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点三八 thinkfish 一 我搬到C801后三个月,邻座的C802住进了一对新婚夫妇。 看到猩红双喜的当天,我就在电梯口遇到了C802那个姑娘。她像 一只生动的梨,出现在我的面前,鲜活的对我笑了一下,然后不折不 扣的穿越了我的身体,风一样优美的走进她的房间。我感觉下体勇敢 的坚硬了一下,真是一种奇特的感觉。 我低下了头,注视着我陌生的身体和这奇怪的感觉。 我下楼是为了按照3 的约定,准时出现在一个被他称为是‘老地 方’的地方。 3 ,就是在电话中称呼我为8 的人。 从电话中我感觉我们很熟悉,因此我没有办法问他‘老地方’意 味着什么,那样无疑会伤害3 的热情。但是我的确不知道‘老地方’ 在什么地方。 我茫然的沿着阴冷如幽谷深潭的街道前行,似乎是走在记忆的深 处。四处蕴藏着可怕的忧郁,我必须处处小心,否则将被一种回忆所 击中,毫无反抗的扑倒在地上。这大概是出于我对这个潮湿城市湿润 长久以来的不适应,这潮湿割断了我过去和将来的联系,我如一个零 余者,眼中充满了和这个世界不相融洽的晶体。 我似乎并不担心自己是否会按时出现在‘老地方’。最后一块青 石板的所在就是长街的尽头,在那里有一座古朴的建筑。令人惊讶的 是,这家建筑——一个经营羊肉汤的店铺名字就叫老地方。我,这个 被3 称为8 的人和自称为3 的那个人究竟是约定了在一个名叫‘老地 方’的饭店见面,还是约定了在一个因为我们经常光顾而成为‘老地 方’的地方见面呢。 12月13号的下午,我夹着一只烟等在那里,长久的看着落阳,等 待着这个问题的解答清晰的出现在我的脑海。 二 一个魁梧的男人,遥远地走过来,给了我一个同志加兄弟式的拥 抱。他用力握住我的手,表情痛苦而又仿佛无限哀怜,我不能理解他 对我的这种表达,又因为无法表现出和他的熟识而陷入尴尬。我无辜 的站着,像一个道具,配合着他无声的表演。另一个道具在3 的右侧, 那是一个穿中式棉袄的漂亮姑娘。她神色端庄,但气质乡土。 她说她叫爻。 在我大口喝羊肉汤的间隙,3 问我现在和嫂子怎么样。尽管我觉 得自己并没有一个可以被他称作嫂子的人,进而也无法知道我和她关 系怎么样,但是我想,假如我有媳妇,也就是3 有嫂子的话,我和她 的关系没理由不好,谁会和一个关系不好的女人结婚呢。于是,我平 静的告诉他,我们很好。他轻声的叹息和不易被察觉的摇头无疑向我 暗示了我答案的不可信。我婚姻的已经存在和不幸婚姻的已经发生应 该是毫无疑问的事实了。 我的思路如汤碗中青青的香菜,清晰、复杂,又毫无方向。混乱 最后导致了一句让人匪夷所思的问话,我的耳朵在接受到这个先于大 脑而发出的音节后,也深深的被震惊了,我只能相信这是个绝大的偶 然。直到她用浸润了丰腻羊油的微笑来安慰我,我才结束了因这句话 唐突出口而导致的脸红心跳。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她是不是鸡。 3 说这家的羊肉汤是全城最好的,上次他喝了一碗后去献血,医 生郑重告诉他不应该用羊的血来充数,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因此,当我们走出老地方的时候,我清晰的听到了羊蹄敲打青石 板长街的声音。 两只羊拐进了一个狭长的胡同,那是我在饭后,和爻一起走向爻 的家。 屋里只有床,这个不合适宜的道具降低了我对黑暗的抵抗力。 昏黄的灯光让我无事可作,只能听任白色大床的摆布。 我听见它别有用心的笑,象一种苍老的咳嗽声。 三 她的头俯冲到我的耳边,头发随即瀑布般把我的头淹没,一种温 软的香气和热乎乎的嗓音递送过来,她说她最喜欢我皱眉头,说我的 眼神真年轻,年轻的令人感到忧伤。我说你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说, 她说不是,我只是对你才这样说的。这时候,我感受到在喝羊肉汤时 她对我的问话的沉默所带给我带的巨大诅咒,我心事重重的,不知道 的该以怎样的身份赤裸。 我发现我们接吻时,我是睁着眼睛的。这是一个惊人的发现。 她的胸前有个纹身,两条壮烈的龙,交缠飞舞争夺那颗暗红色的 乳头。我不知道该怎么来表达我对这个文身的尊敬和好奇,最后我从 它给我指尖的弹性得到了一个缄默的回答。 爻是一个擅于纹身的人。 这文身解救了我。 