚踩黄土的她,像个顽皮的孩子。   后来,她又蹲下来,把鞋子放到一边,采撷路旁的花朵。   她用肩与颈夹着伞,两只手忙活着。不一会儿,她的手中变戏法一样出现了 一个五颜六色的花环。她将花环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那五颜六色的花朵本来在睡觉,到她头上,仿佛睁开眼睛睡醒了。   走到我身旁,她瞄了我一眼。脸上一笑,出现两个小酒窝。她轻轻地走过去, 美丽的大腿悠雅地迈过我眼前的这个黄土堆成的道路。   她有着一张修饰过的脸。唇上有紫色的口红;脸抹了粉底;长长的弯弯的眉 毛,显然人为地加工过了。   她显然不属于这片平原。她的衣著不属于这片平原。她的肤色不属于这片平 原。她的好奇不属于这片平原。   她来自城市,她考虑的更多是营养,是美容,是减肥,是保持好身材。她喜 欢时装,喜欢唱歌跳舞,喜欢聊天喜欢逛商场。   她走过去,你看不出她的工作、身世、痛苦或者自由。也不知道,她从哪里 来,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她要到哪里去,为什么要到那里去?   后面那个戴草帽的女人跟上来。   她矮而且粗壮,穿着粗糙的长裤和长袖衫,右手提着一把镰刀。她走路稳健, 一步一步地踩实大地。脚步起落之间,两个硕大的乳房晃动着,仿佛要挣脱衣服 的包裹。她皮肤黝黑,头顶上的草帽泛黄。她浑身上下散发着力与安祥。   她走过我身旁,好奇地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睛晶亮执著。   这个女人的腰身与肩一样宽厚。这表明,她干过很多事情,她像一头牛一样 生活在这片平原上。   很显然,这平原上男人能干的事,她都能干,甚至干的更多。   她肯定爱过,拥抱过,幻想过;她肯定为某个男人生过孩子,肯定春耕秋收 使唤过牲口;肯定从蛋里耐心地孵出过小鸡来。她能干,心眼好,她没有风度, 没有气质,没有人见人爱的身材和微笑。她生活拮据,却能够忍耐,心满意足。   她接受过教育吗?她离开过这平原吗?她怎么舍得下家里的孩子或者丈夫, 舍弃了中午的休憩,到田野里来?   阳光之下,两个女人向我走来,经过我身旁,向远处走去。她们带给我的各 式各样的疑问,让我对眼前的平原,感到陌生。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