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丈母娘尹贝贝   →刘淼   我跟尹丹丹到底还是离婚了。   我们的婚姻仅仅维持了一年零三个月。坦白说,对于这段婚姻,我的感觉很 差劲,从头至尾都非常的压抑。我这么说,可能会有人反驳,既然感觉这么差, 当初干吗要结婚?是呀,当初干吗要结婚?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跟丈母娘尹贝 贝有很大的关系。   丈母娘尹贝贝是个弃妇,她的老公,也就是我至今未谋面的丈人,大约在她 三十六岁的时候跟一个很有钱的女人远走高飞了,连离婚证都没来得及办理。很 自然的,没过多久,他们的女儿彭丹丹被改随母姓,也就是后来的尹丹丹。当然, 那时候我还不认识尹丹丹,也不知道世上还有个叫尹贝贝的弃妇。我认识尹丹丹 是在尹贝贝守活寡的十二年以后,当时我二十四岁,尹丹丹也是二十四岁,俩人 加起来的年龄正好与尹贝贝的年龄相等——四十八岁。不仅如此,更有趣的是, 我的生日与尹贝贝凑巧在同一天,都是12月1日。以前,我觉得12月1日是一个很 有意义的日子,不仅是我的生日,同时还是世界艾滋病日以及革命前辈朱德元帅 的诞辰。自从那天得知尹贝贝的生日也是12月1日的时候,我觉得12月1日的意义 已不能用“重大”来形容了,而应该用“史无前例”。就好象某些报纸杂志形容 “文化大革命”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一样。   我之所以能够认识尹丹丹,进而再认识尹贝贝,关键是因为我的女同事张小 芳。张小芳是个很丰满的女人,我说的丰满不仅仅是指她的胸部,她的腹部、臀 部、臂部、腿部都一样的丰腴诱人,这在满大街骨瘦如柴扭着猫步的女人堆里, 煞是起眼。老实讲,我跟台湾的李敖大师不一样,李敖大师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 说他喜欢的女人是瘦、秀、幼类型的,并且还特别强调,胸部要越小越好。我觉 得李敖大师很变态,都七老八十了,还想着找幼女,给后辈开了一个坏头,带了 一个坏榜样。所以,我喜欢丰满的女人,就好象张小芳那样。我曾不止一次地幻 想与张小芳做爱时候的场景,甚至用手机偷偷拍下她的照片,然后躲进厕所里自 慰。可是,当我鼓起勇气约张小芳晚上出来唱卡拉OK时 ,她一口就拒绝了,拒 绝得很彻底,她说,你是不是想女人想疯了?连我的主意也打!要是我老公知道 了,不一枪崩了你才怪哩。张小芳的老公是名光荣的人民警察,我见过,不但长 得象座黑铁塔,腰里还别着一把乌漆漆的六四手枪。我知道她老公的枪是不敢乱 开的,但随便找个理由(譬如打麻将赌博)把我拷进去关几天,那滋味肯定不会 好受。所以我只好说,你不肯牺牲自己,那就介绍别人嘛,你看我也老大不小了, 是该找个女人了。   于是就介绍了尹丹丹。尹丹丹也是煤气公司的职工,但与我不在同一个分厂。 我们煤气公司一共有三个分厂。其中炼焦分厂负责生产焦炭,化工分厂负责生产 化工原料,机动分厂作为辅助生产部门,则主管设备的维护与检修。我隶属于机 动分厂,主要从事工业自动化仪表的维护,说白了,就是所谓的仪表工。至于尹 丹丹,则是炼焦分厂的皮带工——当然,这里的皮带指运煤、运焦炭的皮带,而 不是什么腰里系着的皮带,关于这一点,得解释清楚,以免造成一部分读者误会, 还以为煤气公司也生产系裤头的牛皮带。   其实,煤气公司上下也就千来号人,没结婚的女青年屈指可数,我很奇怪自 己怎么没听说过未婚女青年尹丹丹,便问张小芳是怎么认识她的,张小芳说是在 炼焦分厂女澡堂里认识的。我说难怪没见过了,原来是那个鬼地方。张小芳很喜 欢上班时间洗澡,几乎每天要洗一个,不管春夏秋冬,雷打不动。而尹丹丹也是 如此,所以,时间长了,俩人就成了好朋友。然后,张小芳以少有的嫉妒口吻向 我描绘了尹丹丹高挑而又苗条身材,说,真是天仙女下凡呢,该瘦的地方瘦,该 凸的地方凸,这样的妹子窝在炼焦分厂真是浪费了,应该去做模特,再不济去市 电视台参加选美,捧个冠军的奖杯回来也成。   