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影 碟   谢宏   1   我买了一张碟。黎小康是这样在电话里说的。朱漆在那端哦了一声。他说我 在看碟呢。他见那边没有声响,就又说了一句。你在听吗?他有点怀疑地在追问 她。什么啊?他听到她这么问。你在听我说话吗?黎小康提高一点声音。你说你 说。朱漆是这样哼哼的。   黎小康说他今天下午出去逛街,在商场门口的摊位上买的。什么片子呢?朱 漆的嘴巴好像凑近了话筒。他说片名叫什么《大开色戒》吧。朱漆愣了一下,问 他刚才说叫什么名字。黎小康将片名重复说了一次后,朱漆还是没有听懂。黎小 康就逐字解释,一说完,就有点不好意思了。朱漆一听,哼了一声,就叫喊起来, 她说你啊你啊,但后面的话没接着说下去。   黎小康争辩说很干净的。朱漆竟然笑了,说就你说是干净的。黎小康听她这 么一说,就急了,说要不一起看吧?我先暂停。朱漆可能看了一下手表,说都几 点了。黎小康说也不晚嘛。朱漆呀呀几声,说都11点了还不晚吗。黎小康说,你 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朱漆没吭声。黎小康也没吭声。大家沉默起来。他和她都 听到话筒里电流的嘶嘶声。   你在干吗?过了一会,黎小康问她。朱漆说在看书。他感到奇怪,就问她看 什么书。她说看复习资料,说要准备下个月的考试。你怎么老是在考试啊?黎小 康嘟囔了一声。唉,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朱漆回了他一句。其实,要不是当初 黎小康考上了大学,而朱漆只上了大专,他们两个可能就成了。现在朱漆刚离婚, 他就有点想法了。你总被这些事务性的东西缠住。黎小康是这样解释他的意思的。 是吗?也许吧。朱漆这样说。他嘿嘿地笑了声,说这只是他的看法。   你今天干吗了?朱漆反问他。我?6点起来上网,下午睡到4点,就出去瞎逛。 也没意思,去商场也没买东西,出来就挑影碟。然后就去小店吃饭回家。黎小康 是这样描述他的这个周末生活的。那你们聊了什么?朱漆打断他的话。黎小康想 了想,问她和谁聊啊。朱漆说,我问你们聊了多久。和谁?你说和谁呢?黎小康 给她的话搞糊涂了。怎么装糊涂呀?你和她呀。朱漆笑了起来。和谁?老婆吗? 黎小康说我没和她遇上啊。她可能有别的事情吧,隔太远了就这么麻烦。他是这 样解释的。那你蛮充实的嘛。朱漆夹住话筒说。他听到她的声音就在耳朵边,他 还听到她的喘气声。   无聊啊。黎小康是这样回应她的评价的。   哈,无聊才给我打电话啊。朱漆有点不满。哪的话,我是觉得这碟好看,才 告诉你的嘛。黎小康努力化解她的不满。有什么好看的?朱漆嘟囔了一声。要不, 我边看边给你说说剧情。黎小康侧了下头,夹住电话,伸手将遥控器拿过来,按 了一下,声音就大了起来。你听见了吗?他问她。我听不懂鬼话啊。朱漆的声音 远了一点。那好,我调小音量,给你说吧。黎小康又按了一下遥控器,屋子里的 声音就一下子缩了回去。然后他对着电话说起了影碟的剧情。他还对她说,为了 增加娱乐性,让她也猜测一下故事的发展。   2   一楼的铁门喀啦地响了一声。他马上收住就要说出口的话。他支起耳朵,门 又砰地响了一声。他知道是门又关上了。他不知道这人是出去还是进来。喂喂, 你在听我说话吗?他听见电话那端的她在问。他急忙将嘴巴凑近话筒,说在听呢, 说吧。他支起耳朵,和她调笑起来。   这时门外的楼梯间响起了脚步声。他将手上的话筒从耳朵移开一点,认真地 听了一下。是高跟鞋走路的声音。他是这样判断的。