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 　　尘缘小记 　　赵敏 　　如今忆起来，那秋阳，那春晖，都是你童年里的风景画。感谢上苍，让你在 母亲的肚腹中晚出世许多年的时光，避过了黑云，避过了骤雨，你再没有生命中 的憾事，所有的只是日月水光的滋养…… 　　－－题记 　　大千世界，横亘连绵无极的群山，奔腾汹涌浪急的江河。茫茫人世中，既有 鸟语花香，又有狂风骤雨。人生羁旅中，也汇之连绵的群山，奔腾的江河，这就 是尘世。 　　前面我已说过和写过了，人生有许多种的缘份，其中，兄弟姊妹之间的缘份 也是上苍馈赠给我们的，能在这个尘世上成为兄弟姊妹，那终是我们之间的幸事， 今生今世都要珍惜。珍惜那种来之不易的亲情总是幸福的。现在有机会把弟妹们 的事串起来写成文章或者是故事，沉浸在旧日的回忆里，即忧伤，又快乐。 　　人总是在追忆往事中一次次蜕变、一回回成熟，把生活中走过去的路再走一 遍，即远离了现实，又回到了青春，那种心情是不言而喻的。 　　回到家，就是一片自由的小天地，泡杯热茶，在那些忘却不了的故事的诱惑 下打开电脑，那些文字就象姹紫嫣红的花儿一样有层次有顺序出现在我的屏幕上。 　　坦诚美丽的大妹妹 　　大妹妹的故事象日出东方的朝霞和满天余辉的晚霞。也象树枝和草叶上晶莹 的水珠。 　　大妹妹的小名叫“妮”，她18岁时照过一帖照片：额头宽宽的，白白净净的 圆脸，眼晴又大又有神采，穿着一袭长长的粽色风衣站在一片翠绿茁壮的麦田地 边沿，身后是一排高大的杨树，秀发被风吹得在身后飘起……那眼神，明丽秀美， 充满了幸福笑意，颀长的身姿有着朝气蓬勃的生机和感染力。 　　在我们家众多的姐妹里，只有大妹妹和最小的妹妹长的漂亮出众，这是我们 全家都共认的，当然因为我还没有写到小妹妹，所以小妹妹的漂亮也只能在大妹 妹之后再来说了，我们都知道，大妹妹得到的是父母亲最优秀的特点，而舍弃掉 的却是父母的缺点，譬如母亲的个子不是很高，而大妹妹却长了个1.65米的细高 身材，特象父亲，这也是大妹妹最感到自豪的一件事。 　　大妹妹从小胆子就小，在家里最听父母的话，也最听我这个做姐姐的话。因 此，我在她的面前就有一定的强权，叫她干什么，她就很听话的去干。在她上小 学的时候，我已经上了高中，我比她大了5岁，她上小学五年级，我上高二。那 时候，家里生活条件不是很好，父母亲又处在那样的年月，经常是自身难保，家 里姊妹几个有姥姥管着，再加上我这个大姐，情况可想而知，反正只能是维持着。 那时候的吃饭是第一位的，粮食不够，细粮粗粮得搭配着吃，姥姥总是蒸出几个 白面馒头留给父亲吃，父亲身体不好，还要写检查挨批斗，回到家里端上饭菜， 几个孩子总是象小狗一样围在桌子边上嗅着。父亲在下筷之前，看看这个，又看 看那个，叹一口气，放下筷子，这时大妹妹很懂事的退到门口，坐在角落里，吃 自已碗里的饭菜，姥姥喝斥小弟小妹：还是恁“妮”姐懂事，都出去让你爸先吃。 多年之后，大妹妹忆起这些事情，悄悄地对我说：姐，那时候我总有一种感觉， 活得开心，能吃饱吃好，这对于我们是天下第一重要的事情。她问我：也许我们 能活到今天已经不易，是不是就是最高境界了？能看到今天我们其实已不再奢望 什么！我告诉她，人是理性的，理性也是放在第一位的，那时候父母包括我们自 已也许都没有想过别的，艰难困苦能渡过去，全家一起齐心协力游过苦海，翻越 大山，一步一步往前走，到达彼岸就是目的吧！ 　　我家的小弟是由我带大的，可是最小的妹妹却是由大妹妹带大的。大妹妹比 最小的妹妹大了9岁，小妹妹临出生时父母本来说是要送人的，被送的人家已经 拿了小被褥等在妇产科门前了，小妹妹出生了，母亲却怎么也舍不得送人了，就 这样留下了。小妹妹的出生给我们本来就不宽余的家又带来一层阴影，母亲说过， 那时没有计划生育的要求，否则，咱家小弟小妹我都不会要的。 　　父母亲太忙了，根本照顾不了家，大妹妹放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抱起小妹妹， 给小妹妹扎小辫，教小妹妹唱歌，我和大妹妹还悄悄谈论过一件事：说母亲生小 妹妹时已经40岁了，那时的父亲也已经50多岁了，可我家的小妹妹却长得象荷花 一样的娇媚。大妹妹说，你想噢姐，那时的人能有什么精神上的慰籍呢？父母间 的感情在那种年代那种时刻比什么时候都真诚都纯洁，我们的小妹妹能不美么？ 