我们的身体都松弛下来,色情的成分象落日的余辉,迅速的从那 些特殊部位转移,渐渐的藏匿于暂时的洁白中。缺乏情欲的裸体所能 带给我们的惟一刺激就是寒冷,我们穿上了刚才迅速脱下的衣服。服 装让人们充满了理性,我开始和爻在她白色的大床上严肃的谈论纹身。 我要求她在我身上刺上那只蓝色的大型猫科动物,我生肖属虎, 而且偏爱蓝色,我觉得这理由很充分。但她很生硬的拒绝了我,她希 望我换一个其他的图案,她说这个图案中有一个传说中的不祥故事。 我对此显得无动于衷。 最终,我的固执让她在我的胸前刺下了第一刀。温黄的灯光下, 一个充分迎合着的男子和一个虔诚的女子,像一张发黄的照片一样充 满了这个巨大的屋子,她弯曲着,头发和乳房随着手腕的用力而颤动, 那两条龙也随之飞舞,若隐若现在凉洁的月光中,这样的场景将持续 一个月。 我在离开她的时候,说出了我整个下午都想说的话,我说我很紧 张。她用悠远的神情告诉我,她知道。我奇怪她怎么会知道,但是我 讲出了这句话,令我很高兴,这成为我今天唯一真实的高兴。 四 点不断出现在我的梦里:我以一种身患绝症的姿势躺在床上,点 慈航的目光像岩缝中渗出的露水滴在我龟裂的身体上,我开始湿润, 粘稠,僵硬,聚拢。是点让我活了过来,这种表达充斥在梦中的每一 个角落。她柔软的指尖和嘴唇在我脸上的抚动,致命温柔的留在我记 忆中,即使是在梦醒后,也固执的让我痴迷的不肯离开。尽管相同的 梦一再出现,但是我没有任何理由相信这些是真的,我把这梦归结为 我对哪个叫点的女子的渴望。点就是住在C802的那个女人。 梦中的蛊惑,使总处于精心策划与点的不期而遇。她一如既往的 对我微笑,这中微笑让我感到了一个心怀鬼胎的人面对一个坦荡的人 是多么棘手的事情。我怎么都无法调整出一个令我满意的笑给她,这 使我总是一副沉默的和她一应而过,这种装出来的平静往往让我一天 都处于紧张之中,直到我躺到那张已经越来越熟悉的床上,倾听到刀 尖翻犁肌肤的声音,才会松弛下来。 她的眼神是和梦中一模一样的,这使我不敢直视。 五 最后一刀侵入我的皮肤是在一个有着金黄色阳光的黄昏,阳光从 窗户透射进来,把整个房间鎏上一层赤金。我如同一只巨大的复活 节彩旦出现在爻的面前,一只巨大的蓝虎占据了我,我因此变得阴森 和狰狞。我的存在已经显得无足轻重,真正的主人是它而不是我。 金黄色在我身体上下起伏,如同丰收的麦浪。这种致命的诱惑把 我和爻交缠在一起。床变得异常神圣,一个月前埋下伏笔的欲望砰然 释放。 我说,我第一次见你,就想把你解决。 爻的身体像一只手一样上下抚摩揉搓着我的身体,床发出悉悉索 索的滚压声,我胸前的不锈钢牌子如风中的铃铛有节奏的把月光撒到 四壁,周围发出细小呻吟的回响,应和着肌肤相亲的欢快。 雌螳螂把雄螳螂的头咬断,它在死亡时剧痛与交媾时的痉挛联结 起来,遂使它的插入更为有力,射精后,雌螳螂便把雄螳螂吃掉,以 便为后代存储食物。 我说,你要吃了我? 她说,用力。 六 后来,我多次和点如恋人般在长街约会,保持着貌合神离不真实 的如胶似漆。我知道她并不如她所说的那样喜欢我,她空洞的眼神根 本让人无法相信她的实实在在。我不是那种可以充当精神上父亲肉体 上情人的人,对于她,我也始终象对这片潮湿的城市一样无法获得一 种如释重负的解脱和欢畅。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我们之间的交流是虚伪 的,但它所能保持的新鲜程度确实是经不起任何推敲的,这就像一个 精心装扮的半老徐娘,无论怎么都无法掩饰她眼中的憔悴。这并不影 响我们对这段共同时光的创造,毕竟我们所希望的是更好,而不是更 真实,真实让生活变得窒息。 我需要呼吸。 性,将是我和点之间关系的一个崭新开始,也同样会是个无言的 结局。我们都很清楚这一点,但是我们越是抗拒的东西对它就越是敏 感。每当我精心设计的抵抗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瓦解后,我实际上已经 在一种痛苦的甜蜜中逐渐软化下去。除非我离开,否则,我必然会在 点的生动诱惑下,成为我生活法则的奴隶。我知道我不会离开,这正 像每次在电话结束时,她总要让我替她抱抱我自己一样,都是我想做, 而没有能力做到的。 人生的有些事情就像一道悬崖,它的宽度是我们能力所及的边缘。 我们在跨与不跨之间忧郁迷惑,当有一天我们下决心,跳过去之后, 会非常奇怪的为自己感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值得 吗? 