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这是名牌大学里的失落的一群，他们在经历了高考的惊涛骇浪之后，疲惫地 躺在大学这个柔软的沙滩上，再也不想起来，却不知，与这柔软的海滩连着的是 无尽的“撒哈拉沙漠”——人生的征途即将前往的未知地。而他们在海滩上却没 有足够的心思去吸收未来旅程所需要的足够的营养和充实自己行囊。未来的一天， 当他们和同伴一起开始征行沙漠时，他们会感觉自己的干瘪的行囊…… 　　灰色的天空 　　杨文超 　　一 　　“呵呵，你看我的，两分钟之内搞定他。” 　　兰林还在被窝里做着美梦，突然就像是从天堂回到了地球——这个丑恶的地 方，美梦中被吵醒，兰林显得很是无奈。 　　“我赢了！”他的“哥们”已经在魔兽的世界里兴奋得不行了。 　　虽然还是五月，这个城市夏天的威力已初现端倪。蓝林翻个身，从窗外射进 来的强紫外光线正好照在他的眼睛上，兰林打了个哈欠，眼睛木木地朝着被太阳 光折射的绯红的天花板。他在想多么无聊的大学生活啊！他的大学生活方式可概 括为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以计算机为中心，课基本不上，书基本不看。 　　两年前他还是一名重点高中的“火箭班”成员，被老师和家长寄予很高的期 望，很是令他自豪了好一阵子，要知道“火箭班”仅有二十人，都是被认为有希 望进入清华、北大的那几号人，学校对待他们就像是伺候国宝大熊猫一样。 　　兰林其实并不是那种把学习当作第一需要的人，只不过脑袋瓜子不傻罢了， 虽然，他对中国的考试制度恨之入骨，但在高考已经成为中国人民的一件大事， 高考已经成为人生的“唯一”出路的时候，他还是屈服了，毕竟自己还是能上一 个不错的大学，就让那些从高考这座独木桥落水的人去抱怨吧！ 　　高考对于有些人可能重如泰山，但有些人却视之如儿戏。兰林就是后面这种 人。高考过后，他没有考到清华、北大，来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学校。对于这样的 结局，他还是很满意的。 　　这时他看了一下手机，１１：２８，该起床了，昨晚更确切地说是今天凌晨 ３点是他才上的床。当然，这是大学生的正常生活方式了。 　　现在坐在电脑前的是他的室友山木。 　　山木是一个高个子的强壮男子，身高１米８２，黑黝黝的肌肤，短发，从不 修边幅的，生活很是懒散，臭袜子可是害苦了兰林。 　　山木来自黄土高原腹地的一个缺水城市，所以来到大学，对本地同学的用水 习惯很是不满：刚来学校，蓝林洗手将水龙头开的大了一点，被山木看到了，山 木就狠狠地批评了兰林一顿，说蓝林把他一天的心情都给搞坏了，兰林还没反应 过来，被他那带有浓重的西北口音给批地莫名其妙，后来才想起来山木的家乡很 缺水，所以对水很节约。当然，山木几天不洗脚也让蓝林备受煎熬。 　　他们走到一起的原因除了相同身高的集聚效应外，就是因为他们都不是老实 的人，这样要逃课就有了个伴。 　　“打几级了？”兰林边套上短袖边问山木。 　　“你起来——”山木这话还没说完，就大声一呼，“完了，我没血了。” 　　随后就看到山木的黑脸顿时紧张起来。 　　“你真够屁！这都过不了” 　　兰林就脸也不洗，两人就开始了网络世界的疯狂。 　　二 　　“听小晓说晚上桂山有个舞会”兰林突然想起了昨晚小晓发给他的短信。 　　“那你和她去吧，我不会跳舞的”山木说。 　　“跟我一起去吧，我也不会跳的，学吗！” 　　“不去。” 　　“那你喜不喜欢漂亮女生？今晚肯定有很多美女。” 　　说到美女，山木眼睛一亮，笑着说：“我不像你那样好色。” 　　山木嘿嘿地笑，兰林知道他不说实话，“你装啥啊！我还不知道你？” 　　晚上七点，兰林收到小晓的短信，她在男生宿舍门口等他们。 　　小晓和兰林高中时是一个学校的，但不在一个班，以前也不认识，来到大学 在一个系，她得知兰林是老乡，还是母校“火箭班”的，顿时就佩服的五体投地， 仰着头看着高大的兰林，目光都发直了。从那以后他们三个就成了“铁哥们”， 小晓本也不矮，可跟两个高海拔的男子一起混后，就显得小鸟依人。 　　他们三个走在路上，小晓走中间，两位巨人就像保镖一样，引得路人甚是惊 奇。