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   粮食的火焰   文\爪哇岛   我奇怪,我何以一直纠缠于一场浩大莫名的梦境:疯狂奔跑又连绵不绝;左 右冲突而找不到方向;没有边际,也没有首尾;随时开始,又随时结束。   有几次,似乎是在高处,看见远远地,庄稼地后面升起缕缕蓝烟,好像是几 个偷嘴的家伙正在窃笑着忙活。忽然蓝烟发黑变成浓烟滚滚,进而变红并四处蔓 延,火苗子在整个天空上乱窜,我急煎煎地想跑过去救火,却怎么也到不了…… 不过,随后的场景令人惊喜:只见火苗子次第减少并消失,如同一场海水意犹未 尽的退潮,而剩下一堆堆小山一样的粮食,它们金灿灿亮晶晶,三永他那个东北 大爷在粮堆之间转来转去,气鼓鼓地说,你们怎么都赶上我了?   更多的时候,则是在庄稼地里出入,就算走马观花也无穷无尽。更让人纳闷 的,是那些近乎一人半高的庄稼都成了水,我成了水底的鱼。我清楚的记得,眼 前的庄稼叶子都是浓绿的朦胧的水,只能隐约地看出去两三巴掌远……   我常常在焦虑中醒来,都说梦是反梦,但现在这些梦却水火交错,不知道是 好是坏?是隐喻还是恶兆?人醒来了,梦却留下,虽然残缺,却如此的熟悉而又 陌生,让人讶异时光这个东西,真的是比水还快,眨眼,就过了这么些年。   留下的梦里,反复出现的场景,仍然是浩瀚的庄稼地。我们汗流满面,前胸 贴着后胸,饥肠辘辘却嗅觉灵敏,神情警觉而怪异,动作快捷而可笑地寻找着一 切可以果腹的东西。我们清楚地知道,高粱穗子中看不中吃,高粱饼子远没有白 面馒头好吃。但遍地都是高粱,你不看都不行。一团团穗子在风中摇晃,颗粒饱 满,外壳都要挣裂了,露出一点白。外壳都是暗红色的,如同一团团火焰。无所 事事的时候,我们就坐到高一点的地方,什么也不干,就是看这片烧到天边的火 焰,看它们的火苗高低起伏,想象它们转眼就成了麦子,雪白的麦子,雪白的大 馒头到处都是,想吃就吃,似乎这么一想,肚子里抽筋似地痉挛就可以暂时消失。   说到高粱地,我一直感到奇怪无比。事实上,它们在我十多岁的时候就开始 逐渐减少并最终消失,一天三顿吃高粱饼子的痛苦至今记忆犹新,用坚硬的高粱 饼子痛砸邻居家恶狗的举动,在我认为,是天下少有的大快人心的乐事。这就是 说,这些在我七八岁时就极为不受欢迎的匆匆过客,如今却成了我挥之不去的暗 疤。   不过,高粱饼子难吃,不代表高粱地里不好玩……当干燥的秋风吹凉了秋水, 更吹枯了庄稼叶子,铺天盖地的叶子相互摩擦,此起彼伏的声音海浪一样汹涌。 这声音对大人来说,已经成了劳作后的催眠曲,可以浮在波涛上酣然入睡,兴许 还能做很多心满意足的美梦,因为此时万事俱备,只待秋收了。而对于我,我们, 却是一声声激进的小鼓,被童年带进庄稼地里四处游走,为一饱口福而穷尽所能。   高粱地里相对宽敞,因为它们的叶子相对坚挺,向上抱拢,直溜溜的秸秆上 都顶着一团红得发黑的高粱穗子,巨大、蓬勃,闪着诱人的光芒,在树杈上或者 墙头上望去,简直就是一片火红的海洋。我们就那么一天天没心没肺地在浓密的 高粱地里出入,转身就把贪玩招来的打骂忘得一干二净,内心里窜着小小的激动 人心的火苗,挖空心思寻找一种包着灰白色包衣的高粱穗子,我们都知道这是一 种霉病高粱,不结高粱粒子,不算粮食,可以生吃。