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 零隐私 (组诗) 邢昊 乐器盒 他的乐器盒第一次在楼梯扶手的百合花饰后闪过 在窗外电车导流杆与电线的摩擦声中不断修改 音乐在这时响起,《华尔街》的尾声在深夜外滩的楼群前 被过度地诠释。天井里的彩色玻璃门前 他放下乐器盒,汲取了技能和程式,这才套上了 情人买给他的长裤。他对笔挺的裤线深感满意 音乐在此停顿了一拍,沸腾的地层冒出用餐者们的闲谈 这是些什么人呢?严酷和现实,梦和神话,说教和哲学 统统乱作一团。故事在身旁发生,形成,推进,替换…… 最后的台词念完了,对于他的聆听 有四十年是隐含着肉体的错觉 “不过,说到音乐,你比他们有天赋,他们比你勤奋 你比他们懒……将来……”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 他打断父亲的唠叨。“我必须干繁重的工作 我很少向必须和娱乐让步。” 哈哈……以后? 以后的年月,则是一个镜像式的螺旋,首先是一个 赋格式的殖民地,一个由节奏统治的兵营 甚至,他的脚下可能已经是一片杂草 十分奇怪,一些时间上的锈斑 却出乎意料地像是一个所指。行为的仓库 把谦卑赐予每一个饥饿的人。大群黑色的蚂蚁 肚皮紧贴着谷物,闹嚷嚷的,像在搞一份良莠混杂的 丛刊。一个群龙无首的时代,它太废旧 太该来一场天翻地覆。这个姿态雅观的乐器盒 再次不失风度地成为他唯一的陪伴者 它隐居不出,就像绢上的墨迹 想要在惊人的深处,召唤出时光的胎记…… 2004/4/24 我乐此不疲地忙碌 我乐此不疲地忙碌,兜里揣着写上句子的 一张纸,背井离乡。我将暂时的失语症放到路上 踩准万物的节奏,等着自己的心让安静的元宵沸腾起来 看,冰的面具被扯掉了,芽苞推开发亮的大门 发出做爱时的尖叫。自然的真正面貌 在我惊讶的目光中大大改观,让远方也将我和她连紧 列车被我轰隆一声抛弃了,我不知道 我全部的心境它传达了多少。因为旅客都在它的身后 它很少回头。在通往草塘的客车里 产生了发动机的动力,这辆顽固主义的老家伙 不时地积累了一些余力,爬着坡,沙哑地唱着 刚刚起步,就能够觉察到一种急躁。真是可笑 现在我坐在这辆破旧的车上,却没有人知道我 我乐此不疲地忙碌,摇摇晃晃地用一支笔 写出这样的话:“倘若他喜爱一件东西 他就会在深沉的影子下,承担悄悄的自白……” 大山顽皮地褪掉了旧的外套,而正穿了多半截新的 它们是大地的盔甲、季节的装备、疆界的要塞炮兵 落在根上的是麻雀,压在话语上的是一百颗 愚顽的石子。虽然我贴着车窗看见黔南的山 有四十八个不同的脑袋,其实却是多得不可胜数 2004/2/9 这10个或20个人 这10个或20个人,为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谈话 拍桌子,瞪眼睛,打电话,订条约。这10个或20个人 只有少数几个表现出特别的机智或才干 他们做出没有别人参与的决定,别人对那些 决定中的细节一无所知。他们毁灭或者怜悯 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人。他们赐予我们 一只破碗,或逼着我们受奴役 这10个或20个人,为人们不知道的事情谈话 时针慢慢地推动,我左右的那些同伴 在打听、猜测和饶舌。仿佛我们中间的某个人 知道或者能够知道,他们想怎么支配我们 电话来了,一个朋友十分焦急地问 我在想什么。报纸来了,颠三倒四的内容 使我更加心烦意乱。收音机打开了 听到的是一串前后矛盾的话。我溜进一条 狭窄的小巷,遇到的第一个人,问我这个 同样一无所知的人,是否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10个或20个人,为人们不知道的事情谈话 人们在骚动和不安中胡扯,尽管他们清楚地知道 他们多年所积累的家业、经验和教训 在这10个或20个不认识的人的决定面前 毫无价值。他们又一次感到像一只苍蝇不能抵抗 像一只蜗牛束手无策。那些使自己脑袋发痛的 想法,是没有意义的。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街角 都贴着海报,一句句刺眼的话疯狗一样扑来 这10个或20个人,为人们不知道的事情谈话 骰子在犹豫不决地滚动,慢得令人神经受不了 它滚去又滚来,滚来又滚去 一会儿黑,一会儿红。一会儿红,一会儿黑 好消息和坏消息,就是没有最后的定夺 “躲开这里吧!”我对自己大吼一声 躲进书房,躲进自己的写作,躲进只有你 一个人的地方去。你在那里不再是国家公民 不再是可怕的赌博对象。在那张变得疯狂的 赌桌上,你的一点点智力,就连空想主义者 最狂妄的噩梦,也预见不到…… 2005/1/16 一个人在脸上培植自己的瘊子 一个人,在脸上培植自己的瘊子 一个人,他始终在玩一种游戏。一代又一代白痴的 陈词滥调和光荣的名声,统统地见他妈鬼去了 他的日常生活很贫乏,他在探索着叫他写的缘由 考究那颗瘊子的根是不是盘在他心的深处 他要坦白承认,万一写不出来,是不是必得因此而死去 在深夜最寂静的时刻,他一边用左手抚摸着自己的瘊子 一边用右手写出这样几个字:“我必须写吗?” 一个人,他要像一个原始人似地练习他的所见 所体验、所爱,以及所遗失的事物。他回避着那些太流行太花哨的格式 他躲开那些普遍的题材,白描着自己的悲哀和愿望 轰隆隆的火车头,鼓吹着他的韵脚,搅混了他的诗律 他好想将宝贵的瘊子从皮肉中抠出,射出一弹,让残酷的交响 在深处震撼,扫除那数以万计的朽骨 被遗弃的火车头还在燃烧,他却停在铁轨上 比老学究更固执,更古板。那些故事和格言 所有杂货铺的老板和伙计都能模仿。所有寺院的和尚 都在秘密的小本子上记着500个好听的名词 忙碌的人们依旧是那样匆忙,他们来来往往 在跟一些好像很重要的事务纠缠 而这个在脸上培植自己瘊子的人,他的个性将渐渐固定 他的寂寞将渐渐扩大。一个人在脸上培植着 自己的瘊子,他那被夸耀的胎印其实十分的平常 2004/2/10 火 车 火车是无限空间中相对封闭的小房子 房屋在车轨上行进,封闭空间的道路生涯开始了 火车向前开,将在马德里停下来 然后它还要走,目的在哪里,是不确定的 开窗 我画马蒂厄 马蒂厄的目的也不是马德里 火车急速运行。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欲望发出号召 浑身被雨淋湿的孔希塔在过道上寻找马蒂厄 火车轰隆隆地向马德里行进 一节节间断又相联的车厢通道上 布满不能忍受的身体 逐渐下坠成旷野的 萧条。 河流呀山岳呀    它们既互相审问,又暗中结为联盟 幻想的风一直没有飘下来,没等叶子落地 火车,轰隆隆弃绝尘世而去,犹如断了母乳,缓缓地成长…… 2004/7/19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