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仰望郎木寺   ——郎木寺,藏语叫做郎木扎仓,郎木是仙女的意思,扎仓意为仙女居住的 地方。   王琰   1   来时,是青过了头的夏末,让人开始想起秋天的模样。   郎木寺像是一种奇迹,突如其来,涌入你的视线。   金顶的银顶的寺院,被如同童话里的魔法指示下,分撒在山的两侧,中间, 白龙江细细瘦瘦的流过。   我想象不出来这样的壮观郎木寺是用一种什么方法构建起来的,木头和瓦的 奇迹吗?如果思想可以坚不可摧,那我宁愿相信信仰码成了成片成片金碧辉煌的 郎木寺,众人需仰望才见。   2   想起上路前,窗玻璃上一只小小的蜘蛛慢慢的爬。朋友说这是喜蜘,此行有 喜事。什么样的事算是喜事呢?   诚心诚意前往礼佛,并希望得到佛陀的教化,也该是人生的大喜事吧。   3   云厚重的低垂着,草原上是它们清晰的影子,踩下去,像是会触痛它。   朋友又一脸严肃,他的脾气总像草原上的天气一样让人捉摸不定。只有在唱 藏歌的时候,我能听出他歌声里透明的质地。   天色突然放晴,云彩变幻着,诱惑着人去追逐它。   4   这个地方原本藏语叫郎木扎仓。   因为修了跨甘川两地的格鲁派寺院,这个地方慢慢地被人们叫做郎木寺了。   寺院里到处红衣喇嘛,过节才戴鸡冠黄帽子,敲着梆梆鼓,吹着长号,还忙 着晒大幅的唐卡佛。   佛展开了,人们全体跪下去。   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不知是太阳沾了佛的光还是佛沾了太阳的光。   我与众人一起五体投地,不敢多看佛一眼。   忽然想起来,仙女去了哪里呢?   远处鹰张着翅膀傲然的飘,偶尔低了才扇两下翅膀。旱獭在山坡上晒着太阳, 光滑的头脸,爪子微微动着,在念玛尼吗?   4   四川与甘肃隔了一座桥。四川人精明,甘肃人憨实。   白龙江刚刚流出来,细细瘦瘦一幅婴孩的样子,傻傻的不分甘肃四川绕来绕 去的流。四川人连忙在他们的地界立了个牌子,下定义说“白龙江源头”。   郎木寺寺院也分成四川和甘肃两块,各不相干。甘肃的天然,寺院就是寺院, 直截了当。四川的则弄了名目繁多的景点,商业气息浓郁。   百姓不管那么多,拜完了这面的佛过了桥接着拜那边的佛。   佛似乎也是越来越与时俱进了,供品桌上整整齐齐地摆了八宝粥杏仁露汇源 果汁“好吃点”饼干。   也怪,只过一座桥,那边的饭菜就有了的浓烈的麻辣味。   5   郎木寺的天葬台上,有一只弯曲的手安静的半握着。骨叉怎么没吃呢?他们 说那是一只偷了东西的手。偷了东西的手安静的半握着,让人看了警醒。   朋友说骨叉生就着一幅钢铁般的胃肠,长长的腿骨一口吃了,能看到慢慢融 化般的从它的脖颈消失。或者它会吞一截腿骨撞向对面石壁,扑的一声就从支楞 着的项间落入腹中。   随地扔着斧子。骨叉在远处的红石崖后吗?死一个人就在旗杆上挂一个长布 条。漫天飞舞着旗,遮掩了半座山,那是多少条飞向天空的性命啊!   专门有一圆形凹石头,据说是用来砸碎头骨的地方。   依旧在一个山凹处,烟才会笔直的伸上天吗?或者人的灵魂也这样笔直的伸 上天,而不会被肆虐的风吹散?   被土语叫做骨叉的动物,佛经上称灵鹫,据说原本头上是长毛的,天天在西 天听佛祖讲经得了道,佛为它受戒,摸了顶,从此成了无万千烦恼丝的光头佛徒。 它在人神之间飞翔,从不轻意让人看见。   6   当地有个朋友在郎木寺开酒吧卖烧烤。他说自己的酒吧是当不了第一第二, 当第三也好啊,于是很谦虚地给自己的酒吧起个名字叫“第三火吧”。   第三火吧的细节里都是郎木寺,贴了满墙郎木寺的照片,晒佛、玛尼石,还 有飞翔的骨叉。   在第三火吧吃着烧烤喝着啤酒,再吃一块西餐模样地乡村饼(饼加了蔬菜火 腿烤制而成),窗外走来走去的外国人,都背了仿佛比人还长的大背包。