脚步声显得很笃定,不急不 慢的,是从一楼往上走的。他知道是有人往楼上走了。他的心也被一下一下地敲 打起来。他变得有点心不在焉,说话也哼哼哈哈起来。   她在电话那端问他,如果遇见像现在这样的情形,比如人家都敲门了,他会 如何处理。他很严肃地想了一下,说还能怎么样,不开门就是了,谁知道外面是 谁呢。她笑了笑,说你这话谁相信呢。他干笑了一下,说那就开门看看外面是谁 来的,或许是邻居也不定呢。她哼了一声,说露陷了吧,我都看见尾巴了。他辩 解说,不就看一下吗。她又哼了声,说你们男人啊,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吗。他顿 了顿,将话筒换到了左边的耳朵,说其实哪有这样的好事啊。   门外的脚步声在他的门口停住了。他的呼吸也停住了,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 打鼓。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咽口水。他好像在等待什么。门外的脚步声突然消失 了。后来又响了一下,又没有了。他有点紧张起来。过了一会,他听见鞋跟和地 面摩擦的细微的响声。好像犹豫了片刻,脚步声又开始往上去了。他听见脚步声 一响,他全身的神经也跟着一松,他感到有种失落感。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 又对着话筒说话。   你在干吗?他听见她这样问他。哦,没什么呀。在听你说话啊。他是这样回 答她的问话的。骗人吧?她撒娇说。骗你是小狗。他也发誓说。其实,人家可能 是在找门牌号码。你知道,楼道的灯光是很暗的。他这样解释。谁知道呢,总之 我不信。她说你肯定在找借口。他还想解释一下。她就说,她房间的另一台电话 响了,等会再给他打过来。他只好说,那好吧。然后将话筒搁在沙发上。他拿起 了茶几上的遥控器。屋子里的声音大了起来。   3   黎小康看了一会,感到有点内急。但他又不愿意起身,因为此时剧情正到一 处小高潮。他正忍着,他又听见门外楼梯间响起了脚步声。他赶紧将声音调小。 他听见高跟鞋的脚步声由上而下。他屏住呼吸听了一下,脚步声马上就快要落到 了他的门口了。他马上站起来,胡乱地抓了一件长睡袍穿上,然后急匆匆地走到 门口。他隔了门听,也从猫眼往外看。一个女人正冲他走来。一转身,就下楼了, 在黄色的灯光下,他看见她的后背,正袅袅地从楼梯间沉下去。   黎小康折回去,拿了钥匙,然后小心地拉开房门,也静悄悄地跟了下去。他 看见那个女人的后背,她穿了一件短大衣,黑色的。头发挺长的,都到肩膀以下 部位了。她不急不慢地笃笃地往下走。黎小康呢,就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他感 到有点冷,因为冬天时节嘛。他身体在发抖,一下一下的,他心想可能自己有点 紧张了。   他一直跟到二楼的楼梯停住了。他听见她一拉门,喀嚓一声开了。又砰地一 声关上了。黎小康赶紧也跟了下去,拉开门,小心地将门掩好,然后站在出口处 张望。   那个女人走了十米就站住了。她转头张望着,好像对自己的处境有点迷惑。 黎小康站在出口处看着,他不知道她想干吗。那个女人朝东走了几步,又退了回 来。然后一转身看见了黎小康。她朝他走过来。他有点紧张起来,将双手插进睡 袍的口袋,他只好等待。那个女人走前几步就停住了。   出口在哪里?她问他。   他感到十分奇怪。愣了一下,才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那是住宅区的出口。 