人哪，没有物质上的满足，没有环境上的满足，没有自由自在的生存满足，精神 上的欲望该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大妹妹非常的聪明，有一种柔弱加聪明的外在气质，她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 班里的前几名，班干部。到高中后，学校分甲、乙、丙班，她在甲班，是班上的 第三名，她高中毕业时已经恢复了高考，父母亲在她身上寄托了很大的期望，可 他们的期望终久还是落空了，大妹妹由于低血糖，晕倒在考场上，没有能考上大 学。这期间，她又参加了离我们家所居住不太远的一所大城市的招工考试，这一 次她的成绩特别优秀，考取了我们家居住的那个县城的第七名。她应该第一批到 那家日本合资企业去上班，而且第一批去的厂方负责送到日本培训半年，回后是 厂里的技术员，可大妹妹第一批却没有走成，是因为母亲的缘故，母亲说，孩子 们都离她和父亲象小鸟一样的飞走了，她和父亲会寂寞的。大妹妹纵然再愿意走， 可还是听从了母亲的话，留在了那个小县城，半年之后，县里还没有要安排的意 思，母亲找到安置办，他们说，你女儿要是现在还想去那家合资企业，我们继续 安排，如果不去，在县里等待安排工作，恐怕还要再等上一年半载的。最后大妹 妹还是去了那家工厂，可和第一批去的人已经没法再相比了。第一批走的人已从 日本回来，是名符其实的技术员了，可大妹妹她们只能是最底线的档车工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妹妹都处在一种极低潮的精神状态之下，她很难过， 她很自卑。 　　我对她说：你今后要学会选择，还要学会融入，你是个孝顺的女儿，你比姐 姐强的多，当年母亲让姐姐留下时，姐姐选择的是离家而去，母亲对此非常恼火， 而母亲的愿望也是很明白的，你选择了父母，这错，不是你造成的，你没有错。 　　民间有句俗话叫做：“忠孝不能两全”。虽然我们能力都太小，我们不能为 国家干太大的事情，可我们还是能干点儿小事情的，即便是父母也还是有选择错 误的时候。不要太相信宿命的东西，其实，命运就掌握在自已手中。 　　大妹妹内向，文静。但她还是站起来了，浩淼的日月稀释了她的忧伤，每天 升腾的一轮红日点燃了她心头即将熄灭的信心之火，在现实生活里她找到了幸福、 快乐。她说，我没有逃避，我已经面对了生存和生活的挑战。 　　她是生活的强者。 　　母亲已经为此事愧疚了20年，以至于还要再继续愧疚下去。我也告诉母亲， 应该欣慰了，大妹妹的一切原本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平静的想一想，母亲你也 没有错。 　　如今的大妹妹生活的非常幸福，她的家，她的儿子，她的丈夫都是她幸福的 源泉。她说她就是小人物，平凡的小人物，不起眼的小人物，不需要惊天动地， 她的生命就是为做工而生的，她不需要命运对她太华丽，也不需要怨恨任何人， 更不需要怨恨生活。 　　她很知足。 　　为童年、少年、青年，还有明天老年时光的手足，姐姐祝福你，坦诚美丽的 大妹妹。 　　小弟呵！小弟 　　小弟的往事有许多都在记忆中滚动。 　　小弟出生在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末，是在我家日子最艰难的时刻出生的。 　　那是1969年的腊月，母亲在叹息中抱起了赢弱的小弟：孩子，让你跟我们受 苦了。 　　小弟偏偏不服命运的不济，无论是跟着父母进“牛棚”，还是下干校，小身 子骨一直长得结结实实的。因此，父母常觉安慰，认为他们的这个儿子会给他们 带来吉祥的福音。 　　然而，随着光阴的流失，父母的这个儿子却让父母操心最多。家人认为，那 也许是小弟在成人的道路上蜕变的一个漫长的过程。人，谁的成长经历和过程会 是一帆风顺的呢？ 　　是的，我们全家常常用心音呼唤着小弟，他必竞是父母的一个儿子，是我们 兄弟姊妹的手足，我们都亲他爱他，也常常因为他而彻夜不眠。 　　在我的记忆中，我一直觉得母亲是个心态最平和的人，世间的荣辱得失，她 都可以看得很淡。可维独对父亲，对儿女，对我们这个家看的很重很重。 　　小弟第一次把他的女朋友领回家的时候，母亲非常的欢喜，母亲知道，小弟 的女朋友是小弟初中时代的同学，小弟15岁参军走，是个小兵，却和他的这位同 学从没有断过联系。