记得已经死去的作家王小波曾说过这么一句话, 根据我的生活经验,在中 国这个地方,有些人喜欢受惑宣传时那种快感;有些人则崇拜蛊惑宣传的力量; 虽然吃够了蛊惑宣传的苦头,但对蛊惑宣传不生反感;不唯如此,有些人还像瘾 君子盼毒品一样,渴望着新的蛊惑宣传。我觉得,张小芳的话就是一种蛊惑宣传。 本来我是不大愿意跟尹丹丹见面的,因为我觉得俩口子同在一个单位很没意思, 知根知底,私房钱都没法子存。但张小芳却极有耐心,在拒绝与我唱卡拉OK之后 的第二天起,几乎每天都要向我报告尹丹丹在澡堂子里的表现,譬如她用什么牌 子的洗发水,穿什么牌子的内衣,抹什么牌子的香皂,她的乳房是大还是小,她 的屁股是塌还是翘……甚至,某天尹丹丹来了例假也要向我汇报。起初,我觉得 张小芳很无耻,她把一个未婚女青年的个人隐私全告诉了我这个毫不相关的男人, 这说明她的道德的确有点败坏,但仔细一想,她也是为了我好,她知道我每天拿 着她的照片上卫生间自慰,很伤身体,所以才不顾一切地对我进行蛊惑宣传。自 然,这样的宣传没过多久,我便投降了。我说,你把她吹得那么好,简直可以算 得上西施转胎,貂蝉再世,那我就跟她见见吧,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对不上眼, 我立马走人。   见面的的结果,自然是对上眼了。虽然尹丹丹还没有夸张到张小芳所吹的 “此女只应天上有”的地步,但事实上也差不多了。我觉得,一个国有企业的仪 表工,能找到这么一个漂亮姑娘做老婆,也算是上辈子积了德。而尹丹丹对我似 乎也很满意,仪表工段唯一的本科生,分厂重点培养的技术骨干,再努力几年, 捞个工段长干干也并非难事。虽然工段长论级别只是小小的股级,但怎么说可以 管三四十号人,在国有企业里,威风得紧。   不过,我与尹丹丹交往没多久,问题就出来了。原来尹丹丹患有严重的性冷 淡,不管我在床上怎么爱抚,尹丹丹就是提不起神来,整个一木头人似的,僵硬、 呆板、冷血、无趣。这样问题就比较严重了。男人跟女人在一起,如果连起码的 性生活都不能和谐的话,其他的事情,就更难和谐了。虽然尹丹丹很漂亮,身材 也很棒,但如果这些不能给你带来生理上的愉悦,那还有什么意思呢?本来我想 找个机会跟尹丹丹好好商量,要不去医院看看,要不就分手。但每次谈到这个问 题,尹丹丹不是说有重要事情先出去,就是突然肚子疼要上厕所。很明显,她在 刻意逃避。我觉得这就很不尊重人了,不管怎么说,尹丹丹应该要给我一个交代。   然而,尹丹丹最终并没能给我一个交代,倒是她的母亲尹贝贝在12月1日那 天,非常热情地邀请我上她们家吃晚饭。当时我并不知道尹贝贝的生日也是12月 1日,只是觉得跟尹丹丹好歹也在一起半年了,我应该去见一见她的母亲,顺便 也可以跟她母亲商量一下去医院看病的事情。因为既然尹丹丹不想分手,那么去 医院治病是目前拯救情感危机最好的办法。她母亲是过来人,熬了这么多年,一 定明白其中的道理。   那天的晚饭很丰盛,跟尹贝贝一样,花样多,油水足。我这么形容尹贝贝似 乎有点过分,但事实的确如此。尹贝贝跟她女儿恰恰相反,整个一水桶腰,矮墩 墩的,跟电视剧《水浒》里面的王婆一模一样。尤其夸张的是,硕大的脸盘,不 知道涂了些什么化妆品,绿油油的,真让人替她感到难过。但是,不得不承认, 尹贝贝炒的菜绝对一流水准,例如那盘爆炒牛肚丝,又香又辣,脆嫩无比,比外 边五星级大酒店里的厨师都要做得好。吃完了晚饭,我更坚定了与尹贝贝继续发 展下去的想法,我不想失去这么一个会做菜的丈母娘。于是,饭后,我找了个理 由将尹丹丹支开,跟尹贝贝说了要她带女儿去医院看病的意见,并再三强调,如 果不把病治好,我宁愿不吃您炒的菜也要分手。尹贝贝很惊讶,她说她真没想到 女儿居然还有这种毛病,她认为我的建议很对、很及时,过几天一定带女儿去医 院看看,相信医生一定有办法治好。我没想到尹贝贝如此通情达理,我对她的好 感也就更进了一步。接下来,例行公事,尹贝贝问了我家里的情况,知道我的父 亲两年前因病去世,家里只有一个母亲和一个妹妹,她觉得很意外,同时也很感 慨,说,没想到你们家里跟我们家里差不多,都是孤儿寡母的,日子肯定过得不 容易。我说还行,幸好母亲每个月几百块钱的退休工资,另外还在生活小区开了 家麻将馆,好歹也能挣几个钱。