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3.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2.dropin.org)◇◇ 　　再见美人鱼（小小说） 　　作者：雅娜 　　某个夏日的清晨，一个叫玉儿的女孩子在海里游泳时，蜕变成一条美人鱼。 这一过程恰好被一个年轻人看到。上岸后，他兴奋的对同伴说，她游得好快！我 这个游泳健将使出吃奶的劲也没追上。后来我一口气潜游过去，你猜怎么着？我 看见她的两条腿竟然变成了一条漂亮的尾巴。这条新闻一经传开，立刻吸引了各 路记者。媒体们很快展开了对玉儿一家人围剿式的采访。 　　母亲：不错！玉儿从小就喜欢海。这都怪她爸，一岁时就把她抱到海里。可 以说我女儿是海里长大的，就像海的女儿。你们说她是美人鱼，也没错。我还记 得她上学画得第一张画就是美人鱼。大大的眼睛，坐在礁石上的样子非常可爱！ 后来，她就醉心画美人鱼，房间里贴满了各种神态的美人鱼画像。有懒洋洋晒太 阳的，有俏皮地弯起尾巴的，还有绘画老师送的大大小小的人鱼雕像。她常对着 那些雕像发呆，说梦里经常和她们一起玩。 　　大学毕业后，她换过几次工作，都不称心。后来凭她爸的关系，进了一家知 名的大企业，工作非常好，老板也器重她。可她还是不开心。玉儿天性纯真，一 直无法适应职场上的勾心斗角、耳虞我诈，她常说“最受不了那些像嗡嗡的苍蝇 一样四处乱飞的谎言。”还有就是来自朋友的背叛。后来她干脆宣布，要做一名 自由职业者，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和她爸都坚决反对，女孩子嘛，还是有份 稳定工作好。可是玉儿这孩子书读多了，有点钻牛角尖，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其 实那会儿，她刚刚晋升部门经理，工资也涨了。谁知她真就辞了职，白白丢掉一 个银饭碗。嗨，……其实她可以去她哥的公司，可她嫂子那个人，总难相处…… 后来她走得路越来越不顺。尤其失恋后，和嫂子的关系一直很僵，几次离家出走。 这次一走，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哥哥：我妹妹不行，她不合潮流。这年头，谁还会看你老老实实写出来的东 西？现在干什么都讲究个包装。写作跟做生意一样，讲究个卖点。这些年我在外 做生意，有时就带上她，免得她整天呆在家里傻写。我教她如何做人，如何与媒 体打交道，建议她写些热门的题材，什么隐私啦，婚外情啦。我不说这个还好， 一说这个她就跟我急。她说，哥，你让你妹妹写那种垃圾？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啦？ 你看看，她一点不开窍。她写的东西我也看过，什么“人生拥有两个世界，一个 是外部的，另一个属于心灵。外部的世界可以放弃，但是心灵的世界一旦失落， 便注定要走向荒漠什么什么……”你听听，写这么空洞幼稚的东西，谁愿意看？ 平日里还要靠教孩子绘画维持生活，若不是我时常接济她，我们 家的大 小姐恐 怕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还好意思摆清高，她清高得起吗？我知道她脑子里 怎么想的，她不就想不求人，不靠关系，不走门路，靠真才实学成功嘛。我说难！ 难！太难了！现在人人都俗，人人都势利，偏你把自己弄得跟一圣女似的，人家 能喜欢你吗？社会能容你吗？ 　　那天我跟她说，玉儿，到公司来帮哥吧！你嫂子那里我去做工作。你猜她怎 么说，她一句话能把人噎死。她说，哥，你跟贪官合作就罢了，怎么还想把你妹 妹拉下水？……你听听，我拿钱上下打点，她说这叫行贿。现在我不行贿了，我 找个有背景的人一起开公司，她又说我跟贪官合作。你说，她怎么一点儿不了解 这个世界，简直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现在看来到是真的，她真不是这个世界的 人。 　　嫂子：不是我说她，人长得美又怎么样？花无百日红。她还以为自己现在有 多水灵？以前她不听我的，嫌我坏了她的好事。