哦,那个女人哼了一声,然后往他指的那个方向走去。   黎小康还站在那里张望。夜风将那个女人的头发撩了起来。她拐到出口的路 上后,转身朝这边望了一眼。看他还在,就朝他笑了一下。黎小康也呆呆地看着 她,他的眼神是默默的。奇怪,那个女人突然又停住了脚步,好像犹豫了一下, 想了一两秒钟,折身走了回来。黎小康不知道她想干吗,还是那样看着她朝他走 过来。   先生,一个人吧?她是这样站在他面前问他的。黎小康点点头,说是啊。那, 她说出这个字就停住了。缓了一下,她说,想聊天吗?黎小康呆了一下,说,那, 那好,吧。他说话有点结巴,身体也在发抖,他不知道是冷的缘故,还是紧张的 缘故。他心想也许两个原因都有吧。然后他就转身往回走。那个女人就尾随他。   他和她刚开始没说话,上到三楼的楼梯,她说话了。我来找一个朋友。他说 是吗,那你刚才-------黎小康也接了她的话说。哦,是有点迷路了。他听见她 笑了一下。尽管楼道有灯光,楼道装的灯是自动感应的,但他有点慌乱,所以也 没敢去看她的脸。常来他(她)这玩吗?黎小康这样一问过,心里也有点奇怪了, 常来还会迷路吗?最近少了。忙啊。他听见她这样说,还用手拨了一下长发。有 点像邻家的小妹妹。黎小康是这样想的。她有点害羞呢。   黎小康掏出钥匙,将门打开。说进来吧。她站在客厅环顾四周,呀,你家里 真大啊。她讨好地说了句。啊,是这样的,我,这不是我的,是租来的。他急忙 解释这是他租来的房子。   在看电视啊?她看见电视里暂停的画面,就这样说了句。没事就看着玩,解 闷的。他笑了一下,走过去将客厅本来就暗的灯关了。客厅里就剩下电视机里微 弱的光线了。有点暗啊。那个女人说。黎小康就说等等,他走过去,将角落里放 的电热炉拉了过来,插上电源。他看见电热炉的电阻丝慢慢地发红。他感到身体 哆嗦了一下。他说真是有点冷。她说是啊。她将身上的黑色大衣脱了下来,转头 看了几个地方,然后将它放在沙发上。   她说几个价格:肛门,阴道,吹箫。她说刚才的朋友是吹箫。他说他也吹箫 吧。   在哪里做呢?他听见她这样问。他想了一下,将电热炉拉过来,放在躺椅侧 面。他然后躺了下去。他听见自己的心在咚咚地打鼓。他还感到身子在发抖。他 躺在那里,像等待宰割的羔羊一样无助。   到床上去吧。她这样提议说。那,不好吧。他这样回答她。那会比较舒服的。 她解释。那是朋友的房子,我帮他看的,弄糟了他的床不好。他撒了一个谎。那, 随你吧。她叹息了一声。   她走过来,俯下身子,将他的睡袍解开,然后她的舌头就开始在他的身上游 走。他感到舌头走过的地方,热了一下,然后就更冷了,有种凉飕飕的感觉。他 感到电热炉的热力总也无法到达他的身上。他有点失望,但假如拉近了,又会防 碍他和她的行动。在女人舌头走过的地方,黎小康感到一阵热一阵冷。他的身体 还是发抖。她的舌头后来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他感到不可思议。他从来没有试过 这样的感觉,这是一种新奇的感觉,他在影碟里看过。但现在他感觉不是很好。 他有点难受地扭动身体,想要摆脱,但又有点好奇地让她继续。   后来她的舌头移到他的下面去了,在下面折腾起来。他的身体开始发冷,他 将睡袍拉了拉。他突然嗅到有一股酸酸的味道,在她的舌头游走过的路线。他知 道是她口水的味道。有点难闻。但忍受住了。没试过嘛。   过了一会,他感到自己快要不行了。他说我不行了。那个女人听了,赶紧松 口。他松了一口气。那个女人的舌头在他下面的周围游走了一会,就松开了他。