初中的时候，他们之间朦胧的有些什么，但那只是孩子之间 的什么。听母亲说过，小弟有一次把母亲拉进他住的房间里让母亲看一张画儿， 那张画儿是名演员张瑜的头像。小弟问母亲她漂亮吗？母亲说画儿上的人能不好 看吗？小弟当时笑笑，无可置否。 　　几年后，母亲和全家就接受了小弟选择的这个弟媳，弟媳确实长的很美，就 像当年小弟贴在他床前的演员张瑜的头像一样美。而我们的母亲对待她的儿媳妇 也象对待她自已的女儿一样，从来没有过两样。这种接受，后来的事实证明，我 们全家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特别是我的母亲。 　　小弟很快又和弟媳离了婚，这时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刚刚满月。从此， 小侄女给母亲抱回了家，年近60岁的母亲需要起早贪黑才能护理好刚刚满一个月 的婴儿。 　　我曾经给母亲深谈过，母亲说在退去的十多年的岁月里给我苦难的并不是你 们的小弟。人生一杯酒，甜美甘醇才能怡心，才能诱人把盏畅饮。而所有的苦难， 只有远离了之后，方才显示出它的价值。 　　母亲的大度，使我蓦然醒悟，苦难之后的价值就是我那花朵般的小侄女的健 康成长。母亲一把屎一把尿用苍老衰弱的生命又托出一个稚嫩的生命，12年的日 子就这样轻轻飘逝了，小侄女12岁了。 　　这些情节我不知道小弟是否在心中有过几许遗憾，几许愧疚，也许没有。 　　然而母亲那涩重的泪眼伴随日月时时闯入我阴暗的记忆，当我这样用笔去回 味，让漂浮浑沌的感想凝结成文字，很有一种青砖落地的实感。小弟，悲欢爱恨， 美丑善恶都不再可以计较，惟有一种泫然欲泣的心灵震颤永日不灭，母亲昔日的 操劳在时间之河的洗淘之下渐趋明朗清晰，母亲从无抱怨，从无憎恨，善良慈祥 的目光始终温暖着她养大成人的儿女，做儿女的今生今世无以回报母亲似天似地 的恩情。小弟，你说呢？ 　　透过想象，我仿佛看到碧蓝的天空下，一片乌云盘据在蓝天的正中，洒下细 微的雨滴。 　　小弟的少年，也让人感慨无限，滋生出许多美好的遐想，永不会忘怀。 　　20年前，小弟上初中二年级的时候，跟随父母调往另一个城市去了，临去， 母亲叮咛不停。这次可要听话呀，去到一个新地方，别人不知道你的底细，可不 要又贪玩过分了，惹事生非，小弟答是答应了，一定要努力学习，不再贪玩儿， 可去了四个月后，就又出事了。 　　那是一个冬天的事。 　　刚下了一场大雪，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天冷的使人喘不过气来。这 天中午，家人都刚刚下班，忽听外面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瞬间就破门而入，原 来小弟在学校上第二节语文课时，不注意听讲，拿一粉笔，将前排一同学的背上 画了一个大大的乌龟。全班同学哗然大笑，被画的学生嚎啕大哭，把棉袄脱将下 来，摔在小弟的课桌上，死活不肯再穿，老师也气昏了头，课停了下来，带上被 辱的学生，拿着棉袄，找到家里来了。父母见状赶紧给那孩子穿上棉衣，母亲又 赶快拿刷子将棉衣上的乌龟刷去，折腾了一阵子，父母才将老师和那孩子送走了。 　　第二年，小弟中学毕业参军去了，临走，家人将穿上新军衣的小弟送到招待 所，母亲哭了，我们全家都难过又高兴，望着小弟正在发育成长的小身子是不放 心，小弟还只有15岁，生活能自理吗？在家里上学时，如果不是母亲按时催着洗 澡，理发，那衬衫一定会穿成酱一样的颜色，那头发也会扎上小辫子的。 　　小弟说小时候，我总想快快长大，大了，30多岁了，我却愿意再是个孩子， 愿意再回过头，想从前的事……我也真怕这份沉重的爱，我的泪水补尝不了我以 往的欠缺和错误，我是追悔莫及的。 　　母亲总是无条件的愿谅我身上不该原谅的缺点，即使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讨 厌我都要抛弃我，而我只要喊一声妈妈，母亲也会敝开她温暖的怀抱来无条件地 接纳我。 　　生活中所有的经历都是我们跌倒再爬起来之后的经验。其实，我们往往在生 活中最后失去的东西，也就是我们最初想得到的东西。小弟，这个道理我知道现 在你已经懂了，是这样吗？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