我曾经多次想退出这个梦境, 但我做不了主,眼睁睁看着我们拖着草筐四处奔走,患得与患失相随,惊喜与失 望同在。那东西长相丑陋,姿态乏善可陈,撕开包衣,里面就像一团灰黑色的干 面,不能多吃,噎人。需要砍一根甜杆就着吃,吃起来没有什么味道,却因为能 用来填肚子而成了我们向往的零食……   这些年来,奔跑着寻找霉病高粱的细节,像年代久远的黑白片,总是反复出 现,它像一粒定位系统良好的灰白色弹丸,穿过火红的高粱地,穿过岁月庞杂的 琐事和细节,拐歪抹角地找到我,准确地击中我早就皮糙肉厚麻木不仁的神经。 在那个永远是灰黑色的梦里,我们会为一个霉病高粱穗子到底是谁先看见的而争 论不休,甚至动手,我们七八岁的小脸被汗水、污泥、霉病高粱穗子的灰白粉末 涂得惨不忍睹。但是,我们兴奋,我们激动,我们吃掉一个霉病高粱接着去寻找 下一个。   饥饿感充斥了我的整个童年。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总是吃不饱,背了草筐出门, 大部分的时间都浪费在玩耍和寻找食物上。而玩耍,仍然是四处寻找的一种。我 们清楚地知道,哪种野菜的花朵和根茎可以吃,哪种树木的皮好吃——婆婆丁的 花朵掐下来就可以丢进嘴里,有点甜;遍地的茅草长着喜甜的根,几乎每个人都 吃得嘴角上挂着泥屑;榆钱、梨花、桃花和杏花之类的就不必说了;说到树皮, 最受欢迎的,当数榆树,榆树皮的内里有一层薄膜,撕下来反复地嚼,有肉皮的 味道;香椿的皮要趁早了吃,尤其是嫩芽的时候,连里面的杆都能吃出香味;而 柳树杨树发苦,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动它们;瓜果们都是皮包着水,吃下去在肚 子里存不住,眨眼一泡尿就空了,根本不算,只用来尝鲜或者解渴……而所有这 些东西,又只能做零食,它们永远无法填满我们肚皮那个无底洞,只有庄稼,那 些美妙的庄稼,才是真正能温暖到内心里的火焰。   我们当然烤过大豆、青麦,闷过玉米棒子、地瓜,偷过芝麻,被看庄稼的大 人一路大骂着追得鸡飞狗跳。我们还烧过棉花籽和蓖麻籽,但我们都知道它们吃 多了有毒,会把小命丢掉。棉籽方便,顺手偷几朵棉花,用火柴点了,再加几把 干草,用小棍来回地翻,棉花自燃,出的多是暗火,速度也快,等烧得黑乎乎的 时候,就可以闻到喷香的味道,这东西小,把黑乎乎的壳剥开,能吃的籽粒比葵 花籽还小,吃起来麻烦。一般都是在无处下手或者百无聊赖想解馋的时候才吃点。   童年的吃总是伴随着在大地上游荡,我们被大人们称为夜游神、浪荡鬼。喜 欢厚着脸皮脏乎乎地到处凑热闹,见缝就钻,我们由此熟悉那些和饥饿有关的所 有故事。我们的本事,就是绞尽脑汁添油加醋地把大人们讲过的故事反复转述, 并为一些细节而不惜大动干戈。   在我们相互交叉的转述里,庄稼就是大人眼里的火苗,人活着全凭着这一把 火苗,火苗没了,人也就完了,不信让你三天不吃饭,再给你来场雨,不冻死也 要被水淹死。在我们的想象中,五八年发大水,麻袋爷爷坐在他家地头的土坎上, 看到到处都黏糊糊的泥水一片,他家的庄稼只是一些烂杆,地里都被水泡发了, 一脚下去泥水就到了脚脖子。