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安全套,然后给它戴上,又动作起来。他感到一点也不强烈 了。他这时倒真是想快点结束了。他也晃动起身体来。但还是不行。他用手压住 了那个女人的头。那个女人也加了力,两个人的努力终于出了结果。他先去了一 趟浴室,然后出来拿皮夹子掏钱。   4   电话一响,他就抓起来。你在干吗?她这样问他。他说暂停了。暂停什么? 她问他。影碟啊,等你啊。他抓住电话笑了,说看你魂都不知道飞哪里去了。那, 你接着说吧。她好像有点累了。刚才我讲到哪里了呢?他回忆着说。你不是还在 暂停吗。她提醒他。我的机子不行,暂停超过一定时间就自动关机的。他说你这 个电话打了好久嘛。他的语气有点吃醋。啊,一个同事,在谈一桩案子。她解释 说。你接下去说吧。   你刚才还真猜对了。他是开门了,她也的确进来了。他这么说。是吗,还真 猜对了,看来还是有点功底嘛。她有点得意起来,似乎精神也好了起来,她问, 进来干吗?他嘿嘿地笑了几声,说你再猜猜啊。她好像对他的笑有点不满,说我 猜不出。他狡猾地说,你冰雪聪明啊。我不猜,也不想猜!她叫了起来。哎呀, 不猜就不猜嘛,发什么火呀。他安慰她说,那他接着说就是了。   他们是做了该做的事。他很含糊地总结了一下剧情,他有点内疚和不好意思。   你说他们做什么?她好像也含糊地问了一句。   这个嘛,也就是,男女之间的事。他说得明白了一些。   还卖什么关子啊。她哼了一声。然后问他,那,现在呢。   他说她已经离开了。但他还在想刚才的事。他走到窗口前张望。外面的路灯 很亮呢。但他没看见她,他以为他可以在窗口看见她经过窗口下的马路的。但他 没有看见她。可能她已经走远了,就在他们刚才说电话的时候。   她笑了一下,说你胡说吧。他赶紧声明,骗她的是小狗。她说,你说他不是 在打电话吗。他说是啊。那他怎么能走到窗口看呢。她说出自己的怀疑。他叹息 了一声,说刚买的。她上次来过,也用过他的电话,那时他的电话是放在墙边的 一个木架上的。电话线很短,根本就不可能拉到窗口的。那次他还差点与她发生 了点什么。他当时是抚摩了她的长发,她也已经有点意识含糊了。但他没敢进一 步行动,只是继续看影碟,错过了一次机会。   他说他现在用的是无线电话。他可以随处走动。她有一阵子没说话。他听见 话筒里传来她的呼气声。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等着,他眼睛看着电视 机的荧幕发呆。过了一会,传来什么打碎的声音。哐当、哐当。响了几声。   她似乎吓了一跳,赶紧问出了什么事。他也惊了一下,说好像是盘子打碎了。 他看了眼电视机,里面并没有出现厨房的镜头,也没有与厨房有关的内容。他正 拿了电话,一边说话,一边看电视。他仔细分辨了一下,说好像是厨房发出的声 音。   他说他得去看看。因为他又听到一个盘子摔了下来。叭,很响的声音。他的 毛孔猛地竖立起来。他的心也提了上去。他说好像在厨房里,我看看去。她喊了 起来,看了就告诉我什么。她意识到他将话筒要拿开,可能要去检查厨房吧。他 并没有回答,他丢下话筒了。   她不知道话筒丢在哪里了,总之就是丢下了。她只听见电视机里传来的说话 声。她听不清楚,说的是英文,还夹杂着一阵嘈杂的声音。她只有焦急地等。她 握话筒的手出了点汗。   他蹑手蹑脚走到厨房门口,手正想伸向墙上的电灯开关。他感到有东西在舔 他的脚趾。柔软而潮湿。他低头一看,一只黑色的猫正在舔他的脚趾。他哇地尖 叫了一声。