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 哈城之殇(组诗) 作者:章治萍   题释:“哈拉库图”系地名,现一般简称为“哈城”,在青海省湟源县日月 山藏族乡境内。湟源县东接西宁,西临日月山脉,穿过西宁的湟水河之上源就有 湟源来水。湟源三千多年前是西王母国的“首都”,古人所谓的“昆仑山”经专 家考证便是日月山的主峰野牛山,其海拨4800 多米,山顶积雪常年不化,是环 青海湖最高峰(日月山脉西北面即是青海湖)。“哈拉”是蒙语,意即为昆仑。 “哈拉库图”就在日月山脚下,曾是唐朝与吐蕃国分界之边城,一时成为“商旅 要区”,直到清朝雍正年间其“商旅”功能才向东移至现湟源县城(丹噶尔), 那时,它有“环海(西海,即青海湖)商都”之誉。现存的“哈拉库图城”用夯 土建筑,为清朝乾隆年间因战备而修筑。旧城址周长760米,占地4万平方米,依 山而建,西高东低,平面布局呈菱形,城内的墙体、壕沟、角棱、瓮城等保存尚 好。其四角设有碉堡,东西各开一门。其名为城,但城内无民房设施,却有土地、 玉皇、山神、关帝等庙宇。下面是“哈拉库图城”的一张黑白图片。   命运多舛的已故著名诗人昌耀曾在“文革”中于“哈城”附近劳动改造多年, 并留下一首名篇《哈拉库图》…… 暗月无光 会是什么缄默到今天—— 那些能掐会算的节气 或者,扫荡全域的季节风? 听着流水行进 那些暗暗得意的殇曲 诗人之死 一些被时间弄碎的记忆 在苍天下露出狰狞: 一位诗人 走进了一扇门 却不见出来 景遇 透过与历史之风交战的袖口 我坐在苏醒的经石之上 终于看到卑俗的光明 无杯之水 一位疲惫不堪的朝圣者 冷坐在地球这壁 却思索着地球那壁的温度 一路被烘烤的泥渣 散落在诗人苦旅的高车之后 那些夯实的灵魂吱吱呀呀地随风渐行渐远 只有水——掌中无杯之水 始终映射着灼人的光芒 哈城于是变得冷酷而陌生 诸如此类 不错,诸如此类的雄鹰始终追随着强烈的阳光 它们虽然会围着尸体贪婪地分解岁月 但在更多的时候它们一直是在冲刺 不错,诸如此类的诗歌始终搜索着生硬的词汇 它们虽然会捡出隽永的经石传承精神 但在更多的时候它们一直是在放逐 ——漫无目的的境界 将我支离破碎后重垒天堂 安魂曲 你的烛影在刀光剑影中闪了一下 一时 我不能准确地记牢你的位置 变换 一些自诩为蝼蚁的家伙们拼命想往外面走 一些被别人夸张为凤凰的东西却想进来 这与婚姻无关 在哈城之巅是我迎风飘扬的旗帜 虚构之居 在我与他之间 一脉相通的血液迥然不同 流浪于虚构之居 我竟束手无策 听幡 湍急的诗行随经幡在吟唱 于未名之处 阐述着成名之途的序跋 并且 断然地拒绝推敲 或者删改 安魂曲(2) 突然风沙狂啸。那男人熟悉的憨笑被噬隐在浪漫的黑夜里 那是我们无法辨清的画面: 近处,是一尊耸在日月之交的大山 远处,是一湖溢在碗边轻轻漪动的泪 就在接近尾声的地方。可能,我们无心谛听 他嫣然而逝的动作却叫我们喊出不落的姓名 昭示 分明 一位生前并不善于言说的布道者对我说: 那些伟大的人 杀掉了多少不伟大的主 才变得如此的伟大 并且 不能呻吟 尘烬之战 这是一个怀春不孕的蝼蚁四处逃亡的季节 漫长而厚重的、似曾相识而惺惺相惜的、来自辽远而疲劳过度的、棱角分明而个 性十足的、勤于奔命而不知所以的、虔诚祈祷而胸怀大地 的……………………………… 那些尘烬 那些一粒、一粒、一粒的尘烬 都匍匐在乱莹生长的垭口 等待冲锋! ——只有那些不曾开光的佛 会依稀记得激烈的嚎啕吗? 雨前偶问 脉搏自然而然地跳动着 斑鸠咕咕地叫唤着谁呢? 在那片特有的古战场上 我看不到除我之外的其他生灵 但是,我分明被支配着 并且对即将溃散的暴雨无法抵御 分明 分明。在投机者分明耸立在高地之巅的时候 蝼蚁只能与大地一同前行 一路无求 并不曾回首 叱责 似乎并没有与野兽不期而遇 那些能够叫起名字的,或者尚未被我们驯服的 那些真正的野兽。此外 向前的,或者向后的,无论如何 都请不要将伟大视而不见 ——他们 站在苟活的土地上 枯草之舞 他就葬在他活着的地方 直到他把岁月也拖入死亡 他就舞着生前的词汇 直到被历史分解成缄默的笔划 他就说了一句早就说过的话 “再见,没有谁比我的叹息更加沉重!” 角色 某人在消灭某人之前,说 “你的一切充满狡狯,小草和野花都站在我的一边” 可是,某人在消灭某人之后 却比某人变本加厉…… 于是小草说“角色最初是高明之策” 于是野花说“角色永远是狡狯之物” 哀伤之雁 飞快地掠过我的额头 唳号如排箭横扫泪中之城 有一些迷惘在城头行走 脚步慢如蝼蚁 但是稳健,不曾心起邪念 一些哀伤在绝望之后 变得清冽而凝成晶石 于是,我们无法想象 坐等太阳出来的诗人 也变成一幅觉悟的剪影 唳号 前来窥视命运的鸿雁发出绝望的唳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六十四声钉棺的锤声 不仅掩蔽了诗歌之前的人 而且湮灭了所有的恐惧 和 潮湿的大地 碾过刀的眼睛 是刀剁在无处可遁的垭口 刀再次举起 刀手已没有立锥之地 ——碾过刀的眼睛 从湿润的词汇间 分辨河床徘徊的胸膛 瓷片(1) 谁也没有想到 种坟的同时 会把历史弄得如此血腥而残破 瓷片(2) 毫无规则的音符 被剔尽血肉的头颅撞碎 就变得如此丑陋但梭角分明 用心拼起来 就会复活过去的岁月 瓷片(3) 曾经在城堡中施舍储藏水和粮食 并用水和粮食酿造出空气 空气给士兵施舍生命 士兵用生命守卫安宁 如今泥土中会吟唱的精灵 便是士兵当年发出的每一声唳号 ——面对如此古典的歌谣 诗人不得安宁 欲说还休 对于那些朴实的长在蛮地之底的劲舞之草 或者,对于那些只能暗自垂泪的野花 我在怜悯之外 都无法叫出她们正确的姓名 或者,对于已逝的战争 以及未逝的和平 面对那些渴望匿名而生的灵魂 只能欲说还休 2007.3.29-4.23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