村里的人陆续死去,能吃的东西都吃了,不能吃的 也开始吃:茅根挖光了,玉米包粉碎了吃,树皮也光了,树全都白花花地站着, 跟人光腚一样,光溜溜地不要脸……因为找不到东西吃,有人开始吃观音土,知 道不能吃还吃,最后就吃死拉倒。所有小孩子的肚子都圆鼓鼓的,发绿,里面的 肠子忽闪忽闪地动,都看得一清二楚。我们看看自己的肚子,还好,虽然都圆鼓 鼓地,却看不到肠子。我们都会唱:大肚子汉,能吃不能干。我们在家里吃饭的 时候,不小心掉下一个饭粒,那一个大耳刮子就会饭吃及时地抽过来,能够幸免 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连三岁的孩子都知道,在吃饭的时候惹麻烦,纯粹就是个 天下第一的大傻蛋,因为没有谁会可怜一个吃饭时还故意闹别扭的傻子——你不 吃,那太好了,正好可以省下来让别人多吃点——脸上带着血红的巴掌印子,眼 泪扑簌簌? 氐簦匀淮罂谕炖锶撬谢锇槎技焦某∶妫蛭家谎 雒啪驮僖裁挥腥颂嵴獾底邮隆D沙潘溃荒芏鏊溃颐嵌级R蛭颐嵌贾 酪桓龀潘廊说墓适拢鞘墙夥徘埃晟郊业囊桓隼锨灼荩晟降睦弦切〉 刂鳎歉銮灼堇戳耍仙闲〉刂骼佑捅际侨米懦裕罄淳驮谌思胰胰 说陌籽酆头吲猩膊蛔〕档爻裕酝炅瞬畔肫鹄春人峁丶易叩桨肼肪统 潘懒耍颐俏薹ㄏ胂笠桓鋈硕亲映牌频木跋螅撬纳⒄?故浅隽镆簧ψ用嵌 蓟隼矗?   因为吃,我们知道在这个只有百十口人的小村子里,还有地主,那个雪天早 起扫大街的人是,那个见人笑嘻嘻的人是,那个隔三差五就提个破铜锣出来自动 游街的人也是。地主家以前的粮食多,都有饭吃。因为没有害人,穷人们就对他 们没有多少感觉。什么人才是地主?问过大人,回答说,嘁,咱村的地主都是小 地主,小气!过日子比穷人都狠,挣的钱都买地啦。   三永的爷爷就是小地主,更是瞎子。三永被他爷爷用绳子栓在身上,一来可 以知道三永在干什么,二来出入可以让三永领路。三永四岁的时候,想脱离爷爷 的管束,就想办法把他爷爷骗到猪圈边上,告诉他拐个歪就出门了,结果,他爷 爷就一个跟头就掉进了猪圈。他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一个眼瞎,老了才成了两眼瞎。 大人们说,这个地主力气大,种地勤奋又小气,一般的活从不叫人,实在忙不过 来了或者大活急活,才雇人,也不多雇,就一个,体格壮的,多了心疼,怕吃。 有一年秋收,碰到连阴天,随时要下雨的样子,为了及时把谷子收回来,就给雇 来的大个子雇工说,你一天给我拔三亩谷子,馒头就随便你吃。雇工是个光棍, 就当了真,早晨黑乎乎地就起来不要命地忙活,中午吃饭的时候也在地里吃。有 一天,他一个人就吃了一水桶,把三永的爷爷心疼得脑子都转筋。就是那一天, 三永的爷爷觉得赔大了,就发疯地拔谷子,一个不注意,被谷穗子抽中了眼,又 怕花钱,就忍着,结果把那只眼彻底给忍瞎了。我们去三永家玩,他爷爷一听是 他回来,就开始骂:你们这些没有良心的兔崽子,我要不是为了给你们挣粮食吃, 眼能瞎吗?眼不瞎能让你个三四岁的屎孩子给哄到猪圈里去吗?你个小王八蛋, 你不得? 