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3.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2.dropin.org)◇◇   《拯救牙齿》   钟雨   我觉得我就要死了。我有这种感觉,是在我看到纱窗上悬着一只蜘蛛的时候。 一根蛛丝粘在垂直的窗框上,大约三分钟才颤动一下,也许并不是蜘蛛在动,而 是空气在振动。振动的频率正像我此刻的心跳,似有若无。它就要在我动荡不得 的时候,落在我的身体上,然后分泌出有毒的唾液,抽成丝,织成网,将我网住。 我是死定了,我凄惨地想。   在有死的感觉之前,我觉得我老了。这是我的牙齿给我的信号,准确地说, 是半年前在一个牙科诊所里用超声波洗过的两颗门牙。它现在超常的灵敏,只要 有一丝风吹进来,它似乎就颤动,连带我的神经一阵阵地紧缩,然后嘴里便分泌 出唾液,我想说话,唾液就淹没了我的舌头,说出来的话语含糊不清。自从那两 颗牙齿发生病变之后,我整个的人也跟着变了。好像自己也变成了唾液,总想找 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吐掉。   我遵医嘱,回访那个诊所,为拯救我日渐老去的两颗牙齿。诊所叫肖医生诊 所。   通向诊所的路旁有很多水果摊,看到又红又大的红富士码成金字塔状,我无 限地伤感,因为我再也不能把它啃得脆崩崩地响了。我不停地责问自己:好好地, 为什么要洗牙呢?   是啊,为什么要洗它呢?其实我的牙齿并没有被仪器清洗的必要。可是我却 鬼使神差地洗了。我边走边将那天洗牙时的情形在脑海里回忆。如果肖医生问我, 我将尽可能多地回答一些细节,以免他记不起来了,他的顾客很多。尽管他洗坏 了我本来健康的牙齿,但他却是一个温和善良的医生,并且在洗牙那天与我有着 非常愉快的交谈。   那天,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我多买了些菜,以便储存。路面很滑,摔 了一跤,险些将门牙磕掉。我拍拍身上的雪,一瘸一拐往前走。牙科诊所在菜市 场的拐角处。路过诊所时,看到里面坐着几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女人,她们在排队 洗牙。既然她们都需要洗牙,我想我一定也有这必要。于是我放下菜篮子,坐在 最后一张椅子上,等医生忙完别人之后来给我洗牙。我举着小圆镜,一会看看我 的牙,一会看看雪。虽然还是很晶莹,与洁白的雪比起来,就成了玉米色了。我 很羞愧。因为我曾用这样的一排玉米色的小牙齿,咬过一个隐秘的东西,并在那 东西上面留下一排齿印。虽然牙齿的颜色并不影响齿印的齐整,但我想,在被我 咬的瞬间,它的主人阿华一定很不舒服,他是个有点洁僻的人。我狠狠地咬阿华 一口,不知道是让他记住我的爱还是记住我的恨,总之那是与疼痛联系在一起的 很复杂的情感。咬完之后,阿华苦笑说,这下好了,你终于让我知道什么是痛, 我们两清了。   我们两清了,真的能两清吗?我就这样在诊所的长椅上回想往事。   那几个女人是相约而来的,不用洗牙的就相互说着自己的老公及老公的情人。 其间不断有粗俗的词语蹦出来,她们争相诋毁着情敌的容貌。她们花钱洗牙似乎 不是为自己,是为情敌的。这么看来,我就觉得我坐在这儿真的也很有必要了。   几个女人依次洗完。