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吴驿词 张军   --因为一次偶然的一瞥,一个驿长的女儿,最终成为了一个国王的皇妃, 又成为一个短命王朝的王后。但她想得到的却仅仅是一段真情……             引子   周敬王六年,公元前514年。吴地之西,天目山北。   圆月东升,银色月光铺在山中马尾松和杉树混生树林的树冠上层的叶上,树 林随着山势的起伏象凝固的白色的波浪。但夏风吹过,这波浪又活了,所有的树 叶都摆动起来,发出如海涛般宏大的声音。风涛之中夹着夜鸟惶恐的鸣声。   因为树是高大通直的,并且厚密的树冠遮蔽了月光,走在树下如走在空旷复 杂的洞穴中。两骑吴国的驿使飞马奔在山坳之内。不远处是隐隐闪烁的灯火,那 是设在山中的驿站。   两人终于到了驿站,驿卒听到了招呼声。急出来牵过马匹。屋外插着松油火 把,火焰在风中忽长忽短的伸缩着,屋内点着昏黄的油灯。   两个驿使脱了外衣,用帽子忽忽的扇着风。他们箕坐着,两腿伸开,全身放 松,等着驿卒送过饭来。   “真热,跑了一天,真不容易。”一个长脸的驿使说。   有人送了凉茶来,问长脸驿使:“张哥,吴都里又有什么新鲜的事呢?”   “孙将军斩了大王的两个宠妃!”张哥用很夸张的语气说。   孙将军是新近从齐国来吴的孙武,吴王因其著《孙子兵法十三篇》而打算重 用他。   “为什么?”送茶的人惊问。   “孙将军用大王的宫女练兵给他看,但宫女们嘻笑打闹不听命令,他就斩了 带队的两个大王的宠妃,宫女们都吓坏了,无敢出声……”   “孙将军怎么样?大王处置他了吗?”   张哥使用很低的声音,象说着机密,“没有,大王只是说‘请将军回去休息 吧,寡人实在不能再看下去了。’孙将军却说‘大王只是喜欢我论兵,并不真想 用我带兵呀。’大王听了,立刻就拜他为大将军。”   围在一起听的人都不作声。吴楚打了近百年的战争,刚刚停战不久,恐怕自 孙武拜将后又要开始打仗了。   一阵子沉默之后,另外一个圆脸的驿使又说:“可惜了,大王的那两个妃子 可真是漂亮。我见过的。”他以前是宫中卫戍的军士。   “能有我们的罗姑娘美吗?”一个青年驿卒不服气的说。   “罗姑娘是谁?”   “是驿长的女儿。”张哥说,他是老驿使了,见过驿长的女儿。   “真想见识一下,可我们马上就要上路了,明天早上一定要赶到泾地去。”                  一     清晨,天已大亮,碧空无云,漫射着灿烂的阳光,但太阳仍被大山挡住面目, 只在西面的山头涂上几处金斑。薄雾渐渐升起,空气潮湿腻滑。一队车马自东向 西缓缓行过来,在驿站前停下。三个衣着华贵的人走进驿站,十几个兵士护在周 围。有人通知了驿长。驿站中的人都忙碌起来。   酒菜上桌。三个人谈笑风声。其中一个年轻人,十八九岁的样子,皮肤微黑, 肩膀宽阔,大眼浓眉挺直的鼻子,有着坚毅果敢之气。笑是不出声的笑,饮酒是 大口的饮。酒喝完了,他又抬头要酒,看到对面侧门之旁一个小姑娘正专注的看 他。她大概有十三四岁,纤细的身材,还梳着少儿的垂髫,但却有着淡淡修长少 女的眉,二目如漆,双颊丰满,嘴唇红润微微抿着,唇角眼波中含着特殊的神情。 在他的眼中她只是一个很美的小姑娘,虽然他也只比她大几岁,但他已经走在了 成人虞诈的路上,如今奉命出使晋国,已担负起两国相交的重任。   她好奇的看着这些与众不同的人,那个青年更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仅去过驿 站之外的小镇,父亲手下的驿卒赶着车带着她去采购衣食用品。这个青年有着特 殊的气质,与她以前遇到的小伙子是不一样的也将会胜过她以后见到的男人。她 知道他是谁,驿卒告诉过她,他是吴王之弟,夫概。   他们出发了,将去两千里外的晋,中间还要路过蔡、陈、宋、郑等国,路途 遥远,将会去很长的时间。待他们回来时,她就已到了既笄之年(古时女子十五 岁成年的年龄),那时她要盘起时新的发型,穿上美丽的姣服采衣,调好明艳的 红粉胭脂,等候他的到来。