盟馈R丫肮吡说娜谰透掖蚴质疲形颐遣灰錾悼楦闪妇妥 摺K陀霉瞻羟玫兀诉俗鱿欤畲蓿帽翘橐话牙嵋话选H栏 颐撬担飧隼隙骺焖懒恕R蛭镌缇透盗耍飧隼喜凰赖模歉鲈旆嗟 幕鳎炀椭涝闾A肆甘陈钊耍芸炀鸵甑亓恕?   我们都知道,从东北迁回的三永的那个大爷,带领全家开垦出很多的荒地, 到第三年,赶上麦子丰收,他把所有的麦子小山一样堆在场院里,然后倒背手, 去全村的场院转悠,说东拉西,目的却是要告诉人家,他家今年丰收了,足足收 了有三万多斤麦子(有人估算,说是胡扯,顶多就一万多),谁要是过不下去了, 就去找他要,他保证一个子都不收。但是大人们却说,他这是在损人呢,当初他 家就是在村里借不到一粒粮食才下的关外,你真去借借试试?我们不知道其中的 隐情,但是,我们知道,这个东北口音的家伙,因为高兴,喝高了小酒,骑着他 家脏乎乎的红马到处转悠,结果在一处干枯的河沿上摔下来,把腿摔断了,就算 这样,这个得意忘形的家伙,仍然每天瘸着腿,哼着据说是二黄的小调子四处游 荡,被大人们偷偷叫做二流子。说那个气吹的三万斤粮食,把他的脑子撑出毛病 了。   七八岁的时候,每天晚上,我都和姐姐一起去会计家记工分。会计爷爷吃玉 米饼子的方式让我记忆犹新,我直到今天都一直认为,他的这种吃饭方式是最经 典的爱惜粮食的方式。他把半块玉米饼子托在拢起的手心里,另一只手在下面接 着,小心地凑上去咬一口,先不吃,仔细把掉下来的碎末抿到嘴里,一不小心掉 到桌子上或者工分本子上,他就小心地先用手指头在舌头上蘸点口水,再把碎末 按在指头上抿到嘴里。他吃得很专心,也很细心,不发出一点声音,细细地咀嚼, 那样子,像在品尝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味。   对于吃,我时常想,什么东西才是最好吃最让人珍惜的?一个没有饥饿难耐 经历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好吃和珍惜有什么关系。村里的老油子任金奎,八十多 了,耳朵背,听不见。但喜欢和三岁的孙子争零食,喜欢把争来的东西到处藏, 房梁、厨子后面,被窝筒里……被儿媳妇翻出来,跑到大街上训斥他,骂他老没 出息,老不要脸。他就笑,笑完了还藏。等大人都走了,他就冲我们这些围观的 孩子嘟囔:我就藏,饿死你。   我最初的饥饿记忆是在八岁那年初夏,我和伙伴带了攒的一毛钱(伙伴的还 少,只有五分),偷偷去县城赶集。我们兴致勃勃地一路赶去,在大集上闻足了 包子味,看够了那些街市上的好东西,等将近中午了,才想起来饿了,该回家了, 而十多里地路程,让我们很为难。但是把手里的这点钱花出去又舍不得。争议的 结果,是坚持回家。但真到了路上才感觉出时间的无比漫长和行路的艰难。我们 开始坚持着不提吃,后来忍不住,又开始说些和吃有关的话,把自己知道的最美 好的东西都说出来,我们的想法,就是用说来代替吃。后来却发现这更麻烦,天 那么热,我们口干舌燥,腿软了,嘴懒得张,尤其前胸紧贴着后背,喘口气很疼, 像一溜火苗子一下一下地往上燎。我们感觉要死了。想找个赶马车的熟人,结果 一个也不认识。后来是老天给了我们一个惊喜,某个粗心的赶集人,一路掉了不 少韭菜,韭菜都被晒蔫了。