尹贝贝很高兴,说,那咱们家也算得上是门当户 对了,等尹丹丹把病治好,你们就早点结婚。我说,行,有阿姨这句话就够了, 反正也不差那一天两天。本来我自己也差点把生日的事情给忘了,但没想到就在 我准备回家的当口,尹贝贝象变魔术似的把一盒脸盆大小的生日蛋糕摆了出来。 尹贝贝说,今天阿姨过生日,你也过生日,来,咱们三个把这盒蛋糕消灭掉。我 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么大盒蛋糕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喜的是自己居然跟未来丈 母娘同一天生日,那以后的生日一定会一年比一年过得精彩。印象里,母亲极少 给我买生日蛋糕,顶多在生日那天煎两个双黄鸡蛋,后来升级,也不过是鸡蛋变 鸭蛋,两个变四个。所以,我一边吃着蛋糕,一边暗自流下幸福的眼泪。   也就从那以后,尹贝贝开始不停地叫我去她家吃饭。起初,只通过尹丹丹叫, 后来可能嫌麻烦,干脆就直接打我的手机,叫我下了班就上她家吃饭。刚开始, 我还挺乐意的,毕竟尹贝贝的厨艺比我妈高多了,我去她家吃饭,既饱了口福, 又减轻了母亲的经济负担,正可谓两全其美。但是,随着次数的增多,频率的增 加,我就渐渐感到有点烦了。虽然吃一餐饭花不了多长时间,我也并非什么日理 万机的重要人物,但怎么说也还是有一些自己的事情要做,譬如上网下象棋、去 朋友家打麻将、上酒吧泡MM——都不是什么正经事,却能舒缓一下日间紧张的工 作压力。因此,我就找理由推托。推托了几次,尹贝贝不但不识趣,反而变本加 厉,恨不得把晚饭亲自喂到我的嘴里。于是我想,她这么做一定是担心女儿没人 要,担心我不肯跟她女儿结婚。老实讲,尹丹丹虽然有严重的性冷淡,但在跟我 之前,就不是处女了,我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聊,居然抢到了我的前头。所以,就 算我不跟尹丹丹结婚,也不算是玩弄她,我的良心也不会过意不去。但现在这个 样子,不结婚是不成了,不结婚,我可能每天都要上尹贝贝那吃晚饭,时间长了, 母亲不高兴,左邻又舍也会说闲话。   于是,在某一天的晚饭时候,我对尹贝贝说了想跟尹丹丹结婚的想法。我说 这句话的时候,偷偷望了尹丹丹一眼,她已经满脸通红。尹贝贝果然很高兴,说, 那很好,回头我上你家拜访一下,听听你妈的意见,结婚是大事,得双方大人商 量着办。我说,好,没问题。   结婚那天,来了很多人,但大多是煤气公司的同事。我的同事,尹贝贝的同 事。张小芳很得意,因为按照惯例,我送了一双名牌皮鞋给她,作为“媒人”的 回报。张小芳说,这是她收到的第四双皮鞋了,也就是说,她促成了四桩婚姻。 我觉得张小芳还算厚道,凡是想跟她发生关系的男青年,她非但没有恶语相向, 反而介绍别的漂亮姑娘过去,真有“大慈大悲观音菩萨”的味道。可惜的是,这 次给我介绍的尹丹丹中看不中用,就好象电影里的“花瓶”演员,仅仅是个摆设。   原本以为,尹贝贝带尹丹丹去医院看过病了,但现在看来,尹贝贝一直关注 地是我什么时候能上她家吃晚饭,她女儿的病,估计一次都没去看过。所以,结 婚没几天,我便开始后悔了。每天晚上对着一个木头人,真的挺难受,我商量着 要尹丹丹上医院看看,她死活不肯,她说,难道你愿意那儿的男医生摸你老婆的 下边?我说看病跟摸那下边有什么关系?你找理由也得靠个谱嘛。尹丹丹说,我 听人家说的,现在医院里的男医生下流得很,看到女病人漂亮,就变着法子吃豆 腐,我一个女同事肚子疼,去医院,医生还叫她脱了裤子检查哩。   没有办法,我只能这么熬着了。也怪,自从跟尹丹丹结婚以后,尹贝贝就很 少打电话叫我去吃晚饭了。倒是我自己有时嘴谗了,主动电话过去,麻烦尹贝贝 晚上多炒几个菜。人就是这样,只有等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但不管怎么样,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尹丹丹可以不要夫妻生活,我不行, 甚至我比一般的男人欲望要更强烈。