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   疑是惊鸿照影来[参加评奖]   ——奈何桥头波如故   江南雪儿   (1)   桥,一直以来都令我痴迷。   桥的造型。桥的流线。桥的布局。桥的身姿,水上的、陆地的、空中的、海 面的,甚至是天上的——彩虹。   我知道关于桥的解释是这样的:1、架在水面上或空中以便行人、车辆等通 行的建筑物;2、比喻能起沟通作用的人或物。我也知道这不是关于桥墩、桥孔、 桥洞而是指桥的本质意义——桥梁的解释。   遥想我生命历程中走过的每一座桥,似乎都依稀可见,又仿佛远在天涯。我 们对走过的路都面容模糊了,又怎可能对桥保持清晰呢。桥,就在那里,月落乌 啼,枫桥夜泊,千年的钟声敲打恒久的无眠,它依然在那里,在我们的来路和去 路中兀自岿然不动。以一种隐忍的姿态在我们记忆深处躬身潜伏,不在乎你的忽 略和记取。桥以面容和身躯承载着一切。桥在衔接着历史,缝合着时空。桥的意 义在于负载、在于沟通、在于以一双热情的臂挽将不相关对峙的物象以连通,让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悠悠岁月、如烟往事以一种无形抑或有形的形式从它身躯 上一脚踏过。你记得,桥无所谓感激;你忘却,桥无所谓怨恨。桥依然低眉顺眼, 桥保持默默无闻。看日升月落,听晨钟暮鼓。桥的情怀我们无法洞悉。桥的心事 游离于我们的揣摩之外。桥以匍匐的形式被岁月、脚印、车轮、马蹄所践踏,但 桥并不轻贱,更不卑微。桥无需我们的礼赞和膜拜,但桥隐忍坚韧负载的品性让 我们敬畏;而且,我隐约觉得我人生中的第一座桥上似乎隐藏着我的一份前尘往 事。   每次我从任何一座桥经过,它在我眼里都宛如个孩子,每一架桥都是一部作 品,而设计者是它的母亲。桥从来都不是自然的结晶,它是人文景观。经过第一 架桥,我们记忆犹新,而经过了第N座桥之后,我们对桥的概念就模糊而稀薄。 那些走过的桥比我们走的路还多的人之所以自鸣得意,是因为他们把记忆中的路 都当作了桥。   其实,桥的确是路的一部分。但,桥终归是桥,路终究是路。   (2)   我记忆里伫立着一架最初的桥,它风霜雪雨屹立在我的梦里,抑或它常从我 的梦中走向我。我在痴情观赏某部经典电影譬如《魂断蓝桥》时,就能依稀看见 它的影子,或者说,我一直在试图把它嫁接到我的某部电影剧本里去。   那座桥应该叫四新桥。青石板的,宽约三四米,长约六七十步,是中国大地 乡村公路上的普通一桥。这座桥将是我剧本创作的重要取景。我记忆中这座桥前 坐落着一家茶馆,那灯笼幌子在蓝天白云下很招摇,是龙飞凤舞“花寺”两个字。 有一对老夫妻,后来听说是一个还俗的和尚和私奔的尼姑,老婆婆姓孟,人称孟 婆,慈眉善眼,干干净净。我好象才5岁,从我父母他们下迁创办的瓦西河中学 进城,这是一条必经之路。每次路过这里,父母总是停下来喝杯茶,总是给我买 一枚白白胖胖的被井水冰冻过的糖粽子吃。有一次,居然在粽子里吃到了一只水 晶球一样的小珠子,我大叫一声,茶馆里所有低头喝茶的人都抬眼看我。他们目 光冷漠,他们穿黑衣戴斗笠,他们是赶路的男人们。他们给我一种肃然的杀气, 让我对那颗水晶球的记忆泯灭,也许吃下去了,也许吐掉了,代之而起的是他们 的逼人的目光刺来。然后,我囫囵吞枣地吃完了粽子,之后,孟婆给了我一碗酸 不拉叽的破汤喝。一喝,我好象隐约觉得,那座桥不应该叫做四新桥,而应该叫 做奈何桥。   (3)   我必须以那座桥为情节的铺设背景,来拍摄一部现代理念的武打片。   那里不应该是江南水乡,而应该是塞外大漠。几个黑衣斗笠的蒙面杀手一路 追杀而来,我父母都是隐退江湖的一流高手,他们手中的粉笔就是致命的暗器。 而花寺的一对老夫妻则是号称塞外一笑的冷面侠侣。我吃的那个粽子里有武林秘 籍藏匿其中,那个水晶球叫做前世镜,你操纵秘籍咒语观望水晶球,就能望见自 己的前世后世。千万年来人们为它追追杀杀,原来都是直奔我5岁吃下的那颗破 球。   我记得在我吃第一口粽子时,有一瓣桃花飘落到我眼前,我母亲轻盈一吹; 有销魂的笛声弥漫我耳膜,我父亲呼啦一声打开折扇将我耳朵遮挡;还有一只翠 鸟飞到我的碗前,正想对我鸣叫,被孟婆一个弹指击毙。其实,那桃花那笛声那 飞鸟都是直取我性命的暗器。我浑然不觉。父母带我上路,仍有杀手追杀而来。 我父母终因寡不敌众,被他们杀死于奈何桥畔。我扑上去呼叫,孟婆夫妻把我抱 在怀中,可怜他们也被杀手杀戮。我看见有杀手对我当胸一刀,他从我胃中取走 了那颗破球。那杀手对着镜子一看,大叫一声气绝身亡,因为他看见他杀死的就 是他的来世情人。   天降大雨,有好心人将孟婆夫妻和我父母分别合葬好。他来到桥头,把身上 的衣服脱下,将我5岁的尸体包裹好,然后,他一步三回头走了。我的尸体在雨 中承受着鞭打,我渴望一个归宿。在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有一白衣少年持剑踏 马而过,它发现了遗弃在桥头的我,泪如雨下,他抱起了我,并在桥下挖了一坑, 将我掩埋。然后,他又踏马而过。   (4)   我沉浸在设定的情节中不能自拔。我常常痴迷地伫立在桥头,看见有个头扎 蝴蝶结,身穿连衣裙的5岁小姑娘被父母左右手牵着,我就想哭,我觉得那就是 重新投生的我,她来到这桥上特为来告诉我,她很幸福,正在被爱着被呵护着。   我还是常在桥头流连彳亍。我似乎在等待着一个白衣少年,然而,每次我都 只听见马蹄不见人影。于是,我就在等待中死去,在死去里复活,因为我想等到 他,那个前世为我挖坑的人。   月亮升起降落。天空云卷云舒。   我化作了那座桥,我世代聆听着那声打马而过的声音。   (5)   我合上了我的剧本。我在夜空中遥望着那座叫做奈何的桥。我发现一切依然。 涛声依旧。桥,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于是,我在电脑前敲出一个“桥”字,就再也无话可说了。   2005-05-08-----23:20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