朋友说 这里的外国人很多,吃了他的乡村饼也都说好。   他刚结婚,他新婚的爱人一直躲在厨房里,瘦瘦小小的安静得如一滴水。可 她做的新疆拌面,却是热烈火辣,让人禁不住热爱。   7   前些年来遍地满载着大木头的大卡车,这里是从迭部往外运木头的要道。   有人就专门在这里住下来以倒木头为生了。用较少的钱收购,再以高高的价 钱卖了它,这就叫做生意吗?简单得如同一加一等于二,却让许多人用一生的时 间还折腾啊折腾的折腾不清楚。   现在保护植被不让运木头了,最明显的是迭部出来当保姆当服务员的女孩子 日渐多了起来。过去,家家发着木头的财,哪里会去干这样的活?   我想让树啊快快的长,好长出遍地的金银,长成女孩们的好日子。   8   总觉得与别处有些不一样。快快吃了满街转来转去,心里怎么也舍不得离开。   太阳跌进红石崖后面不见了。   郎木寺暗了下来。   有焰火辉煌的升起。如同人生的另一种面目。天空中闪烁着的是耀眼的光芒。   广阔的草原,我仿佛看到了脚下冉冉升起青草的香气,手臂慢慢变薄变宽, 如同翅膀,闪动它,我想要飞翔。悲哀如水涌动。   我们终于还是踏上了归途。伤感,如同与亲人告别。   我相思已久的达仓郎木,接下来,又该是我长久的思念了。   好在思念是隔不断的。   已是深夜。车在沉沉的夜里飞奔,朋友一边开着车,边指着谁谁在路的哪里 出了车祸,心惊得只好认真地陪他盯着前面的路面。   偶尔路边有眼睛在黑暗里幽幽地发着光,朋友说是狗。我则宁愿相信是狼, 想象在远离人烟的荒野里,狼眼神炯炯目送我们远去。   有关天葬的联想和传说   这是一个死去已经整一天的人,用布条围裹面西而坐,他们走了很长的路, 从旺藏送来这里,让法王送他。   法王来了,喇嘛们坐下诚心的诵经。天葬台在山哇处,背风安静,听不到山 顶呼啸而过的的风声。维桑的烟浓裂的冲天而起,直直的飘上山顶,然后烟去。 红石崖后的骨叉远在天际,它们听到了人的祷求,神的旨意,看到了人给神的音 讯,它们扑天盖地的来了。它们扑向这座发送音讯的山,并在山顶落了下来。   法王向它们召唤,并开始解开布条,一块一块的切下肉来,向它们掷去。平 常,它们就会张开双臂,一只只滑翔机般俯冲下去。争抢着叼了,再回身,双脚 并拢,一步步跳上山顶,然后不慌张的吃了,再回身滑翔下去叼另一块。法王会 把骨头砸碎了,用藏粑粘了骨头血水喂给它们,最后一块都干净了。法王会烧了 布条,什么也不会留下,除了那一根固定的短柱子,和一个圆形的小窝,用做砸 烂炉骨的地方。然后,它们又跳上山顶,优雅的飞走,飞到远处鲜艳的红石崖背 后去。   可是这一次它们全体沉默着,不知为了什么,没有骨叉滑翔下去,它们几几 不安的停在山顶上,交头结耳。天也阴了,除些之外,云也暗了下来。它们全声 长满厚重的毛,却奇异的长着一个光光的头,没有一根茸毛。它们就用这光着的 头在云下的草地上扭动着左看右看。   有人说是佛祖为它剃度的,从此它飞得更高,在人与神界之间飞翔。   法王召唤着它们,来吧来吧带着他的尸体飞走吧,让它的功业完成,让他的 灵魂上天吧。法王伸开手臂,向它们做着来的手势。   它们还在山顶,没有一只听命。云更暗了。   山坡上已经有法王割下来先向它们的肉,可是今天它们没有急急的飞下去。   法王终于狂怒了,他目眦欲裂,怒火冲顶,他骂道,你们这些个蓄生,让你 们做功业你们却挑三捡四,下一世你们还要投胎成蓄生,蓄生。。。。。法王片 下一片肉,愤怒地放进自己嘴里,恨恨地吃了。   骨叉们鸣叫着,俯冲了下来,受了惊吓般的,全体扑了下来,它们又都跳回 山顶,努力的吃着,法王终于忙碌起来。等骨叉们再下来,再向山顶,一切已经 了无中踪迹。长长的大腿骨,甚至都未等法王砸成断。就被一只巨大的骨叉叼走 了。它弧行的喙,不能顺畅地吞下,一截在咽部,它有着超强的消化能力,过一 会儿又进去一些,里面的似乎被软化。