我觉得,夫妻生活就好象工厂机器齿轮里的 润滑剂,隔几天不涂没关系,但如果一直荒废着,机器肯定出毛病。   起初,我跟尹丹丹还只是为一些家庭重大事项吵闹,如电视机坏了,该换什 么牌子的;摩托车到了报废年龄,是不是该重新买一辆;亲戚家里有了红白喜事 该送多少“人情”。这些事情多少跟经济挂上钩,有吵闹的价值。但到了后来, 一些芝麻大的小事,也开始争吵了。如我想看超级女声,她却想看《还珠格格》; 我觉得一些内衣内裤用手搓洗会比较干净,她非要丢进洗衣机,并把洗涤开关调 到最强档;甚至,下了晚班回家,我想煮碗面条,她也会阻止,说在减肥,不想 我在一旁吃面条诱惑她。在她看来,宁愿我饿着,也不能妨碍她减肥。   我的脾气本来很好,修养也比较到家,但因为长时间遭受生理与精神的双重 折磨,再好的脾气,也肯定会变坏。所以,终于有一天,我出手打了尹丹丹一个 耳光。尽管只是一个耳光,但事后,我还是很后悔。因为这一个耳光,标志着我 与她一年零三个月短暂婚姻正式结束。   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的那天,我的心情很沉重,尹丹丹则哭得眼睛又红有肿。 依旧是那个满脸雀斑的中年妇女。她说,哟,一年多不见,你们俩终于来了。我 说,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你又不是神仙。她说,我在这里工作了20多年,哪对 夫妻会再来,哪对夫妻不会再来,我看一眼就知道了,你们还年轻,以后有的是 机会来我这。我说,那你的生意真不错,结婚证收50块,离婚证也收50块,一本 万利哩,要不,我也上你这儿打工得了。听到我这句话,尹丹丹也忍不住笑了。 会笑就好,不就是离婚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天下男人又没死绝。临走的时候, 中年妇女安慰尹丹丹。   大概在我与尹丹丹办完离婚手续后的半个月样子,尹贝贝又开始给我打电话, 邀请我上她家吃晚饭。我感觉比较滑稽,既然我跟她女儿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也就不再是我的丈母娘,就没有理由叫我上她家吃晚饭。我如果再厚着脸皮去, 就跟叫花子没什么两样了。于是,我礼貌地拒绝了尹贝贝。可是,尹贝贝没有一 点儿罢休的念头,不停地叫,有时一天要叫两次三次,叫得我一点脾气都没有。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尹贝贝的主意还是尹丹丹的主意,我猜应该是尹丹丹的主意, 尹丹丹大概想跟我复婚,所以才让她妈三番五次找我吃饭。尹丹丹对我显然还是 有感情的,她对爱情的认真与执著,是现在很多女孩子都比不上的。可是,我实 在想不出一个可以与她复婚的理由,所以我决定还是去吃一顿晚饭算了,这样, 在饭桌上可以跟她们母女俩把事情说清楚,告诉她们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的,让 她们早点死掉这份心。   可是,等晚上下班到了尹贝贝家才发现,尹丹丹居然不在。虽然尹丹丹不在, 但桌子上面的菜一样不少,三荤一素一汤,满满一桌子。我问尹丹丹去哪儿了, 尹贝贝说去同事家打麻将去了,晚上不回来吃饭。我想,尹丹丹大概不好意思出 现在这样的场合,呆会儿一定是她母亲跟我说复婚的事。等尹贝贝说复婚事情的 时候,我再表明我的意思吧。   尹贝贝的饭菜质量似乎又进了一步,看得出来,她很是下了一番工夫。然而, 她越做得精致,我就越觉得内心有愧。我想,如果待会儿她求我跟她女儿复婚, 还真难以开口拒绝呢,俗话说得好,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短。但奇怪的是, 直到晚饭吃完,尹贝贝都没有跟我说关于复婚的事。她只是不断问我一些鸡毛蒜 皮的事,什么家里卫生搞干净了没有,什么以前那台烂彩电修好了没有,当然, 她也问了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那就是我找了新的女朋友没有。