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高三体验   作者:周思阳   没有能够参加高考也许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还刚刚下学期的时候我们三 表妹就嚷到要写一篇《高三体验》,可是我非说要等到招生录取的结果出来以后 再写,以为至时一切都画上句号,我们才真正算有了回忆的资格。没想到曲终人 散远在约期以前,今年的七月七,也许我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了。   高三的压抑也许更多的是想象里的而不是现实中的。初中的时候看高三晚自 习上燃起的点点烛火,竟然心悸得不止一次怔怔的掉下泪来。以为高三就是八百 米长跑的冲刺水磨功夫一般慢慢的煎熬,或者产妇分娩的阵痛连绵不断的延续— —残忍得不敢去想。然而真正的高三几乎走完,内心有点滋味的时候,也仅仅是 在每次晚自习下后回家,瞥到对面人家的学子挑灯夜读的一点点顾影自怜般的心 酸罢了。或者也许也是因为高三太苦,苦得没有时间去感慨,没有时间去想:高 三苦。   很幸运的能够身在文科班,真的,很高兴很高兴。有的是一班跟我一样满不 在乎的同学,有的是一帮跟我一样爱惹是生非的玩伴。别人的高三是苍白的,我 的高三五彩斑斓。就在最近还因为与某一男生的绯闻被叫到办公室训得伤伤心心 的大哭了一场,满脸鼻涕眼泪的我随手扯过老师桌上的面纸一边擦脸一边暗自得 意的想:我的高三多么充实!办公室是地皮子踩熟了的地方,不是因为勤学好问, 而是因为经常挨训。每当我们亲爱的班主任指指对面的椅子叫我搬一张来坐下, 我就知道我的下一节课又不用上了。精明的班主任总是挑被我用来休息的外语课 和历史课,这真让我有苦难言。有的时候我也会从很客观的角度来忿忿不平:你 这样就太不给科任老师面子了吧!历史老师新来的头两个星期我就缺了三节课, 亏我当时还坐在第一排这下全班瞩目,搞得后来我去上课的时候坐在我后面的那 个男生悄声问我:“你是不是被开除了?”   也许老师实在是担心我的影响力太大,全班大调位之前她就把我拉到一边温 言说道:“你看你是外语科代表,可是你有自己的一套学外语的方法……如果坐 在后面你可以更好的做自己的事,又不会影响同学……”我说没事儿老师我没意 见。我左右看了看跟我坐在最后一排的四个同学,笑得合不拢嘴来。   高三最后那段时间我们班正式确立了一群最爱惹是生非的人为“精英”。如 果用这个定义的话,那么当时我们最后一排的那五个人可谓是“精英”中的“精 英”。以小见大的可以以一节外语课来说明:第一个人听随身听(而且没用袖子 遮掩);第二个人睡觉(而且是仰着睡);第三个人一边回答问题一边看杂志 (而且是坐在第四个人的桌子上);第四个人翘课(而且没请假);第五个人看 报(而且是摊开举起来看)。最难能可贵的是五人既不矫揉造作又不招摇嚣张, 大家平静、自然,习以为常。   也许老师最终被我们的默契所震慑,毛主席时候不就在唱“团结就是力量” 吗?我们五人终究被打散到了东西南北中,正如另类女子三人组“三表妹”在成 立初期就被调位调成了一条对角线。高三频频的调位正如法海手中的金钵,棒打 鸳鸯散一般的残酷。   高三的自习也许是最让我无法忍受的。午自习、晚自习、自习课、停课自习、 紧凑的自习、乏闷的自习、名存实亡的自习……学校说6月份起就全部停课自习, 老妈惊喜的问我那你们就不用上学啦?我说唉,学校有那么仁慈吗?诊断性考试 前也有停课自习,大概是一周左右。班主任坐在前面目不转睛的把我们盯着。如 此艰苦条件下我练就了一身睁着眼睛打瞌睡的本领和一有风吹草动就赶紧翻几页 书的条件反射,无奈跟我一样有通天彻底本领的人实在坐得太远,邻座的专心致 志只有让我经常无聊得连呵欠也打不出来。一月份的那次停课自习也许是最痛快 的,因为老师没有守在教室里面。但凡要下课的时候我就装作问问题一般抱一本 书冲到大街上或者溜进食堂里。同学是带着奶锅的,下课就骑车到小街尽头打花 生浆喝,筷子热菜也是一应俱全的,就差几瓶啤酒了。那一个星期上课下课并无 多大分别,反正就是吃了就睡、睡了又吃,人长得像猪一样肥也不管,反正又没 有人在我睡梦正酣的时候来个当头棒喝“效率!