可是还有那么长的一截在嘴外。它起飞, 飞向最近的一面山崖,向山崖冲去,一撞,那截脚骨就整个儿咽了下去。   然后它们又扑天盖地的去了,同来时一样。   远处的红石崖鲜艳如火。   天葬台上只剩下那并利斧,悠悠的闪着寒光。法王离去了。   郎木寺的天葬台上,有一只弯曲的手安静的半握着。骨叉怎么没吃呢?他们 说那是一只偷了东西的手。骨叉生就着一幅钢铁般的胃肠,长长的腿骨一口吃了, 能看到慢慢融化般的从它的脖颈消失。或者它会吞一截腿骨撞向对面石壁,扑的 一声就从支楞着的项间落入腹中。   随地扔着斧子。骨叉在远处的红石崖后吗?死一个人就在旗杆上挂一个长布 条。漫天飞舞着旗,遮掩了半座山,那是多少条飞向天空的人命啊!   专门有一圆形凹石头,他们说是用业砸碎头骨的地方。依旧在一个山凹处, 烟才会笔直的伸上天吗?或者人的灵魂也这样笔直的伸上天,而不被肆虐的风吹 散?   被土语叫做骨叉的动物,佛经上称灵鹫,据说原本头上是长毛的,天天在西 天听佛祖讲经得了道,佛为它受戒,摸了顶,从此成了无万千烦恼丝的光头佛徒。 它在人神之间飞翔,平常从不轻意让人看见。   有关天葬的联想和传说   这是一个死去已经整一天的人,用布条围裹面西而坐,他们走了很长的路, 从旺藏送来这里,让法王送他。   法王来了,喇嘛们坐下诚心的诵经。天葬台在山哇处,背风安静,听不到山 顶呼啸而过的的风声。维桑的烟浓裂的冲天而起,直直的飘上山顶,然后烟去。 红石崖后的骨叉远在天际,它们听到了人的祷求,神的旨意,看到了人给神的音 讯,它们扑天盖地的来了。它们扑向这座发送音讯的山,并在山顶落了下来。   法王向它们召唤,并开始解开布条,一块一块的切下肉来,向它们掷去。平 常,它们就会张开双臂,一只只滑翔机般俯冲下去。争抢着叼了,再回身,双脚 并拢,一步步跳上山顶,然后不慌张的吃了,再回身滑翔下去叼另一块。法王会 把骨头砸碎了,用藏粑粘了骨头血水喂给它们,最后一块都干净了。法王会烧了 布条,什么也不会留下,除了那一根固定的短柱子,和一个圆形的小窝,用做砸 烂炉骨的地方。然后,它们又跳上山顶,优雅的飞走,飞到远处鲜艳的红石崖背 后去。   可是这一次它们全体沉默着,不知为了什么,没有骨叉滑翔下去,它们几几 不安的停在山顶上,交头结耳。天也阴了,除些之外,云也暗了下来。它们全声 长满厚重的毛,却奇异的长着一个光光的头,没有一根茸毛。它们就用这光着的 头在云下的草地上扭动着左看右看。   有人说是佛祖为它剃度的,从此它飞得更高,在人与神界之间飞翔。   法王召唤着它们,来吧来吧带着他的尸体飞走吧,让它的功业完成,让他的 灵魂上天吧。法王伸开手臂,向它们做着来的手势。   它们还在山顶,没有一只听命。云更暗了。   山坡上已经有法王割下来先向它们的肉,可是今天它们没有急急的飞下去。   法王终于狂怒了,他目眦欲裂,怒火冲顶,他骂道,你们这些个蓄生,让你 们做功业你们却挑三捡四,下一世你们还要投胎成蓄生,蓄生。。。。。法王片 下一片肉,愤怒地放进自己嘴里,恨恨地吃了。   骨叉们鸣叫着,俯冲了下来,受了惊吓般的,全体扑了下来,它们又都跳回 山顶,努力的吃着,法王终于忙碌起来。等骨叉们再下来,再向山顶,一切已经 了无中踪迹。长长的大腿骨,甚至都未等法王砸成断。就被一只巨大的骨叉叼走 了。它弧行的喙,不能顺畅地吞下,一截在咽部,它有着超强的消化能力,过一 会儿又进去一些,里面的似乎被软化。可是还有那么长的一截在嘴外。它起飞, 飞向最近的一面山崖,向山崖冲去,一撞,那截脚骨就整个儿咽了下去。   然后它们又扑天盖地的去了,同来时一样。   远处的红石崖鲜艳如火。   天葬台上只剩下那并利斧,悠悠的闪着寒光。法王离去了。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