她听到了,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冲着话筒也尖叫起来,她大声 问,怎么啦!出了什么事?但没有人回答她。她听见的,还是英语的说话声。她 又焦急地喊了几声,房间里都是她的尖叫声。   他大声问,喂,你是怎么进来的?再不说我就不客气了?   她大声问,出了什么事?但没有人回答。她突然听到一阵大笑声,盖住了说 英语的声音。   他哇哇地叫了一阵子,就沉寂下去了。她十分担心,以为他出事了。她正犹 豫着要不要报警。他突然对着话筒说,我得去洗洗。她担心地问怎么回事。但她 没听到他的回答。他已经将电话挂了。   她捏着电话看了片刻,有点不知所措。她烦躁将话筒扣回机座。然后在屋子 里走来走去。她走到窗前,看见马路上不时有巡逻的联防队员走过,手上都拿了 一根锯短了的铁水管,他们还不时拿了手上的对讲机说上几句。   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这时是凌晨的1点钟了。她心想再过五分钟没 电话来,她就喊人了。她的眼睛盯住挂钟的指针,随着它转动。她有点不耐烦了。 觉得时间过得真慢。   她好不容易等到了五分钟过去了。她冲过去,手正要冲过去抓起话筒。电话 铃却抢先响了起来。她被吓了一跳,等铃声响了很久才去接。   5   黎小康进浴室洗澡,他有点不放心。这个澡他洗了很久,他开始用沐浴液洗, 过后又不放心,他又用香皂洗了几遍,看到身上被指甲抓得红红的印子,他似乎 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一丝无奈。最后他只好放弃再抹香皂了。他冲过水,又用力 做了一次小便,但只有几滴尿液被迫挤了出来。他想应该安全了。   他有点颓丧地重重坐在沙发上。发了一阵呆,他发现电视机的荧幕是一片空 白。他知道暂停的功能已经超时了。他拉过遥控器,然后又抓起丢在沙发上的电 话拨号。   干吗去了,这么久才接的。   朱漆说,你一下子就没声息了,吓死我了。   是吗?真有这么上心啊。黎小康有点得意,有点怀疑地问她。   刚才干吗了?她又问他。   洗澡啊。他笑了一下。   是吗?她说,那为什么这么久啊?   我有洁癖嘛。黎小康这么一说,就忍不住放松地开起了玩笑。他又问她刚才 干吗了。朱漆急忙表白说,在干吗?不刚才说的,在担心嘛。哈哈,黎小康笑了, 说那我真幸福啊。朱漆说,不要臭美了。两人哼哈了一阵子,又陷入了沉默。后 来还是朱漆想起来,说那你还看不看了。他赶紧说,看啊看啊。他就打开。他摸 起遥控器,开始播放影碟。   黎小康说他记不清刚才放到哪里了。朱漆说算了,你倒一倒就可以了。黎小 康说那他倒几分钟吧。朱漆说随你,说吧。黎小康说他看到了一只猫从厨房出来。 朱漆说随便就行了。   黎小康说它真可爱,是黑色的。他说它在舔他的脚趾呢。他逗了逗它。突然, 朱漆听到一声恐怖的尖叫声。她赶紧将话筒拿开,紧张地环视了一下屋子的各个 角落。他说它咬了他一口。都他妈的流血了。他得去包扎一下。他撂下话筒,一 拐一拐地拿创口贴。朱漆听到有什么声响,但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她捏了话筒等 在那里。   过了一会,朱漆听到有猫叫声。喵喵呜呜地怜叫。她想可能是他在揍它了。 她喂地问了句,说在干吗呢。但没有得到回答。后来她刚听到他的喘气声,他就 说,你等等。又没声音了。她听到好像是门铃的响声。她听到他好像与什么人在 打招呼。还有人进来了。她将话筒贴近耳朵。电话却突然断了,她再拨打,却是 忙音。   他说也不知道它怎么进来的。可能是他送人时溜进来的。