天已将晚,雪还在下。地面上的积雪很厚很厚了。   她们很满意洗牙的效果,都不停地抿嘴,又“叭嗒”一声张开,随后纷纷争 夺我手中的小圆镜,欣赏各自重新洁白的牙齿。我把镜子给了她们,也学着她们 的样,躺倒在椅子上。那已经不叫椅子了,因为周围附设了各色各样的管子,大 大小小的喷水枪,奇奇怪怪的玻璃瓶子,应该叫设备了吧。我躺下并调整好姿势 后,那些女人也各自走了。也许是觉得天色已晚,该回去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并让她们美好的牙齿充分享用一下吧。诊所里只剩下肖医生和我。连助手也没一 个,看来是新开张的,还请不起助手。肖医生一件白大褂,一只口罩将脸捂住, 只剩下一付眼镜在外,胖胖的身材,乍一看,像一个可以走动的大雪人。他的声 音浑厚而低沉,听起来很舒服,只是有点故意压低的感觉。   他问我有什么要求。我指指门外铺得很厚的雪说,洗得跟雪一样白就行。他 点头。然后摇头。他说这是不可能的,就是回到婴儿时代也不会有雪一样白的牙 齿。我反驳说,有长牙齿的婴儿吗?他被问倒,呵呵地笑着。然后用手捏了下枪 栓,就有酸不溜秋的液体将我的口腔灌满。我漱了漱,吐在脚边的一只盆盂里。 洗了会儿,他说,你的牙齿上有结石,是否把它一起打掉?收费也可以从优。我 说随便你吧。因为这个时候我已没有心思跟他说话了,我实在忍受不了洗牙时的 那种震颤。滋滋滋,那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怖的声响。我的口腔里不断地分泌出唾 液,他不得不停下来,让我吐掉。我说能停止吗,我不要洗了,他说洗牙都这样 的,所有人都能够忍受,相信你也能。你要拿出意志来适应这种酸痛感。我说并 不是酸痛,是对神经的一种刺激。他说,我是医生,你别班门弄斧了,你知道什 么是神经呀?他真不客气,我有点生气了。他说话时也不停止干活,似乎还开足 了仪器的功率,那滋滋滋的响声更大了。还需要一些时间,你可以看看别的东西, 分散一下注意力。他拍拍我的头说。我睁开眼睛,转了下脑袋,发现诊所隔间的 窗框上有只蜘蛛,在轻微地抖动,它的频率比洗牙的频率要慢得多。我安静地等 候蜘蛛下一次的颤动。它的颤动对我有什么意义呢,其实什么也没有。可是我的 注意力再也离不开那只蜘蛛了。   这是冬天,怎么会有蜘蛛呢?可是那分明是只蜘蛛呀。蜘蛛也许是呆在那里 享受空调的暖气吧。它还在吐丝织网,一圈一圈地。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叫 喊,也没有唾液分泌,牙医便抓紧时机朝我口腔里灌药,滋滋滋,那声音忽然变 得不那么刺耳了,倒像催眠的曲子一样舒缓,我昏昏欲睡。我数着蜘蛛网的圈数, 一圈两圈三圈。蜘蛛命悬一丝,那根丝显得那么脆弱,可又那样坚韧。它都不会 断,我怎么会死呢?不知数到第几圈时,我看到蜘蛛已爬到垂直的窗框上,可能 是被什么绊住,它不动了。   这个时候,医生也停止了操作。他说好了可以起来了。他连沾满唾液的白大 褂也未脱下,便坐在隔间里给我开收据,并问我效果如何?我说效果不错,就是 那滋滋滋的声音让人受不了。我用手指轻扣牙齿,却发现牙齿有些松动。问这是 什么回事,他说洗牙都这样,有点松动也很正常,我不会害你的。你怎么会害我 呢?我们无仇无冤的。我喃喃地说。   你还年轻,过段时间就会自己长牢的。