这样的悬崖会一道道横在我们面前,而我们很少会学会聪明的对 它。 鱼是不能长久的离开水的,不久,我就进入了她水一样的肢体中。 当我思维中由各种文学描写所堆砌起的唯美人体被真实的裸体击碎时, 我也前所未有的感觉到自己暴露在点面前的身体是如此的令人作呕。 只有两只深怀目的的老虎,成为我们疲惫身体上惟一有生气的东西。 在点的胸前有一只和我文身一样的老虎,只是它是红色的。她右胸一 块疤记被巧妙装成了虎的眼睛。 我最初的坚守因为我最后的放弃而显得滑稽可笑。 七 我并没有按我想象中的方式离开爻,事实上,我不断的出现在她 那张白色的床上。充满诡秘的故事几乎成为我们做爱的引子,她的身 体就像这个潮湿的城市,因饱受了山歌古调的滋养而显得无尽幽远。 她从发梢飘逸而至带着轻微喘息声的故事和那惊心动魄的伟大一起到 来,作为回忆埋下痛苦的种子,今后当我重新想起的时候,常常不得 不终止呼吸,于心悸颤之间想象自己的砰然倒下。她说:蓝虎终生都 在寻找一只红虎,这红虎是他精神上的对手,越是接近就越是要忍受 痛苦。我说:一个对手比一个爱人更有诱惑的力量。 我知道我是口是心非。 我离开爻的真正原因是她离开了我,她在被我发现她接纳另一个 男人之后离开了我,或者说是在决定离开了我之后让我发现她接纳了 另一个男人。说发现其实不对,因为她并没有刻意隐藏那个男人。 我为此而伤感。 我一直不知道我为此伤感的原因是什么,爻是一个我根本不了解 的人,我甚至不能够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存在。但我却如中了她谶语一 般,眼中充满了因为失去她而显出的忧伤,它越来越不年轻。 某个下午,我沿着一条冰冷潮湿的青石长街走向一个叫老地方的 地方,在那里我见到了一个称呼我为8 的人,他是3。3带着一个女人, 她说她叫爻。之后我去了她的房子。这就是我和爻的全部,她显得多 么的不真实。也许我不并没有去她家,只是在老地方见到了她,她是 3的朋友。我们握了握手。又或许我去了她家,但是没有在她白色的床 上作爱,我只是在和她不停的交谈,尽管我多次说道:我要犯错误了, 但是我一直没有犯错误,甚至我都说出我奶牛你这样的话,并且很淫 荡的解释说奶牛=COW= 英文读音靠了,但是我没有真的靠她。我很难 说到底哪一个是真实的。 点也同样不真实,我有些怀疑点和爻是不是同一个人。 八 假如一段曾被你熟悉拥有过的优美身体抖动着直立在你的面前, 在你依然用充满了原始情欲的眼光注视她那上下起伏,张着双翼的曲 线时,她突然用一只点三八口径的左轮手枪对着你。你一定会觉得这 是个玩笑,你装出中弹倒下的样子,然后突然跃起,把她抱在身下。 当时,我这样做了。但枪响了。我被子弹穿越,就像被一个阳具 粗暴进入。 之后的说法有两种,一种认为我经过抢救而成功的活了下来。除 了医学的奇迹和我身体的强壮外,更主要是因为点开枪的手向下微微 偏了一些。3 是坚持这种说法惟一的人,否则他将无法告诉我下面的 话。 另一种说法很通俗,我真实的死掉了。坚持这种说法的只有我自 己。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结局,我左侧胸口都留下了一个暗红色的疤, 它遮住了蓝虎的左眼。 九 我破门而入,动作潇洒大方。因为我是这行里最好的。当我把点 三八手枪指向她的时候,我相信她是无辜的。她并不清楚她新婚的丈 夫是个这样的人,她只是在这里等候丈夫,而不知道其他任何事情。 她注视着我,眼睛像两只刚洗干净的盘子,那盘子中反射出的天真和 纯洁让我无法忍受。我被那目光震慑。她被他野兽般的丈夫蹂躏着, 享用着,这种念头象野狗一样撕咬着我的善良。我大喊着但丁的话: 吃过之后,她比先前更饥饿,她与许多野兽交配过,而且还要与更多 的野兽交配。同时我向她高耸的乳房开枪。 我用点三八口径的左轮手枪杀了她。她躺在凝结成乌紫色的血泊 中,血因凝固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像夜空中跳动的火焰。而她美丽 宛若新婚的嫁娘。 3告诉我过去的故事就是这样,他说我杀了她。 我为什么杀她? 因为你嫉妒?! 十 我无法判断真伪,怀疑越来越巨大,或许一切都是虚构的。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