她说,真是谢天谢 地的,我的美美没丢。都找半天了。她将它抱了起来,用手不停地安抚它的身体。 美美伸着头,用红红的舌头舔她的脸颊。   她的脸真的很有个性,也就是很有雕塑味,她有着厚而红的嘴唇,向上向下 微微地卷,这是一张性感的嘴唇。这让他内心充满了一种和这嘴唇搏斗的欲望。 他见过她,就住在顶楼,有时上下楼会遇见,但他们没有打过招呼。他承认,他 经常偷看她的胸部和屁股。因为一上一下嘛,目光难免就过去了。她的身材真的 好。是一副模特的身材。   你,做过模特吧?他虽然有点紧张,但还是努力笑了一下,起了个话题。哎 呀,那是年轻时的事。现在老了,改行了。她边抚弄着美美,边和他应答。现在 干吗呢?他问。开了个时装店。她亲了一下美美的鼻子。他看了有点心热,有点 妒忌。他说不错啊,挺适合你的。他这样恭维她。还凑合吧。她被美美逗得咯咯 地笑了起来。   以后来我的店,我给你打折。她这样说。啊,也好,我给老婆挑几件,他有 点兴奋起来。她说我给你电话和地址吧。他就让她等等,他进去拿支笔和纸。她 一边写给他,一边躲避美美的亲热。他拿了写好的纸条看着。只是,不知道她喜 欢什么款式,什么颜色。他有点犹豫地说了他的担心。   她说你和她一起来就行了。她说。她,她出国读书了。他这样解释。这下她 也犯难了。有了有了。他想到了办法。他说他有数码照相机,可以拍下来给她发 过去。他说,如果你肯帮忙,就可以解决了。她问怎么解决呢。他提议说,你做 模特吧。他说他将拍好的照片发给她,让她挑就可以了。你还蛮聪明的嘛。她这 样赞扬他。她说衣服她放在家里了。   他对上她家里有点犹豫了,但她肯定不可能拿下来在这里摆弄。他说方便吗。 她说家里就她一个人。听她这么一说,他释然了。他让她等等,然后他去书房取 相机,跟她上楼去了。他还是忍不住要看她的屁股。被纯棉包裹得真的好看。他 感叹起来。   她的房子是复式的,她的卧室在楼上。她让他在客厅等等。她进卧室去拿衣 服。他又有机会看见她的身体在窄窄的楼梯间移动。他有点忐忑地环顾四周。她 先穿了一件红色的裙子,下来的时候显得飘飘然然的。他的眼睛都热了。她打开 音响,音乐响了起来,声音不大,但节奏很强劲。她踩了节奏走过来,说国外现 在正是夏天,看看这件如何。   他的拿起相机瞄准她。他的手有点发抖,身子也有点发抖。她特意走到门口 的鞋柜里,拿了一双黑色的高跟凉鞋穿了,然后在他面前来回走猫步。还不时用 手一拉裙摆,让它飘起来。她的臀部扭动的幅度很夸张,胸部也抖得厉害。他有 点慌乱,因为这些景象他在银幕上看过,这么近距离观看,他只在一个夜总会里 看过,不过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拍完了这裙子后,她又换了裙裤,后来又换了背心等。她在他面前走来走去。 他感到四季就在他眼前变来变去。他的身体好像真的处于夏季了,开始发热冒汗。 呼吸也急促起来。   后来她突然停下来了,坐在沙发上盯住他。他感到手足无措,不知道发生了 什么事。他有点结巴地说,真的好,很好啊。他吞咽着不断翻起的口水。他有种 渴的感觉。后来他感到肚子下面有点胀。他下意识瞄了眼,他妈的真不争气,他 下面的睡裤被顶了起来。他为自己感到害臊。   我想,我,只是想。他胡乱地解释,但不得要领,而且越来越紧张。   我明白的,常年一个人。她的脸也有点烧,充满了哀艳的神情。她没有看他, 喃喃地自言自语。他正要说什么,她从沙发上起身,去酒柜倒了两杯酒,端过来 递给他。他和她碰了碰杯,然后喝了。他感到暖流在身体里翻腾起来了。她可能 也热了,将手伸向了衣服的扣子。   他感到眼前一热一花。   