医生边说话边翻看窗上挂着的一付日 历,说过半年后来复查一下,我再给你提点关于爱牙护齿的建议。为什么现在不 提呢?还要等半年以后?我是个喜欢较真的人,总觉得肖医生的话每次只说一半。 肖医生说,因为这半年你的牙齿除了有点松动,不会有别的问题,如果半年之后, 你还为牙齿困扰的话,你就来找我。我似信非信地点点头。   挂历像钟摆一样返回原处,在返回时,将窗上的那只蜘蛛打落,原来并不是 真的蜘蛛,只是一只悬挂在日历上的蜘蛛标本,它也没有吐丝织网,那网是谁用 铅笔画在日历上的。我竟然把它当着活的蜘蛛,并在那种奇妙的想像中熬过了痛 苦的时光。我突然有些感激牙医的良苦用心。刚才他故意说些让我生气的话,看 来也是要分散我的疼痛感。   牙医见我好奇于那只蜘蛛,就说,这是一只毒蜘蛛的标本。我从万陀山采撷 的。很有医药价值呢。蜘蛛是一味中药材,这点并不稀奇。见没有引起我没有足 够的重视,他接着说,从它的毒液里能提取一种物质,能有效缓解男科某种疾病 的症状。我问什么病。他犹豫了一下说,这么跟你说吧,它的效用类似于“伟 哥”。伟哥这两个字是一带而过的,但我已听出来,便不再多问。我不知道我的 脸是否红了。   你喜欢它吗,我可以送给你,做个纪念吧。   我接过蜘蛛说,我既不学医,也不懂标本,只是惊奇于你的别出心裁,这只 奇怪的蜘蛛分散了我的注意力,让我忘记了疼痛。你是怎么想到的?牙医也要学 心理学吗?肖医生笑着说,什么心理学呀,是隔壁小孩没事儿涂抹上去的。他这 么说,是不让我感激他。   真是太奇妙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突然问了这样有点暧昧的问题。没 想到他回答得倒很自然。他说我关心每颗牙齿,喜欢每个爱牙的人,只因为我是 个牙医。   他收拾了仪器,好像不打算接待另外的客人。虽然天已晚,但晚上洗牙的人 也不是没有。这么早就关门了吗?我问。他说,今天有点累了。   我似乎想用我洁白的牙齿和他多说些话,算是对他的感谢。我说,请你跟我 说说牙齿的问题吧,不必等半年以后。我心想有了洁净的牙齿,我就有信心去找 阿华,跟阿华和好了。虽然阿华当时生气地撵走了我,但他那么善良,一定还会 收留我的。   他说,好啊。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牙齿的洁治固然不可缺少,但平时的爱 惜也非常重要,不要拿牙齿当工具,去磕太硬的东西,虽然你当时不觉得,但每 一次小的伤害都会累积起来的,并在某一天爆发。你可能不知道,一个人的老去, 多半是从牙齿开始的。我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后悔自己种种不正当的用牙习惯。   如果牙齿不够坚硬,也许还可以咬咬柔软的东西,如果坏到没有了,就什么 也含不住了,那是件多么沮丧的事。他说“什么也含不住”的时候,我就想起我 最后一次用牙齿咬人腿根的情形。不知道为什么,在洗牙的那天,我总是想入非 非,想念分手的阿华,回想他被我咬过之后那种痛苦的表情。我是一个多么残忍 的人!我以那种极端恶劣的方式告别了一段我不能拥有的感情。我同时也把爱我 的阿华推向绝望的深渊。他说过,没有我,他会死的。可是我总是怀疑他说这句 话时,我不是唯一的听众。   那天,我和肖医生说了很多的话。我仿佛又回到阿华身边,无所不谈。他也 滔滔不绝。到很晚时,才走出诊所,竟然有种依依不舍的味道。他高大的身影在 街灯下停留很久。