人家跟小晓说他带俩保镖干甚，小晓也不多解释，只是笑着说“我们是朋 友”，字里行间都透着自豪。她把这话跟两男生说了，山木傻傻地说：“俺就做 你的保镖，有我和兰林，谁也欺负不了你！”大家就都笑了。 　　兰林收到小晓的短信，就让山木赶紧关电脑下去。 　　小晓远远地望见从门口出来的两位王子，他们身高差不多，但兰林要比山木 白的多，且山木身上永远都带着他祖宗留给他的憨气，虽然他精明无比。还有山 木永远都不能好好穿衣服，总让人感觉别扭。兰林是个干净的男孩，一身干干净 净、清清爽爽，头发还透着清香。 　　“我等了你们好久，舞会八点开始，就快到了。”小晓带着责怪的口气。 　　山木好气地不说话，兰林闪过话题说：“小晓，你今天真漂亮。这件上衣真 性感。” 　　“马屁精。”小晓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无袖，带着一种幸福的眼神。 　　“不信，你问山木。” 　　“是呀，是呀，真漂亮，就像是从杂志封面上蹦出来的。”山木学会了《独 自等待》中的一句台词。 　　“好了，好了，快走吧。” 　　“哎呀！我忘了，我们还没吃饭了。” 　　“晕倒。” 　　随后的故事，他们来到了舞池，其实也就是一间礼堂，有了闪光灯和音响而 已。 　　他们就尽情地享受，伴着劲爆的旋律，发狂地扭动着身腰和臀部，就像酒吧 和迪厅里吸食了摇头丸和海洛因的人们。 　　舞会结束了，他们走在昏暗的路灯下，没有一丝风，但却很凉爽，与舞会里 的闷热让他们有种解脱的感觉。 　　山木异常的兴奋，嘴里不停地说见到了多少美女，还认识了新闻院的院花。 　　小晓感兴趣起来，和山木聊开了，两人笑个不停。 　　兰林不说话，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一个有思想的人，应该是一个哲学家或是 一个思想家。他总是想很多事情，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叛逆者，常常就在别人都在 欢呼雀跃时，他却沉寂下来。他感觉热闹是别人的，不属于他。 　　三 　　六月就要来了，也就意味着长江中下游的梅雨天气不远了。 　　兰林和山木正在寝室打“拳皇”，兰林的手机发出了“江南”的旋律。 　　“你怎么搞得，我都发了三条短信了，电话接这么慢。”兰林歪着脑袋，将 手机夹在肩膀右肩上，两只手还是舍不得离开键盘，听到小晓的牢骚，赶紧示意 让山木把音响音量调小一点。 　　“我和木头正在忙着PK呢，对不起了，晓子。” 　　“哎算了，阿玮的签售会你去不去。” 　　“那个阿玮呀，是不是梁朝伟呀。” 　　“什么梁朝伟啊，台湾的，人家很少来的，机会难得。” 　　“我不追星，你是知道的吗。”兰林有种不详的预感。 　　“不行，你不去谁陪我，我就要你去。” 　　“那叫木头陪你去怎么样？”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想起了山木。 　　“你怎么每次都是这样啊，真不够朋友。” 　　“在哪啊？” 　　“六里铺广场。” 　　“啊，你疯了，坐车都要一个多小时呢！” 　　放下电话，兰林在想怎么才能让山木这小子心甘情愿地陪小晓去那鬼签售会 呢。 　　山木完全不知大难临头，还沉浸在游戏世界所带来的满足和亢奋之中，不时 发出孩子般的笑声。 　　“山木，咱们开一局，你要是输了，就必须帮我办一件事，怎么样？”兰林 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只有和山木赌上一局了。 　　“你先说是什么事情，犯罪的事我可不干!” 　　“你先答应我。” 　　“那要是你输了呢？” 　　“我要是输了，就给你泡三次面。” 　　“三次太少，得十次。” 　　“好啊，十次就十次，那你输了可不要耍赖啊！” 　　兰林和山木的比赛，在电脑上开始了，还引来了不少同学的观战。游戏开始， 兰林和山木两人各守一方阵地，双方各派出三员猛将，“Enter”一点，厮杀声 骤起，令所有在场的人都变得紧张起来，键盘上四只手像两位灵感突现的钢琴师 般疯狂地演奏着旷世卓绝的乐章，观战者们也像看戏一样配合，叫好声不绝于耳。 　　