效率!”   其实自己也很清楚到了高三突然发福实在是因为酒喝得太多。二诊前在火锅 店里喝得酩酊大醉吐了一地后才算是稍有收敛。然而体检测嗅觉时碰到的一瓶酒 精依然让我忍不住一声欢呼。“酒!”我干杯似的将瓶子一晃,欢喜得竟然已微 有醉意。其实自己也明白我既没有酒瘾也没有烟瘾,所做的一切也只是因为无聊 而已。有的时候也真的很想出去惹点事,但心里也清楚毕竟高三这一年是不能记 过的,于是就只有在抽烟喝酒中找寻一点点犯罪的快感,聊以度日罢了。   无聊到竟然以在操场上跑步来打发时间的时候自己也就有一点觉悟了。听了 几节历史课,笔记居然记成了全班最好;翻了几本外语书,居然拿了个全国特等 奖……寒窗苦读十余年,头一回发现,原来认真听讲比什么都更容易打发时间。 说实话,心里对高考一直是没有什么目标的,虽然老师总是变相的强迫我信誓旦 旦的重复“我要考北大”,但自己从来就没活得像个高三学生过。曾经有一段时 间,每晚晚自习下后留下来继续自习,除了十分之一的良心发现以外,倒有十分 之九的狡诈是因为想趁这段不在家的时间溜到英语角去。虽然自己懒且贪玩,但 其实也并非老师心目中的那般“怕苦怕累”——事实上我也曾经很刻苦的学习过 TOEFL,刻苦到也许只能用新东方的“超越极限”四个字来形容。也许是我的人 生准则实在有点怪,不愿为没有用处的事白费力气。进入高校深造对于我的同学 来讲也许只有一根独木桥,而在我的眼中却总是天地广阔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惜 这一番计较从没跟人说过,害得好几位良师益友为我白操心一场,真是抱歉抱歉。   高三的考试多,几乎每天都有一两门。我热爱考试,因为考试不仅可以轻而 易举的消磨完几个小时的时间,最重要的是还可以锻炼我的作弊技能。我最喜欢 挑战!我从来对自己胸中的课本知识没多大把握,但对自己的作弊技术却信心十 足得很。我想也许除了高考,没有哪一场考试是我无法作弊的。我痛恨那些一脸 正气鄙视作弊的伪君子们。因为到了高三,有谁不抄作业?有谁不作弊?功课太 多,无法负荷。这叫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作弊的高级阶段是找标准答案,质 量高,又稳当。一套会考题的答案大概是五千块钱左右,单科八百,层层平摊下 来每个人只需交几十块钱,可谓物美价廉。其他各套考题的答案也可以通过各种 途径找到,许多次考试往往是我们睡过一觉后在五分钟内完卷的。就算实在是找 不到答案,大不了也就闭着眼睛ABCD乱写一通。不是不会做,实在不想做,考试 太滥,也就不成其考试了。   越到高三后期每个人越是变了许多。晚自习前的50分钟,几个好友总是匆忙 抢了盒饭就回教室背书做题,平日的话题总是离不开书本内容,下课的十分钟也 不再出去晃荡……昔日的欢快不知何时变成了陈年的橘子,干涩而无味。人情冷 暖愈发显得客套,当问候的笑容也变得僵硬时,我更觉得自己像个中古来的浪客, 在这高度运转的思维电场中,超导体般的绝缘。   也许还是丘吉尔的那句话说的对:“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 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当古惑仔都懂得奋笔疾书,恋人也成为一种装饰的时候, 我的潇洒在别人眼里更是堂吉诃德一般的荒唐可笑。然而当高三的自私与冷漠一 幕幕重复上演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又会不自觉的想起四个字:坐以待毙。史学界 说:逆于潮流的便是反动。然而在这个是非颠倒的年代,又究竟应该是谁怜悯谁 呀?或者还是恪守千年古训:不偏不倚,取其中庸之道。毕竟,人都有选择的自 由。   尽管另类,但学了这么多年的马克思主义,心里总还有点相信这个大胡子的 话的。于是我褪下朋友送给我的表,静静的数着。在天经地义的留堂过后,我背 着空荡荡的书包抱起一大摞留在抽屉里的书,离开了这个意味深长的高三。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