这些问题,都是 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所以,我都一一做了诚实的回答。等到这些问题回答完毕, 尹贝贝又问我她身上穿的这件睡衣好不好看,她说是专卖店里最新款。我这时才 注意到尹贝贝睡衣里面什么都没穿。难怪我觉得她今天的胸脯晃荡得特别厉害。 我说不错,名牌就是名牌,穿在阿姨身上,靓丽逼人哩。尹贝贝笑了,说,真的 吗?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看了看表,时候不早了,我决定回家。我想,这下尹贝贝该把复婚的事情提 出来了吧。没想到尹贝贝却象没事发生似的,径直把我送到大门口,并再三嘱咐 下次还来吃饭。她说,虽然你不是我女儿的老公了,但我依旧把你当作女婿一样 看待。她说这个话的时候,很诚恳,眼睛里闪烁着慈祥的目光。我再一次感觉到 一种花儿样的幸福涌上心头。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尹贝贝果然又象以前那样喊我去她家吃饭了。不仅是吃 饭,有时候还要我陪她去逛街。我们这座小城尽管不大,却是中南地区有名的服 装批发集散地,光是卖女性服饰的商场就有好几个,上万个摊位。尹贝贝一个人 逛肯定无聊,有我在旁边,既能说话解闷,又能提供服饰方面的建议,还可以充 当保镖防止扒手。当然,我也不是义务作陪,每次,她都不会忘记替我也买上一 套,不是西装,就是夹克。以前,我的衣柜空空荡荡的,自从陪尹贝贝逛了几次 街以后,里面就渐渐充实了。尹贝贝虽经常说自己是孤儿寡母,非常可怜,但实 际上,她前夫走的时候,留下四个已经对外出租了的门面给她,每个月起码有四 五千块钱的租金可以收,所以,买几套衣服对她来说,不过小菜一碟。当然,这 也并不能构成我接受她馈赠的理由,只不过每次逛街,她都没有安排在周六周日, 这样,我出来陪她,单位肯定要扣我的工资,那些衣服,不过是被扣工资的补偿 罢了。   即便如此,我觉得长期这么下去,实在不大好,有吃软饭的嫌疑。所以,我 又开始礼貌地拒绝她了。我拒绝的时候,虽然比较委婉,但意思却很清楚,那就 是不希望她继续打搅我的正常生活。现在我没了老婆,得想法子找一个,不可能 整天跟一个半老徐娘泡在一起。然而没用,尹贝贝依旧不依不饶地给我打电话, 先是用命令的语气,后是用哀求的口吻,总之,为了我能陪她吃一餐饭或逛一趟 街,她连长辈的脸面都不要了。我觉得,她这么低三下四地向一个晚辈苦苦哀求, 怪可怜的,只好尽量答应她。   为了这个事情,我特意找尹丹丹商量了好几次,要她有时间的话多陪陪母亲, 不要一天到晚想着跑外边打麻将。老人家,没有人关心照顾,很容易得老年痴呆 症的。到那时候,不要说打麻将了,睡觉都没时间。我姑妈的婆婆就是得的老年 痴呆症,现在大小便都不会拉了,弄得整个屋子臭气熏天。姑妈为了照顾她,一 百二十斤的体重,一个月就降到了九十六斤。比减肥药灵多了。尹丹丹却不以为 然,说,这不管她的事,她妈妈爱找谁玩就找谁,她无权过问。我说,那也不能 老找我呀,你要打麻将,我还要去泡妞哩,是你打麻将重要还是我泡妞重要?尹 丹丹说,一样重要,你不晓得平衡时间吗?我说,我干吗要平衡时间?我又不是 你妈的女婿了,干吗要这么顺着她?我现在顺着她,也是给你面子。尹丹丹裂嘴 一笑,说,那好,你不用给我面子了,下次她再叫你,你不去就是。   我跟尹丹丹的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尹贝贝后来似乎知道了这次谈话的内容, 叫我比以前更勤,更肆无忌惮了。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想了三天三夜,终于想 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替尹贝贝找一个老伴。如果尹贝贝有了老伴,自然就不会 再找我了。于是,我发动所有的亲戚朋友,网罗六十五岁以下五十岁以上的鳏夫。 我特别将这个事情跟张小芳说了一下,希望她能想办法弄到第五双皮鞋。然而, 这次张小芳也没办法了。