我们兴奋起来,比着武跑,谁拣到谁吃。我们飞快地 跑,把已经没有叶子的韭菜胡乱塞到嘴里,都几乎没有辣味了也不管,接着又奔 向下一根。但好景不长,那韭菜很快就断顿,再也没有了。后来我们看到路边的 小沟里扔着一只小死鸡苗,是卖鸡苗的人丢下的。伙伴高兴地拣起来,小心地捧 着,详? 傅馗医不丶液笥檬裁捶椒ò颜飧黾γ缱龀隼础尽⒄ā⒄簟⒅蟆⒊ 矗裁捶椒ǘ枷氲搅恕=驳媒蚪蛴形丁D翘欤颐鞘窃趺疵悦院氐郊业模 缇图遣坏昧恕1淮笕寺钜膊恢溃椭阑丶宜艘幌挛纾砩铣粤肆酵敕梗 涯锒枷呕盗耍峋霾蝗迷俪浴:罄矗偌交锇椋仕侵患γ绲氖拢缓靡 馑嫉厮担耍 顾担笔蔽叶龅蒙ぷ友劾锎芑穑还苁裁炊鳎灰艹裕 拖氤韵氯ァ?   饥饿是火,粮食更是火,它们把一些人的神经都烧坏了。邻村的一个瘸子, 因为仇恨老婆孩子吃得多,就把他们打跑了。他一个人放羊,怀里揣着个铝酒壶, 时不时地喝个烂醉。他有一句话很有名,“酒就是那个粮食精,谁能喝来谁年 轻。”一个同学的眼睛不好,是他小时候被他娘打的。他娘要走亲戚,买回来五 根油条,藏在篮子里,高高地挂到房梁上,被七岁的他觑见,搬小梯子偷吃了一 根。娘回来,一数,少了,问他,他害怕,却笑,娘就恼了,一个耳刮子抽过去, 眼就斜了。大了也一直找不到媳妇,他娘到死都哭,后悔,老是给人嘟噜:就为 了一根油条,我们老张家就断后了哇。说着说着,就鼻涕一把泪一把,四处甩。   关于庄稼着火的那个梦,我觉得它持续出现,是有原因的。那年过麦,还都 在大集体。麦子基本都运到了场院里,等待轧场,女人们在地里收尾,我们在村 北捡麦穗。忽然有人看见村子上方腾起浓浓的烟,大家都傻了,有人嚎叫起来。 两家女人当时就怪叫一声,晕了过去,因为那浓烟,就在她们家的那个位置。我 们拼命地赶到村子里,才发现,那股浓烟是在更南的那个村子,火苗子都上天了。 等我们跑到那个村子北边,发现是场院里的麦子着火了。县里的人,部队上的人, 周围村里的人,成千上万的人赶过去,排成十几条长龙,一个传一个,端水提水, 把一条小河和好几口井都提干了,还是没能救下那场火。天太热,麦子太干,加 上南来的热风,人在十几米以外都靠不上去,眼睁睁地看着大火把一场院的麦子 烧成了黑灰。场院边上几十棵十几米高的大杨树,叶子全都烤糊了。救火的人里 面,一个女人最疯狂,被人架出来的时候就看不出模样人事不省了,她的花褂子 扣子全没了,就那么敞着怀,软耷耷的乳房上都是泥水和黑灰,头发焦糊地扎煞 着。据说,这把火,就是她家五岁的宝贝儿子放的,等于把全村人的口粮给烧得 精光。   那场灾难,对我们最直接的影响,是再也摸不到半根火柴了。大人们神色严 厉,几乎用恶狠狠地口气威胁我们,不能再玩一把火。见过那场大火的小孩,无 不对火充满本能的恐惧。不知道那个村子里的人那一年是怎么度过的。但是,那 场大火却留下来,留在我的记忆里,让我在多少年后的今天,仍然不断地梦到它, 好在,在我的梦里,大火过后,意识还固执地给我留下了金灿灿的粮食,虽然醒 来的我知道,这样的事,在现实中是根本不可能的。(6159字)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