6   朱漆拨了黎小康的电话号码,但过了很久,他才接电话。他听到她的喘气声。 她也听到他的喘气声。她问他干吗去了。他说真抱歉,刚才发生了些事。朱漆听 他的声音,发现他有点反应迟钝,口齿不清。她说也没什么,她刚才等了一会, 不想竟然睡着了。   黎小康说,他回来后,发现门是开的。他刚进来,就看见有生人,是两个男 人,他都不认识的,就坐在沙发上凶狠地盯住他。他吓得跳了起来。他高声喊叫 起来。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她听见他的声音,还有互相推揉的声音。她对着 话筒喊,你那发生了什么事?你说话呀?她也慌乱起来。但没有人回应她。当然, 她听到好像还有其他的声音在响。有盘子摔碎的声音,好像还有拳头击打在身体 上的声音。一阵呻吟声夹杂着别的沉闷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   她将话筒紧紧地贴在耳朵上,仔细而紧张地分辨里面传来的声响。私了还是 公了?她听见有人问。沉默。话筒里,有人在用英语说话。她听不懂那人在说什 么。让我想想。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虚弱地说了这么一句。你最好就是私了! 否则你就完蛋了!两个陌生的声音,一前一后地裹夹他,让他表态。她又听到房 间里的某扇门好像被打开了。她听到一个女人在哭泣。呜呜。呜呜。声音无助而 幽怨。哭?你还有脸哭?她听到一个男人在愤怒地吼骂起来。似乎还伴随着一记 响亮的耳光声。   朱漆惊恐地万分。她抓话筒的手都出汗了。突然,电话又断了。她赶紧给他 再拨过去。她的手指有点发抖。拨了几遍都打错了。是接电话的对方告诉她打错 了。有男人,也有女人。说话的有意识模糊的,也有火气很盛的。还有女人骂她 小婊子,说你有本事的现在就过来,或者告诉她地址,说有胆量的就决斗一次。   折腾了一阵,朱漆终于打通了黎小康的电话。她战抖着声音问他,发生什么 事了。黎小康说他们在逼迫他就范。他的声音显得很疲惫,有气无力的。他们, 要求什么条件?她小心地问他。黎小康说,问他想私了还是公了。朱漆说,那你 的意思呢。黎小康说他不清楚,没想过,走着瞧吧。那,那会有事吗?朱漆担心 地问他。他没有说话,他说再看看吧。需要我帮忙吗?朱漆问了句。   过了一会,黎小康说他可能是中了圈套了。说完这句,他又说,你等等。他 的声音就消失了。朱漆听到好像有人在砰砰地拍门。他还听到有人打了谁一记耳 光。然后还喊了声,说想好了没有?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她听见他说,我,我, 答应私了。对了,是呻吟的声音。朱漆的心猛地跳了起来。她对着话筒连续喂了 几声。但她没有听到黎小康的回答。   朱漆马上给一个朋友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她说是大个吗? 大个意识含糊地问,谁呀?朱漆说是我呀。大个说,你是谁?朱漆赶紧说,我, 是我,我是朱漆啊。大个说,朱漆,你是朱漆?啊,是朱漆呀,有事吗?朱漆说 有急事。大个说那你说吧。朱漆说她的一个朋友可能需要帮忙。大个说,没问题, 明天来吧。朱漆说明天可能就来不及了。大个好像是翻了个身。朱漆听到他掀被 子的声响。她还听到他妻子问他,又干吗啦。大个说没事,接着睡你的。   朱漆简单说了情况,还说了地址。大个说他马上叫上人去看看。朱漆说她也 去。她说她马上就去。