经过一场激烈的比拼，山木终因“游龄”太短，在兰林面前光荣败北。兰林 脸上是高深莫测的表情，点燃一支卷烟，轻蔑地吐着烟圈。山木在众人面前显得 很不服输，说刚才没发挥好，要再战，三局两胜。兰林一听蹦了起来，大叫有约 在先山木不能赖账，山木自知理亏，向兰林发出失败者的目光，好似在祈祷兰林 的事情不那么难办。 　　山木所崇拜的“星”都来自各种游戏中，对乐坛明星几乎全不感冒，甚至连 梁朝伟和梁家辉都分不太清，听了兰林一说，大呼上当，骂到今天如果晕死去见 阎王一定不忘拉兰林一把。 　　山木是在下午一点钟接到小晓通知的，小晓摆出要和阿玮拥抱的信心带着山 木坐上了开往六里铺的586路公共汽车。 　　在山木像僵尸一样坐到小晓身边时，小晓告诉他说签售会6点开始，山木知 道将去一条死亡之路时，有跳车逃跑的想法，心里大骂“兰林真他妈孙子，此仇 不报誓不为人。”在汽车在下一站停靠时，小晓立马将两条修长的大腿抵在前排 靠背上，山木见回路被堵死，顿时像被抽了骨头一样瘫软在椅子上。 　　而此时兰林坐在椅子上，跷着二郎腿，悠闲地吐着烟圈，为自己的胜利窃喜， 这时他收到了第一条短信。 　　时间：2：15 发送：山上的愚木头 　　“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今天的奇耻大辱。现在我们在586， 我的屁股坐的酸痛，大约还需要一个小时才到六里铺。等我回去杀你！” 　　时间：2：19 蓝色森林回复： 　　“木头，你可要坚持啊，你要发扬光荣的革命传统，要有不怕把椅子坐穿的 气概，要有男子汉大丈夫的胸怀，完成今天晓子同学的护送任务，回来我给你颁 发一级英雄勋章。” 　　时间：3：28 发送：山上的愚木头 　　“我们已经到了，人好多，我可能要被挤得变形，太阳好强，我不行了，待 会儿要是没力气给你会短信，你要多多谅解啊！” 　　时间：3：35 蓝色森林回复： 　　“你要做好持久战的充分准备，为了节约你有限的体力，请尽量少活动，最 好也不要多说话，我会为你祈祷，为你祝福，我就要被你感到了，兄弟，坚持 啊！” 　　时间：5：50 发送：山上的愚木头 　　“那个死人阿玮马上就要出现了，我身边很多漂亮女生叫得让我好难过啊！ 晓子现在很兴奋，我真怕她见到阿玮会激动的晕倒。” 　　时间：5：57 蓝色森林回复： 　　“你的任务很艰巨，要做好充分的应战准备。” 　　时间：6：25 发送：山上的愚木头 　　“妈的，都6点20了，那杂种还不出现，晓子的嗓子哑了，我很郁闷。” 　　时间：6：30 蓝色森林回复： 　　“明星很少守时的，这很正常。待会儿，晓子要是和阿玮拥抱，你可要拍下 来啊。” 　　时间：8：02 发送：山上的愚木头 　　“人太多，我真的服了这些粉条，我们始终不能接近他，晓子快要哭了，我 该怎么办？” 　　晚上十点，兰林在校外站台上终于等到了586的末班车，山木和晓子下车时 让人心疼，山木面无表情，头发已全然成了鸟窝，晓子眼圈通红。后来听山木说 晓子是哭着回来的。 　　兰林大发感慨，说什么追星，一群被愚弄的傻瓜。 　　“星，不可追也！” 　　四 　　梅雨季节已经到来，窗外阴雨不断，不大不小，校园里的排水管道很不合理， 道路上积满了水，所有的室外活动都变得不方便，体育课取消，打篮球已不可能。 　　对于这种情况，热爱篮球的山木可是受不了。虽然，在自己的家乡，下一场 小雨已是一种奢侈，但身在水的世界，雨让他变得烦躁。 　　兰林看到在阳台上走来走去的山木，就知道他球瘾来了，“木头，别烦了， 这地方下梅雨几千年了，没有十天半个月不会停的。” 　　“哎，你说整天呆在寝室里干吗呢？” 　　“晓子不是拿过来一张碟吗，今天看一下啊！”兰林说的是一张电视剧的压 缩碟，名字叫《血色浪漫》。 　　《血色浪漫》讲的是文革时期一个北京机关大院里的一群中学生的故事，从 六十年代一直讲到九十年代初。 　　电视剧很有吸引力，兰林和山木刚看两分钟就深深地迷上了，越来越多的同 学被吸引到电脑屏幕前，就这样，每天晚上都有一大群男生围着观看，大家你说 我笑，很是开心，将阴雨带来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 　　男生们对《血色浪漫》的痴迷令很多人都感到不可思议，女生说：“没想到 我们班男生还挺浪漫的哦。”