她说,年轻人里头是男多女少,老年人里头却是男少女 多。现在男人寿命普遍不长哩。我觉得她说的没错,就拿我所在的生活小区来说 吧,死了老伴的老太婆一抓一大把,死了老伴的老头子却屈指可数。所以,尽管 我动员了所有可以动员的力量,最终还是没能替尹贝贝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为 此,我感到特别的沮丧。我觉得我的噩梦似乎永远都不会完毕。   尹丹丹出车祸的那天,我正在单位参加职工代表大会。当时,大会主席台上 坐着公司三个新上任的分厂厂长。其中一个是女的,不仅年轻还很漂亮。她以后 将会是我的顶头上司。据说她是从市自来水公司作为高级人才引进来的。我正想 着找个什么机会约她出来唱卡拉OK的时候,手机震铃在口袋里活蹦乱跳了。我一 看号码,又是尹贝贝。本想一把挂掉,但忽然感觉右眼皮直发跳,只好偷偷溜出 会议室。电话那头,尹贝贝声音急促而又紧张,我叫她别着急,有话慢慢说。她 好不容易才平静了心情,告诉我,尹丹丹出了车祸。   等我赶到市一医院抢救室的时候,尹丹丹正好被护士小姐从里面推了出来, 她从头至尾都被一块雪白的布包裹着。我知道,我来晚了一步。尹贝贝看见我, 仿佛遇到救星一般,猛地扑进了我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她哭的声音相当凄惨, 我想,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一定都会感受到那种透骨的悲伤。   作为尹丹丹的前夫,我觉得有义务料理好她的后事。于是,接下来的几天, 我联系殡仪馆、联系乐队、联系领导、联系尹丹丹生前的同学、朋友、亲戚,甚 至,我还想办法联系她的父亲——虽然最终没有联系上。追悼会那天,公司工会 主席代表公司党政工做了简短的发言,张小芳作为生前好友也做了发言。我作为 家属代表,则对到场的各位领导、同事、朋友表示了深深的感谢。我以为,追悼 会开得很圆满、很成功,相信尹丹丹地下有知一定会很满意。当然,几乎所有的 亲戚朋友都对我伸出了大拇指,夸我是一个情深意重的好男人,婚都离了,还这 么尽心尽力帮忙打理后事。   从殡仪馆里出来,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这时,我才发觉自己已经有两天 两夜未曾合眼了。我决定回家好好睡上一大觉。这时,尹贝贝却要求我送她回家。 经过这次巨变,尹贝贝似乎更加苍老了,不但额头多出了好几条皱纹,眼袋似乎 也胀大了好几圈。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老女人多么的可怜,以前是老公没了,现 在女儿也没了,以后她还能快乐地生活下去吗?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送尹贝贝回去的。毕竟,天色已晚,殡仪馆离城区还有 好几十里路。的士车颠簸了近二十分钟,终于到了尹贝贝家楼底下。我要尹贝贝 一个人上去,因为我还要 乘的士回家。尹贝贝不肯,说要给我看样东西,要我 跟着一起上去。我想,或许是尹丹丹生前给我留了礼物。我答应了,跟着上了楼。 我在沙发坐好,尹贝贝则进房间拿东西。可是,半天不见出来。大约过了十多分 钟,我终于听见尹贝贝在房里叫唤,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还是走进了尹贝贝的 房间,尹贝贝居然已经躺进被窝里了。她叫我坐到床前,说东西就在枕头底下, 叫我先闭上双眼。我很是纳闷,什么东西这么神秘?也就在我闭眼的那一瞬间, 我感觉整个房间的灯暗了下来,我大吃一惊,刚要睁开双眼,一张被子将我整个 身体笼罩了进去。这时,借着窗外昏暗的月光,我看见尹贝贝全身上下一丝不挂。 我的脑子一懵,呆住了,没等我清醒过来,尹贝贝的身体就象一座大山,将我压 到进了席梦思床的最深处。   2006年6月15日--17日于株洲家中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