她相信,他一定会为她着迷,他是会娶她的。   梅雨来了一季又一季,溪水涨了又落了,树林的颜色浓了又淡了。两年过去, 东来的只有驿使和行人,这年春,她盘起了头发,插上了玉笄。   夏初,连绵的梅雨使驿路泥泞不堪,驿站里到处都溅着红壤的泥点,象很久 以前干结的血,又被雨水泡开。   一队车马自西向东缓缓行过来,在驿站前停下。三个披甲的军官走进了驿站, 十几个护兵护着一个囚车。驿长早得了消息,换马备饭,递毛巾,驿站里又忙碌 起来,驿站上腾起乳白色的炊烟和着淡青色的雾霭。   她在楼上看的分明。那囚车里的人宽肩阔脸,大眼浓眉,浑身溅着红泥,仍 不失坚毅果敢之气。   她的心仍为他激动的跳。她换上了早已准备的姣服采衣,对镜画上了红粉胭 脂,她知道他和她是没有希望了,但她要让他知道她是值得他爱的,若得到她是 多大幸福。   “给他些酒喝。”一个军官指着囚车里的人,命令驿卒。   她捧了酒走过去,三绺云鬟,霓裳蕙带。   昔日他眼中的女童,已经成为少女,亭亭玉立丰盈秀美。   他接过酒,大口的饮,不出声的笑:“你叫什么名字?”   “罗沁。”她答。   “很好听的名字。”他喝尽了酒,“再来一碗。”   他喝了三碗酒,向她道了谢,她感到他炽热的目光。   “我好象见过你的。”   “是的。”她低了头,垂着眼皮,睫毛象两把乌扇。   “你知道?在哪里?”   “就在这里,这个驿站。”   他想了一会儿,但并没有想起来。   这支队伍又上路了,冒着淅沥的梅雨。她看着他们消失在烟雨之中,车轮声 在山谷中回荡,心中怀着惆怅和迷惘。   “那是夫概君吧?他为什么成了囚犯?”一个人问驿长。   “他在晋国与晋的重臣祁傒孙、叔向子私交,晋六卿灭二人之族,也把他囚 禁了一年,吴国刚刚派人把他接回来。他有辱使令,所以用囚车押送。”   “会治他什么罪?”罗泌问。   “不知道。吴晋联盟攻楚几十年,他的性命还要晋国说了算。”   那一刻间产生的初恋,在积聚了两年之后,又在这一刻间化成了云烟。   悲莫愁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新相知与生别离,竟让她同时遇到。             二   夫概再没有了消息,虽然驿站是消息灵通的地方。   第二年,一个燕尾翻风,飒爽的秋日。   再过几日,她就要嫁了。嫁给太湖北一个富商的儿子。聘礼早已经送过来, 嫁妆也已经备好。驿站比往常热闹了许多,到处流动着大红的颜色,洋溢着喜庆 的空气。   她常常站在窗前东望,象是盼着什么,但她也说不清楚。   远处有人伐倒了一棵十丈的白杉。白杉痛苦的“吱呀呀”呻吟着,然后“空” 的一声倒下。回音四起,象擂起了鼓。   当回音落下时,响起的是奔马的蹄声。几骑戎装骠骑兵自东向西奔来。她看 到奔在前面的人是夫概。她欣喜若狂,穿上精致大红的嫁衣,飞奔着下楼,踩的 梯子噔噔的响。   驿卒牵了夫概他们的马去喂料。一群帮忙准备送亲的驿长的亲戚朋友走出来 看他们。   他的目光掠过人群,看到对面侧门之旁一个红衣的女孩正专注的看他。   他分开人群走过去。   “罗沁。”他叫她的名字。   她点头。   “你许配人家了么?”   “嗯,还有几日,我就要嫁了。”   “你跟我,愿意么?”   “愿意。可,我就要嫁了。”   “我去告诉你的父亲,退了这个婚事。”   “能吗?”   “我现在是左将军。”   没有人敢反对,他是吴王的弟弟,前军副指挥左将军。   “等我打完仗回来,我就会娶你。你等着。”   “为什么不现在就成亲?一切都已经为我们准备就绪。”她低低的肯求。   “我立刻就要翻过东边那座山,赶上我的队伍。等我胜利回来的时候,我要 娶你作将军夫人。”   他掏出一把短剑,递给她。她将短剑拨出剑鞘,剑身闪着如肠如蛇弯曲的寒 纹,这是一把鱼肠剑。   她拨下髻根碧色的玉笄,交到他手上。   按伍子胥的建议,吴王把军队分成三批,轮番骚扰楚军,而不与之决战,以 使楚军丧失斗志,疲劳松懈。