就是男生们对自己都怀疑起来，没想到自己这会儿 会对剧情松弛的电视连续剧感兴趣。 　　剧中主角钟跃明追求女主角周晓白的那段尤其令这些光棍们心潮澎湃，兰林 很有尝试一下的冲动。 　　其实一群男人之间聊得起来的话题除了足球、游戏外，“出嘴率”最高的就 数女人了。谁也不会感觉有何不妥，聊天往往大家就在吃饭的时间开始。下课回 到宿舍，大家就端着饭盒陆陆续续地在兰林他们寝室会合，这程序丝毫没人组织， 大家在长期的经验中已形成了不错的默契。话题也就随即开始，场面颇为壮观， 八、九人（最多时可达到十几人的规模）各自找好位子，然后边听边吃或是边说 边吃，大家咀嚼时发出的“丝丝”声恰好成了配乐，很是令人开心。 　　山木是个调侃的好手，通常说一些大家很感兴趣的笑话或谜语，甚是令人喜 爱，当然也有令人喷饭的可能。 　　有时大家都没什么乐子，就说：“木头，来一个，解解闷。” 　　山木这是俨然被寄予很大的期望，清清嗓子张口就是：“我打一日常生活谜 语。听好了啊。一头毛毛，一头光光，戳进洞里，冒白汤汤。” 　　大家一听，就笑弯了腰。兰林说：“木头，你怎么这样浪！” 　　山木脸上是阴霾的笑，“兰林，你说到那儿去了。我说这是事除了三岁小儿 和八十岁老头老太太，谁都得干的事。猜着了吧？” 　　有人自知打趣地说：“好了，好了，这个荤笑话就到这儿吧，谜底大家都心 知肚明。” 　　山木一脸无辜地说：“你这么一说，我到不能再等了。告诉你们，是刷牙， 谁不刷牙啊！” 　　大家一回味，还真是这么回事，这才恍然大悟，哈哈大笑。 　　就这样，山木成了男生这边的活宝，不过在女生面前，山木可是表现得乖巧 的很，兰林为之对山木咬牙切齿。 　　女性的话题是大学男生宿舍永恒的话题，如电影《独自等待》中所说，几个 大老爷们在一起女人的话题永远少不了。 　　五 　　早上睁开朦胧的睡眼，兰林听到山木欢呼雀跃的叫声，“天终于晴了！” 　　随后，山木兴奋地唱到：“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等了好久终于把梦实 现……” 　　历时半个多月的梅雨终于说拜拜了，又加上是周末，大家都很高兴，各自都 计划着自己的goodtime，山木当然对篮球场急不可耐，兰林也不想再窝在阴暗的 寝室里，他决定独自去学校的一片小树林里，带上自己的本本，写下自己的文字。 　　兰林不想山木——整天显得无忧无虑，其实是一个很有思想的人，他从小的 梦想是成为一个思想家，可命运的安排却让他来到经济专业，当然他不认为自己 将来在经济学上有多大造诣。 　　这是一片很有历史的园子，走进它，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高大的虬枝——蜿 蜒的伸进天空，将这蔚蓝的天空紧锁，只留下零星的几点阳光从这“穹隆”之上 流下来，落在散漫的杂草上、石桌石凳上和兰林黑幽幽的头发上。耳边是不绝于 耳的虫鸟鸣叫。 　　兰林认为这是一个最适合写作的地方。他找到一个干净的桌凳坐下。 　　兰林回首自己近年来的是是非非，不免感慨良多，高中时他是多么潇洒和风 流倜傥，现在他已经很难找到自己的影子了。懵懵懂懂自己已经大学二年级了， 可他却对大学感到陌生：他只去过一次图书馆，那还是为了办理借书卡，时到今 日他还不知道在那里可以借书；更别提去教室自习了；还有讲座是从来不愿去的； 老师布置的作也他从来都是抄小晓的，大一还挂了科…… 　　和他最亲近的也许只有他这台电脑。 　　这么长时间了，他还从没这样想过，每天飘飘然地度过，毫无收获和成就可 言。想到这里兰林感到一酸，眼泪都快出来了。 　　兰林自认为是个乐天派，可现在他感觉很迷茫。 　　眼前是飘渺的，他看到天空变成了可怕的灰色…… 　　后记 　　我认为上世纪80后出生的一代，在充分享受父辈创造的相对丰厚的物质财富 后，自己所拥有的只有美好却非常短暂的童年，然后就是长达十几年学海的殊死 挣扎，最后我们感受到的是这个社会残酷的竞争。我们是悲哀的一代……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