我说,半年之后,我还要来吗?他说,傻瓜,哪有在医生门口 说再来的。你一路走好吧,愿你有一口健康洁净的好牙。他摇摇手。那个手势意 味深长。   洗牙后的一段日子里,我的心情的确很愉快,经常笑口常开。以前遇到开心 事总是心里偷着乐,就是要笑也力求笑不露齿,不是羞涩而是顾忌。   可是令我欢笑的日子并不长久。渐渐地,我感觉到牙齿的松动越来越厉害。 更要命的是,洗牙时那种滋滋滋的声音也没有从我脑海深处消失。我发现我的牙 齿似乎有了记忆,它永远停留在那滋滋滋的声音中,那声音像海绵吸水一般,慢 慢地渗入我的脑子里。牙齿的疼痛日复一日地加深。我不能张嘴,不能喝水,当 然也不能说话。记得肖医生说我还年轻,可以很快长牢固的,可是这么长时间也 没有长牢,想来我真的老了。我开始怀念昔日健康的牙齿,我曾用它咬过坚硬的 核桃,咬过脾酒的瓶盖,现在呢?它什么也不能做了。只有半年的时间,我的牙 齿老去了。牙齿老去,让我放弃了很多梦想,那些属于年轻人的梦想。不只是梦 想,我连日常的生活也不能进行。不能上班,不能工作,更别说将来为阿华买菜 做饭了。   我心中暗暗责备起肖医生。我想去他那儿讨个说法。一定是他操作仪器不当, 让我的牙齿遭到毁灭性的破坏。   我行走在去牙科诊所的路上。相比半年前的白雪皑皑,街道呈现了它原来的 本色。绿的树,灰白的路面,黄的白的黑的标志线,还有插在两旁店铺里的各色 小彩旗。世界呈现缤纷的色彩,唯独没有半年前铺天盖地的白。   驱车在那个菜市场门口,停下来,寻找肖医生诊所,和记忆中那个可以走动 的大雪人。   可是任我怎么寻找,也没有诊所的影子。尽管我平时没有什么方向感,尽管 那天下了雪,积雪覆盖了一些建筑物和一些商业网点的标志,可是这个菜市场是 不会变更的。它还叫利民菜市场,还是在我住处的东北方向。   我向周围的居民打听,肖医生诊所搬到哪儿了。所有人都说,至少二十年, 这里没有人开过诊所。说话的是个老人,他说可以以人格担保,他从来不说假话。 我指着我的牙齿发誓说,如果没有,是谁弄伤了我的牙齿,是谁让我半年来,生 活在那种滋滋滋的恐惧的声音中的?老人见我不像那种喜欢讹人的女人,就想了 想说,如果说有人弄伤了你的牙齿,那么这个人也许是他。   他是谁?我问。   谭科。老人说。这孩子死去一年多了,与你就诊的时间不对啊。   我惊恐地睁大眼睛,追问原委。   老人说,几年前谭科刚毕业就来这儿租房想开个牙科诊所,但没有开成,因 为这儿店铺生意好,谁也不会为了租金而停了自己的生意。他当时留了电话。后 来有个店家想转让店面,我就联系了他,接电话的是个小男孩,是他收养的孤儿。 说他父亲不在世了。这是一年前的事。   我惊讶地看着老人,更大的恐惧朝我袭来。我问谭科是怎么死的。老人说他 是被一只疯狗咬死的。他的腿根有两排交错的齿印,但牙印并不深,只是一排小 针眼,专家鉴定是被一只毒蜘蛛咬死的。后来又听他家人说是注射药剂而死的。 他是个性欲超常旺盛的人,但是他从来不做不伦之事,自从与他唯一的女友分手 之后,便染上毒瘾了,也许真正的死因是他的染毒,总之非常不确定,真是作孽 啊!老人自顾叹息起来。见我这样急迫地打听一个牙医,老人的目光投向我。带 着疑问,也带着责备。停了会,老人又补充说,据谭科家人讲,他是被他的女友 冤枉死的。他们全家人都在诅咒她,为他收养的那个孤儿再度沦为孤儿。   我不敢迎对,只好低下头。老人目光很尖锐,似乎已把我心思看穿。而我在 一年前,与阿华分手时,就在他的腿根部深深地咬了一口。