但夫概却率五千精兵,与楚兵大战于舒地,杀了已 经投奔楚国的前吴王僚的两个公子,三个月后,得胜而还。   他又带了几个亲兵来到驿站。山谷寂寂,只有鸟鸣啾啾,马蹄声声。   驿站换了一个年轻的驿长。他告诉夫概,几天前吴王阖庐已经派人把罗沁选 进了宫中。   “这怎么可能?”   “据说是太湖北的一个商人向吴王推荐了她。”   他纵马向吴都奔去。   宫中庆功的宴会,已经开到了高潮。众将欢声同庆,已分不出谁是主宾谁是 次宾,只有浓浓的酒意弥漫在众人的脸上。三个艳装的舞姬出场了,却配着呜呜 的箫声。   夫概走出大殿。冷月穿云,夜色时明时暗。宫中游园里青石铺成的小路,黑 魆魆的湖石堆成的山,如镜的淡白的池塘。虽是江南,但初冬的树仍不脱萧瑟, 微风吹动发出轻脆的声音。   他不觉走到了后宫之前,刚要避嫌走开,却见到一个女子站在后宫园内一块 高大的湖石之上凝神看他。月脱云出,银光流泻,他看到她淡淡修长少女的眉, 二目如漆,双颊已瘦,嘴唇红润微微抿着,唇角眼波中含着特殊的神情。他突然 记起了她梳着垂髫依门专注看他的神情,想起她送他酒时热情温柔的样子,他们 分别时她恋恋不舍的眼神。他当初被囚押回国后,先是被勒令闭门思过四个月, 再被派到高邮练兵,后又被调往吴西攻楚。那一年里,他无时无刻不想找机会见 她。天目山驿匆匆一别,没想到却只能在这里相见。   两人相隔不过三丈,却不能言语,生怕惊动了值夜卫戍的士兵。只有含着满 眶的泪默默相看。   清风吹动着她的衣衫,笼袖被掀起,他看到她皎白的左小臂上鲜红如血的守 宫砂,他明白他再也不能得到她了。不知站了多少时候,脸上的泪渐渐干了,听 到巡逻的脚步声,她匆忙走下湖石,他也走开了。   西风恶,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箫声呜咽,远远的传过来,他将沉沉的相思埋在心底。              三   周敬王十四年。吴国誓师伐楚。吴王阖庐亲自挂帅,拜孙武为大将军,伍子 胥为右将军,夫概为先锋。   吴国联合了唐、蔡两国与楚国大战于汉水。夫概领兵五千出奇兵击败了楚将 子常。吴军乘胜追击,五战五胜,一直打到楚都郢。楚昭王逃到了郧国。郧公的 弟弟怀要杀了楚昭王,报当初楚平王(楚昭王的父亲)杀其父之仇;伍子胥又陈 兵于郧国边境,要郧公交出楚昭王,楚昭王只得又逃到了随国。   吴子胥掘了楚平王的坟墓,打烂他的棺椁,拖出他的尸体,鞭尸三百,割了 他的头示众,抛尸于荒野,报了楚平王灭吴子胥全家的大仇。孙武提醒阖庐,现 在楚国还有相当的残余势力,秦国也是楚的姻盟,如果立了太子建的儿子胜为楚 王,他们就找不到出师的理由。而且公子胜也不过是吴国的傀儡而已。但吴子胥 仇恨的心仍未平息,坚决要求阖庐灭掉楚。阖庐听从伍子胥,毁了楚国的宗庙灭 了楚,果然遭到了秦与楚将申包胥联兵的攻击。在楚国边境两军对决时,夫概偷 偷带兵撤回了吴国。吴军的作战计划被打乱了,在稷吃了大败仗。   夫概回到吴国,谎称阖庐在楚国被秦俘虏了,自立为吴王,封罗沁为王后。 大夫伯嚭认为罗沁是先王阖庐的宠嬖,不应该为王后,被夫概关入大牢;御史良 奏称,罗沁眼含晦光口有阴纹是个不祥的女人,若立为王后恐有褒拟之祸,良被 当场处死。   阖庐得知夫概回吴国称王,急忙弃了郢,和孙武、吴子胥赶回吴国。吴国国 内听说了阖庐回来的消息,军心浮动。游司徒将兵一千移师城外,表示与夫概决 裂;边将敦北上屯兵于吴都西,虎视耽耽。其他的阖庐旧部也蠢蠢欲动。   阖庐的主要兵力尚在楚国,而留在吴国的军队也在内乱,越国趁机发兵北上 攻吴。夫概认为越国给了他一个反击阖庐的机会。他以抗击越兵为由,召游、敦 二人各自率兵和他一同南下。   南行二百里地,夫概悄悄的率三千忠于他的士卒,离开随时可能反叛他的大 军,向西而去,并派人去吴都接来了罗沁。他要与阖庐决一死战。  但他不是 孙武和伍子胥的对手。天目山下,他大败,被围困于一个驿站之中。   湛蓝的天空高远明亮,层层叠叠的浮云象奔驰的战车荡起的尘烟。