她也不想想，那么帅那么有才气 的男人，追他的女人多了去了，变心是迟早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后来我爸不 也给介绍了一个吗？人家有身份有地位，身价起码也有个几百万。可她压根不领 情，连面都不去见。你说有这样不懂事的小姑子吗？就算嫌对方年龄大点，见个 面怎么了？总得给我个面子吧。她不！她心里就没别人。这些年我和她哥没少帮 她，我这个嫂子更是没少为她的事操心。她想成名成家，这个也容易，只要肯听 我的，包装一下自己。就芙蓉奶奶那个熊样儿，还红得一塌糊涂呢。凭她的模样， 她的身材，想找个什么样的男人找不着啊！她可到好，对男人整个儿没兴趣。现 在我才弄明白，敢情和我们就不是一类！ 　　父亲：我女儿的身世之谜，只有我这个做父亲的心里一清二楚。这事连玉儿 她妈都不知道。玉儿刚出生时，她爷爷就断言：这孩子继承了祖母的遗传。为了 证实这一点，她一岁大点时，我就抱她去游泳。结果一到了海里，她兴奋的一会 儿划水，一会儿漂浮，就像躺在自己的摇篮里似的。忽然，我看见她那两条粉嫩 的小腿瞬间并拢、融合，变成一条漂亮的小尾巴。虽然只有一刹那，尾巴转眼就 消失了。但是，为了孩子那次本性的流露，我还是惊得目瞪口呆。她显然继承了 我母亲的人鱼基因。但是，让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们兄弟俩的身上从没有出 现过这一现象？ 　　后来我查阅了有关遗传方面的资料，才找到了相关的科学证据。 　　原来遗传因子有显性和隐性之分。二者并不融合，却可以独立传播。这条定 律是一位叫孟德尔的年轻修道士，在十九世纪的五、六十年代发现的。换句话说， 虽然我们兄弟俩不是人鱼，但是母亲遗传给我们的人鱼基因却传给了后代。就是 百姓常说的“隔代传”。记得我的母亲，也就是玉儿奶奶，临走前曾经预言：我 们家族中一旦再见美人鱼，她依然难逃悲剧的命运。但是，当她失去纯真的爱情， 其体内潜藏的人鱼基因就会被彻底激活。从那时起，她将幸运的拥有两个世界的 选择权，要么返回自己的世界——大海。要么留在人间。 　　基于这个原因，我能想象玉儿在回归那一刻来临时表现出得欣喜！我太了解 玉儿了。我的女儿，我最疼爱的宝贝，在我有限的生命里所能给予她的只是一个 无忧无虑的童年。当她一天天得长大，当她不可避免地要面对这个复杂的社会时， 我知道有些事情我将无能为力。她的美丽纯真，她的超凡脱俗，都不是世俗所能 容忍的。我曾经想尽办法阻止这一切得发生。比如送她到她大伯家。但是玉儿一 离开家，准确地说一远离了大海，就变得非常虚弱。她会经常性地生病，无缘无 故地发高烧、咳嗽。而且每次病好之后，人都会变得形容憔悴，黑发中居然长出 了许多的白头发……因此，玉儿只能留在家里，留在大海身边，那才是她生命的 源泉。 　　再后来她就恋爱了。至纯至美的爱情，那样的痴情，那样忘我的投入，那可 是美人鱼的爱情啊！可惜人世间有几个男人能摆脱世俗的贪欲和诱惑？包括我的 父亲在内，不也承受不起那份一往深情么？其实我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痴 情的美人鱼，她们的悲剧是无法像人类的女性那样，让撕裂的心弥合，重生。美 人鱼的爱情注定是一首绝唱！ 　　玉儿失恋后，独自搬到祖母留下的海边木屋里。她变得沉默无言，落落寡欢。 她夜以继日地流连在海边、沙滩，那情景，恍若童年时母亲留给我的记忆。那时 我就预感到，玉儿将走上她祖母的路，再多的亲情也无法挽留住她。 　　现在，这一时刻终于来临了。我能想象出在那个夏日的清晨，当玉儿的双腿 在水里慢慢蜕变成一条闪着鳞光的漂亮尾巴时，她将怀着怎样欣喜若狂的心情。 其实她早已去意已决。爱情与事业的双重打击，早已注定她回归蓝色家园的命运。 我不知道她是否怀着决绝的心永不回头？还是会在某一天的某一刻，重返这个养 育过她的世界？我还能再见到我的女儿吗？……期望她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无论在哪里…… ◇◇新语丝(www.xys.org)(xys3.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