她放下电话,拿了钥匙,刚到门口,想想她又转回来,拿 起电话给黎小康拨过去。   电话过了很久才有人接。黎小康问是谁呀。朱漆担心地说,我,是我,朱漆 啊。黎小康的声音好像有点飘,有气无力的。朱漆小心的问他,没事了吧。黎小 康想了想,说还在谈判呢,私了的可能性大点。朱漆问怎么私了。黎小康虚弱地 说,就是钱呀,可是到哪里弄到钱呢。他说他都哭了,因为一点办法也没有。朱 漆安慰他说,她已经找朋友帮忙了。   朱漆说,你等着,就快没事了。她听到话筒好像掉了下去。她喂喂地叫了几 声,不见回答,就赶紧丢下电话,出门开了车就往黎小康的住处奔去。   7   大个他们撞开门时,黎小康正躺在沙发上,睡得像头死猪。他发出很响的鼻 鼾声。被大个他们惊醒后,他张大眼睛,看见一下子被那么多人围住。他惊恐万 分地喊了起来,说你们是谁?你们想干吗?你们怎么进来的?他一遍遍地挨个看 着身边的人的脸。他说我不认识你们的。朱漆进来的时候,黎小康好像找到了救 星。他说他们擅闯我家里。他还朝门口看了一眼,大声说,他们将我的门都打烂 了   黎小康拉过朱漆,说你告诉他们,你是派出所的民警。   朱漆叹息了一声,对大个说,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搞错了。   大个两只手一摊,说收队吧。其他几个人也不满地嘟囔起来。   朱漆说,改天我请大家喝茶吧。不好意思。她送他们出去的时候,一连说了 几个不好意思。然后和大个他们握手道别。她对站在走廊外看热闹的邻居说,没 事了,大家睡去吧。   黎小康站在客厅里,对发生的一切显得不知所措。朱漆将门掩上,转回来, 问他到底搞鬼。黎小康满肚子的委屈,他说不知道你们搞什么鬼呢,我都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他说他只是边看影碟边喝酒,当影碟不好看的时候,他就换台看电 视节目,他什么也没干。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梦。不 知道怎么他们就撞门进来了。朱漆唉地叹了声,说我还以为出事了呢。黎小康问 她谁出事了。朱漆说以为是你被人劫持了呢,现在看来不是。不是就好了。   他们是谁?黎小康问朱漆。   他们是派出所的,是我的朋友。朱漆是这么解释的。   那,那他们搞坏了我的门,总得赔我吧。黎小康着急地问。   朱漆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她也想理一理杂乱的思绪。她拿眼瞄了一眼茶几, 上面摆了几张影碟,一袋打开的花生米,还有几支酒瓶,打火机,烟灰缸里塞满 了烟头,总之茶几上乱七八糟的丢满了各种东西。她走过去拿起那张影碟看了看。 她问他,你刚才看哪张碟。   黎小康想想,说刚开始看了《大开色戒》,说完他就脸红了。朱漆看着他好 一会没说话。他被她看得有点窘了,就低下头。朱漆说,她不就去一年半载吗, 你也得好好照顾好自己呀,省得人家在那么远的地方还为你操心。她说了一摞话 后,看他没说话,就叹息了一声。   黎小康站着发了一阵子愣,然后问朱漆想不想看影碟,他说刚才他看了一张, 不错的。   哪张呢?朱漆翻着茶几上的影碟封套。   你看这张吧,《黑夜蝴蝶》有点悬念的,超现实的味道。黎小康擦着眼角的 眼屎,翻出一张向她推荐。朱漆看到电视机的屏幕上,是黑色的一片,她只听见 电流声。   2004-4.1--5.初稿   2004-4-7.定稿。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