我暗自想,也许男女 分别时咬上一口成为时尚了。如果胎记是生命的符号,那么情人分手时留下的疤 痕就是感情的“胎记”。推己及人吧,不管他的家人怎么掩饰,我还是认定他一 定是被情人咬伤的。而且那是一张能喷出毒液的嘴。猜疑、诽谤、责骂,对于一 颗无辜的心灵来说,都是毒液。   联想到我与阿华的经历,我的内心震撼不已。   我再一次想起与阿华分手时的情形。在那之前,我恨他,恨他心花,恨他用 情不专,恨他同时与好几个女人牵扯不清,恨他有儿子了,还说自己是单身。而 我连恋爱也没谈过,就把自己给了他。我步步紧逼,要他对我的未来作个交待。 否则我就会到他单位,在他生活的群体里散布他品质败坏的言论。他什么也不解 释,只是狗一样蜷缩在沙发的一角,任另一条狗发疯般地嘶咬。待我留下一排牙 印后,他抹掉血迹说,这些都是你的猜疑。你知道我有洁僻,爱清洁的,不只是 我的身体更有我的灵魂。我怎么会像你所说的那样,道德沦丧,灵魂肮脏?倒是 你真真地咬痛了我,不是你的牙齿,是你恶毒的言语。说着说着,阿华情绪变得 异常激动,后来近乎咆哮起来。因为剧痛,他哭诉说,我洁净的灵魂无端被你涂 毒,便是死了,也不会原谅你。你这个女人,如果我做了鬼,我也会拔掉你的毒 牙。最后,他疼得实在无力叫感,便拂了拂手,像撵走一只苍蝇似地把我从他租 住的小屋里撵走了。   天啦,这难道真是一道魔咒?   我问老人,是否知道谭科还有没有别的名字?老人摇摇头。   我的牙医姓肖。而阿华也不姓谭。更重要的是,阿华不是学医的。我说服自 己不要把老人嘴里死去的牙医和我爱过又恨过的人联系在一起。因为无论是名字、 地点和时间都不一致。虽然关键部分极其相似,但也许只是巧合。另一种可能就 是那场大雪真的让我晕了头,记错了方位,加上重重摔了一跤,记忆产生错觉。 肖医生的诊所一定是真实存在的。也许,这一切就是事实,弄错的只是我那与牙 齿一同老去的记忆。   接下去的日子里,我走遍大街小巷,寻找肖医生。可是都无结果,仿佛这座 城市好几万医务人员中就没有一个姓肖的。这让我慢慢地认定肖医生就是阿华, 就是谭科,他还生活在我的城市,并影响着我的生活。阿华给我经历,谭科让我 恐惧,肖医生给我忠告。   既然他以不确定的面目出现,我再去寻找还有什么意义?记得他说过当小的 伤害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在某一天爆发。原来他说不是只是牙齿。   我深知,我的牙齿已先于我的身体而老去,确切地说,是腐朽了。纵然换上 一口假牙,也许还可以活上三五十年,但与阿华最后亲密接触的牙齿,已被他带 走。他带走了我的牙齿,也带走了我灵魂一生的给养。   我顿时失去拯救牙齿的欲望,悻悻地回到住处。   又是几个月过去了,我的牙龈全面松动,几乎不能咀嚼食物,我骨瘦如柴, 如同一只巨形的蜘蛛,趴在床上,与窗框上的那只蜘蛛形影相吊。夏天的一个傍 晚,我扯下窗台的那只蜘蛛,掀起裙摆,将它放在我的膝上,任它向上游走。   故事的结局是,并非所有的蜘蛛都有毒。那只爬上我胸口的蜘蛛,幸好是无 毒的,它没能危及到我的生命。奄奄一息的我,最终听从朋友的劝告,到大城市 认真看了新的牙医,牙齿状况在一天天好转。 ◇◇新语丝(www.xys.org)(xys3.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2.dropin.org)◇◇