往日寂静 的山谷响彻着马嘶车行冲杀击鼓的喧声,戈戟饮血箭矢纷飞。马尾松和杉树的树 林中闪着槊矛盾甲的寒光。   “你带着我是出不去的。留下我,你走吧。”罗沁恳求。   “我要和你死在一起,决不分开。”   “就算我们死了,大王也不会把我们葬在一起的。你冲出去或许我们都能活 下来。”   夫概的嘴角抽搐着,涕泪交流:“等着我,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她平静的象无风的湖面,“你不要再回来找我了。我明白你对我是一片真心, 但为我而同室操戈兄弟相残,我担不起这个骂名。”   他吃惊的盯着她,那是一种看待陌生人的眼光。   她感到了,但她还是咬着牙说:“你赶紧走吧。”   夫概发狂般的杀入阖庐的军队。   驿舍阁楼上。她坐在铜镜前,仔细端祥着自己,不再有少女凝脂的皮肤而是 精心修饰过带着光泽的脸,娥绿描过斜飞的眉,圆的乌沉沉的眼,浸过胭脂的线 条分明的唇。她不再是少女了,而是成熟的女人;她也不再有少女对爱情天真的 渴望,好比男人不再有少年时对竹马木剑的渴求。一个宫中的女人应该有什么样 的渴望呢?她没有想过,也用不着她想。求得王宠,提高自己在宫中的地位,满 足寂寞中的虚荣应该是每个宫中女人都必走的路吧。   她其实早就没了少女时对他的感情,但她为什么还要答应他做王妃呢?也许 就是那份虚荣。   每个女子天生都会对衣服产生浓厚的兴趣,而华美娇艳的衣服却渐渐的熏养 起她们虚荣的心。她想起她在宫中,珍珠璎珞、琼珠玉珥、嵌金丝的珏玦作首腕 佩饰;大红的或鹅黄的撒花刻丝缎绣大袄,下摆大襟镶着银边的兰菊;珠罗绮帐, 夏是斑竹温玉席,冬就换了锦衾裘褥;散着淡淡香气的樟木衣箱,黄梨木四边镂 了百鸟的翘头案,精雕的青檀木几,紫藤垫。   她想起她来宫中的头一年(周敬王九年)。她曾日日夜夜盼着他能来接她出 去,但他没有来。她被吴王封为御,左小臂上的守宫砂就在受封的那一夜退去。   她在宫中的第二年。一个仲夏的日子。骄阳似火,净空如鉴。她站在草坪上 看着宫女们玩耍,宫内没有太多的事,她们就做些少时的游戏消磨时光,青春就 这样耗去。她们的青春是不值钱的。那时,她闲居一宫管几个宫女,倒也清闲自 在。   第三年,她又被封为嫔。一个老宫女对她说,有多少宫女在宫中乌发空白, 而她则是幸运的。总有一日,她会成为王妃,集千宠于一身,受万民之拥拜。   第四年,夫概派一个送丝人来告诉她,他要接她出去,离开吴国。那个送丝 人穿着宫中匠役的衣服,青色葛衣袖口染着绿纹,低着头。她突然感到莫名的惊 悸,尽力稳住了心情,惨淡的笑。三年前,她曾日日夜夜盼着他能来说这句话, 但他没有来。她将这段情尘封了,他却来了。但,就象一道伤口,当初给她的痛 楚越深,她就越不敢再揭开伤疤。那人拿着那支碧色的玉笄充作信物缓缓递过来, 有人喊她,她接玉笄的手一颤,玉笄落地,摔成碎块,碧屑四溅。   第五年,她被封为嫱。吴王答应她,如果她生了女儿,就封她为妃;如果她 生了儿子就封她为贵妃,策命西宫。   第六年,吴举兵伐楚,吴王阖庐亲自挂帅,夫概作先锋将军。她已经淡忘了 他。   第七年,夫概回国,自立为王,册封她为王后。大喜之日,她想找回昔日对 他的一点感觉,但她做不到。   几个阖庐军队的士兵冲进来,见屋内只有女眷又出去了。   过了好长时间,一个随军的太监传阖庐的口旨:罗嫱早当自尽守节,不该苟 活到今。寡人念其侍寝之功,赐自尽,以贵妃之礼葬。   她不禁冷笑,当初阖庐用虚荣断掉了她对夫概的恋情,现在却又要用虚荣掩 饰他的绝情。贵妃,这个她曾经梦寐以求的名号,竟在她当了百天王后之后,以 这种方式得到。            尾声   是年秋(周敬王十五年),楚庄王趁吴国内乱阖庐调兵回国的机会,回到了 楚都郢。夫概投奔楚庄王,封于堂溪。   初冬,夫概率楚兵与阖庐的吴军再战。吴军败,还师回国。楚国又复国了。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